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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出去,把这个混账东西给叉出去!”徐二老爷气得胡子都直哆嗦,当着刘家父子的面,被家里一个小东西这般的口吐狂言,让他恼羞成怒,大发雷霆。
看着过来拉他的管家小厮,臻儿想到:“那哪吒至少还杀了人。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娘亲和阿姊又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束手就擒,再让你们绑起来弄死吗?”
“怎么了这里?怎么乱糟糟的啊?”门口传来的周氏的声音。
接着屋内的光线陡然一暗,一个肥硕的身子从大门挤了进来,正是周氏。她进来大门之后,身后才闪出了徐致修,快步绕到周氏的身侧,扶着她的小臂,向众人走来。
众人纷纷起立相迎,互相见礼寒暄。暂时把叉臻儿出去的事儿放在了一边。
外面烈日炎炎,周氏虽然是乘牛车而来,亦是出了一身的汗,热得脸色通红,气喘吁吁的。徐立嗣见了赶紧吩咐去徐家大院拿些冰过来。为了保持徐老太爷的遗体,徐家早就停了发给各房降暑用的冰例,把冰都用在了灵堂里。此时这小屋子里七七八八挤了一堆人,大都还是披麻戴孝的,实在是热得受不了了。
徐立嗣要请周氏上座,周氏倒是谦逊了起来,道:“二弟如今是徐家的当家人,不必让我。”说着便一屁股做在了慧娘过去的位子上。
听着椅子吱吱呀呀的响了好一阵子,臻儿的心都揪起来了。除了阿姊,任何人坐在那里都是鸠占鹊巢,他不愿意。只是周氏是长辈,他说不让坐就是不孝。
这时,周氏开口了:“方才这屋子里是怎么了?当着亲家公的面,怎么都还这么没规矩,没得让人笑话。”
刘秀才赶紧欠身道:“不过是小孩子淘气,尊长说了句而已。常有的事儿,哪一家不是这样。不碍事,不碍事啊。”
徐立嗣却是心有同感,说道:“亲家公如此体谅,倒是让在下愈发的惭愧了。”
只是他心中虽然恨臻儿口出不逊,落了他的面子,当着外人的面,嘴上却不得不说得好听些:“臻儿这孩子平日还好,只是他前几天大病一场,高烧不退,想是烧坏了脑子了。”
“我没有!”臻儿丝毫不惧这一屋子的大人,倔强地回道:“我只是为娘亲和阿姊不平。徐家待她们不公道。”
“你、你、你……”徐立嗣怒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给了臻儿台阶,臻儿不但不领情,反而当做这么多人揭徐家的短,打徐家的脸。徐谏见了,赶紧过去用手在他后背抹擦着,帮他顺气。
“好!好!好!”徐立嗣咬着牙道:“把这个逆子关起来。等他父亲回来,要打要杀还是撵出去,都由他处置。我们徐家是管不了他了,也管不起他。”
“等等。”开口的是周氏,众人皆诧异地看向她。只见她先拿帕子试了试额头的汗,方道:“二弟也忒急了些。小孩子嘛,错了要罚是不差的,只是总要让人知了错才好罚啊。怎能不教而诛呢。”
徐立嗣听了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心道:“我太急了?我不教而诛?臻儿不是你们大房的?你们怎么早不教呢?”
“臻儿,你错了!”周氏显然自信满满地说道:“你恨错了人,怨错了方向。”
臻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看向周氏。
周氏很满意臻儿的反应,接着说道:“自从清净庵出事那夜起,那个秦三就不见了踪影。臻儿,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啊,我觉得奇怪啊。”臻儿也急道:“秦三叔要是在的话,一定会去救娘亲和阿姊的,也一定会把凶手抓到的。可是,我找不到他,我也担心他呢。祖母,您是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周氏说罢,看了看臻儿失望的样子,才又道:“我虽然不知道他哪儿了,我却知道他八成就是清净庵惨事的真凶!”
“不可能!”臻儿大声喊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秦三叔不可能是凶手。我不会信你的!”
“不会吧。秦三人挺好的啊。”连周氏身后站着的徐致修都听不下去了。他从小就是徐村一霸,四处游荡惯了的。村里的大事小情大多逃不过他的耳目。他知道秦三在村里风评人缘都很好,也因此而嫉妒臻儿,眼红秦三带着他既有好玩儿的,也有好吃的,还能学本事。如今臻儿娘亲和阿姊死了,秦三也没了踪影,倒是让他觉得不那么嫉恨臻儿了。
“住口。一边儿呆着去”周氏和徐谏异口同声地呵斥道。
徐致修住了口,心里却是万分的不乐意。
周氏白了自己这个呆霸王一般的大孙子一眼,转头跟徐立嗣继续道:“你瞧瞧,你瞧瞧这小臻儿。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呢。”
徐立嗣也道:“这孩子让猪油蒙了心了,竟做出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那我问你,为什么清净庵出了事他就也失踪了呢?那天夜里你太爷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不过是想着他与你的爹爹亲厚,还有些本事。可是他那小屋里面却是漆黑一片,根本就没人。你说他夜不归宿干什么去了”
说实话,徐立嗣也疑惑好久了,正好借这个机会问个清楚。
臻儿道:“那没有什么稀奇的。秦三叔是猎人,经常在山里过夜的。有时候我也会和他一起去。都是清晨出门,翌日傍晚方归。”
“什么?翌日傍晚方归?”徐立嗣虽然知道秦三经常带着臻儿上山,却不知道他们会一连出去两天,惊道:“你娘亲居然就允了?我竟不知情。她这个当娘的怎么能这般鲁莽,太不像话了!你一个小娃子摔到了碰到了,遇到了野兽怎么办?”
“是爹爹允了的。”臻儿分辩道:“娘亲每次都是准备周全才让我去的。秦三也护得我周全,从来没有伤到过。”
臻儿心道:“我唯一的一次大病就是在你们徐家大院。那是因为娘亲不在了,我才会病得都差点死了。”一想到这里,臻儿心里一阵绞痛:“这就是心疼了?”臻儿把小手放到了左胸上,出了神。
“山上过夜的事儿另说。”周氏又对臻儿道:“那我问你,咱徐村这方圆百里,百余年来一直都是民风淳朴,风平浪静的。别说杀人了,就是偷鸡摸狗的小贼都少有,何曾有过此等惨事发生?”
臻儿一时无言以对。
“没有吧?”周氏心中得意,接着道:“咱这徐村只有秦三一个外人,又是个会几下子把式的。清净庵那么高的墙一般人哪里翻得过去?”
“难道有本事的人就一定要做坏事吗?”臻儿这回抓住了周氏话里的漏洞,反驳道:“难道是怀璧其罪吗?”
“啊?”周氏没听懂,愣在那里。
徐谨见了,接上了话头:“有本事的人是不一定做坏事。可有本事的人要是起来歹心那是要坏大事的。”
“你这是欲加之罪。你怎么能知道秦三叔有没有歹心。你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子。”臻儿要为秦三叔鸣不平。
“因为他对你娘亲有歹心。他觊觎已久。”徐谏阴阴的道。
“谏儿。慎言!”徐立嗣听不下去了,喝住了徐谏。这屋子里还有外人呢。
刘秀才在一旁也真有些如坐针毡。这徐家怎么自曝其丑啊!他再怎么努力和徐家亲近,一口一个亲家的叫着。可心里也明白还没有亲到真如一家人一样的地步。
这时刘欣睿站了出来,对堂上的周氏和徐立嗣深施一礼,道:“师伯爷见谅,小子想去东厢,给书儿的灵位上柱香,请几位长辈应允。”
刘秀才也道:“我也得去村口外看看帐篷扎的如何了。”便起身告了罪一同去了。
徐立嗣如何不明白这是他们是知机懂事,立时就道:“好好,去吧,去吧。”说着四处看去,眼神落在了张鹏两个身上,手一指,道:“鹏儿,浩儿,你们两个作陪,定要把亲家公和你们的堂妹婿照顾周到。”
“是。”二人领命,来到刘秀才父子面前,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几个人连同他们的跟班小子们一走,屋里顿时清净敞亮了不少。
周氏对在她身后站着的尤氏道:“你也去忙吧。带上修儿,这一屋子的人热死了。管家们也都到外面去候着去。”尤氏闻言也告了罪,对徐致修道:“修儿,随为娘出去吧。”尤氏说话有些踟躇,回头看着徐致修,恐他要嚷着留下看热闹,不跟她走,当众让她尴尬。谁知徐致修竟然二话不说,对着周氏和徐立嗣一躬身,干脆利索地走了。尤氏在后面急得小声提醒着:“修儿,慢着点儿。回头摔了跤,再把牙磕掉一个可怎么好。”
大太太和二老爷都在暗暗摇头,周氏是不满这个媳妇儿实在是太笨了些;二老爷想的则是当娘的这般弱势,难怪把修儿惯得无法无天的。
不知为何,周氏忽然想到了那一日,慧娘跪在她的面前,那既隐忍又强项的模样,心里也有点不太好受。心道:“为何好东西都让那个野种摊上了,凭啥子我儿就这么命苦,只能娶个乡巴佬的女儿?”
臻儿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却在迅速地盘算着。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他开始有些怀疑周氏和徐谏的真实用意了。他虽然年幼,却也知道指责一个男人对娘亲有歹心是很严重的罪名。这罪名不但要陷秦三于不义,对死去的娘亲更是亵渎。臻儿相信秦三是个好人,更相信娘亲的品行为人。可是居然有人想往他们身上泼脏水。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了一股恨意。
这时徐谏走到臻儿身前蹲下,手扶着臻儿的肩膀,语气和蔼的对他道:“臻儿,你和我们说说,你父亲不在家的时候,秦三是不是老去你们那儿啊?”
“老去。每天都去。”臻儿答道。
徐谏闻言双眼放光,急着便又问:“那每回他去的时候,你们是不是都请他来屋里坐坐,喝杯水什么的呢?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也坐坐,也喝水,有时候还吃饭呢。”臻儿似乎是童言无忌。
徐谏听了面露喜色:“那喝水吃饭的时候你都在身边陪着吗?”
这回臻儿没有马上回答,反而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徐谏被他盯得竟然有点心虚,只得硬着头皮试探着问道:“臻儿,二叔问你话呢。你好好想想,当时是怎么个情景?”
徐立嗣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只是想知道真相,并不想家里挖出什么丑事来。正要制止徐谏,臻儿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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