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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的天空下,初夏的苍岭山脉美得炫目。层峦叠嶂,满眼青翠,连绵不绝。
秦三出了庵门,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在墙外略站片刻,确定四处无人,便沿着清净庵高墙向西走去。只见他如闲庭信步一般,边走边打量的墙根和墙头,同时从容的把衣角掖进腰带里,袖子卷好,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悬崖边上。
秦三却没有停留,只见他五指如爪,抓住墙上凸出的部分,脚尖在墙上略一借力,便如壁虎一般,转过墙角去。清净庵的西南角,有半丈长的墙是延伸到崖外的,其中最外侧三尺墙更是悬空而筑,看上去很是险要。便是防止有人或是野兽绕到后窗去。
转过这堵墙后,便是一排庵舍,庵舍的墙角大部分是与崖壁一体,只有几处突出山石和数棵在岩缝里顽强生长的松树灌木。这已经足够秦三借力的了。
他且行且查看,尤其到了慧娘的窗外,更是仔细地检查了窗户和墙外是否一切正常。之后,秦三继续贴着庵舍向庵后攀去,,直到庵舍尽头的钟楼。
这钟楼依靠庵后的峭壁而立,有五六丈高,通体石筑,东侧有几个小小的通风口,铁皮包的重木门。他抬头打量了半晌这高高的筒式建筑,身子一纵攀上屋顶,翻入后院。
一道黄色的影子无声地扑了上来。秦三并不惊慌躲避,右臂一抬,手掌向下做了个手势,一条半人高的大黄狗便顺着他的手势听话地坐下了。原来那是庵里的看门狗大黄。大黄坐在地上摇头晃脑,显然已经不把秦三当外人了,秦三从其双耳开始上下一顿揉搓,大黄开心得大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秦三继而一翻手掌,拿出一块肉脯,大黄一口吞下,丝毫不于他客气。
慧娘入庵以来,秦三已经暗中来过两次。虽然庵里几个做粗活的婆子都有着一把着力气,墙又高,门户颇严,但他总是要自己查过,对庵中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才可放心。一来二去就和大黄做了“朋友”。
一切正常,似无安全隐患。秦三从再次翻出去,离开清净庵上山去了。庵中竟无一人发觉。大黄在西墙下冲着秦三消失的方向又摇了半天尾巴才转头跑开了。
这一带的山林就好似秦三的第二个家。他几乎每天都要上山转转,对徐村周围的几个山峰上的草木,水源,野兽及大路小径都了然在胸。村里人都道他每天上山是为了打猎谋生。他们并不知道,对这个身材高大胸有丘壑的北方汉子来说,谋生并不是一件很花心力的事情。
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和今天一样,貌视漫无目的、又或有的放矢的在林间穿行。时而听听鸟叫虫鸣,时而看看怪石嶙峋,时而在飞流直下的瀑布旁打坐吐纳,时而在清澈的潭水或是小溪里洗个澡。
哪怕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大雪天,他也能在万籁俱寂的山中呆上一整天。如果有臻儿跟着,他便会悉心教导各种自然知识和野外生存的本领;如果只是一个人,他可以在山里一连呆好几天。
徐谨和慧娘的院子,则是他体验人间温暖的地方。说起来真是缘分。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他重伤之后又高烧不退,命悬一线,为徐谨所救,为慧娘几个收容,他的人生应该不会和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村庄发生任何关联。
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于像个恋家的孩子,把自己当做慧娘家的一员,听着徐谨高谈阔论着治世之论,吃着慧娘亲手做的可口的家常菜,和书儿天马行空的谈些江湖上真真假假的传奇异闻。
他最喜欢的还是带着臻儿玩儿。他把和臻儿相处的时间一律看做是玩儿。因为那是他过去从来没有过的,可以完完全全无所顾忌的释放天性的时候。臻儿聪明,善良,天真,对他的所知所能充满了崇拜和好奇。无论他做什么,臻儿都是兴趣盎然;无论他说什么,那小家伙都无条件的相信赞同。如果可能,他愿意每天领着臻儿玩,而且就这样一天一天地乐而忘忧到老。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了。最令他难过的,则是因为当事人都是他的恩人和朋友。是其中一个背叛了另一个,而他的两个小朋友也因此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他有气都不知道去哪里发,想报复都无仇人可寻。
如今徐谨家的院子其实已经不存在了,进了熟悉的大门迎接他的是一堵陌生的墙。现在的他,只有这山林中的自由之地了。
秦三走得口渴,便走到溪边用手鞠着喝了几大口。溪水清冽,沁心润脾,令他顿时心神一振,不由得起身对着群山,仰天长啸。
“啊……啊,啊……”长啸之声远远的回荡在群山之间。秦三心中郁闷抒散了不少。他索性脱了衣服,除了鞋袜,把衣服挂在树枝上,赤条条地淌水入溪,上上下下洗了个痛快,方才消了心中的一股无名火,清爽舒服多了。
秦三上了岸,解开发髻,仰面朝天的在一块大青石上嗮太阳。大青石已经被太阳晒得热哄哄的,秦三湿漉漉的躺上去,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身。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别提多惬意了。
“呦呦,呦……”不远处传来稚气的鹿鸣声。秦三睁眼寻声看去,只见一只漂亮的幼鹿站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那小鹿体型娇小,看样子应该是今年的新生仔鹿。它身量虽小,却昂首挺胸,单蹄离地,仿佛正在高傲的俯视着他这个“怪物”。明媚的阳光洒在它的身上,给它美丽的斑点皮毛镀上了一层金色。
秦三被撩起了兴趣,蹑手蹑脚的滑下大青石,胡乱穿上衣服,束起头发收敛气息,小心地欲起身向其接近。不料那小鹿甚是机灵,双耳竖起,随即纵身跃起,只几个跳跃,便向密林深处隐去了踪影。
秦三跑到小鹿刚才站立的地方,发现后山方向有被动物踩踏而倒了野草和折了的灌木枝,其中就有小鹿的蹄印。他四处找了一找,既没有发现附近有成年野鹿影子,也没有它们的踪迹。看来小鹿的父母不是失散了就是遭遇了不测。想着这个年纪的幼兽是无法在山林中独自成活的,秦三忽发奇想:“为什么不把它捕了来,送给臻儿去做个伴呢?”他说做就做,左右无事,时间尚且宽裕,便顺着蹄印追踪而去。
秦三追踪时的步子很特别,不是脚跟而是脚掌先着地。如此脚步轻重更易控制,整个身体保持着一种随时向上的趋势。很多经验丰富的猎户在追踪伏击野兽时,脚下也是这般。虽然道理一样,只不过相比于秦三的功力,效果天差地别。如果有人看见此时的秦三,定会惊异此人怎会走路如飘一般。
他几次已经是相当接近小鹿,手中扣着卵石,却终没有投射出去。一是心存游戏之心,再者也不忍心伤它。那小鹿跑跑停停,似乎并未有遇到危险的觉悟和紧迫感。它有时还会停下来,或是吃几口青草,或是竖着耳朵好奇的四周张望。
秦三愈发的觉得它可爱,想着臻儿看到小鹿会如何的开心,脸上不觉也现出了笑容。他此时既是一个耐心的猎人,又如一个玩心正盛的孩童,一路追踪。只要小鹿疲倦到极点,他便有了机会生擒它。
跟踪了大约一个时辰,秦三正追得起兴。突然心中一惊,他猛一抬头,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旁边,悄然无声的站着一个人。
阳光透过繁密的树叶,斑斑驳驳的撒在那人身上,让他的身体有种不真实的飘忽感,几近鬼魅;又好似给他披上了一层天然的伪装,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孔。
秦三惊得几乎停住了呼吸。什么人不但逃过他的耳力不被发觉,而且能到如此接近的地步。那人应该不是个普通的猎人吧?
好在秦三长期的训练让他反应神速。只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调整好了气息,看上去神色如常。能逃过他的耳力不被发觉,而且如此接近的人应该不是个普通猎人。秦三立刻恢复普通的步子,踩得地上杂草植被东倒西歪。小心使得万年船嘛,虽然对方只是一个人,秦三并不怕他。
那人显然也已经看见了秦三,他转头对着石头后方好像说了句什么。一个,两个,三个,又一个……
只见那大石头后陆续又走出四个人来。都是利落的短打扮,袖口和裤腿都打着绑带,腰间带刀,刀鞘缠着粗布,刀柄则另外单独套着布套。
秦三这时走得更近,也看得更清楚了。要知道平时很少有人在刀柄剑柄上做伪装的。因为这会妨碍拔刀出鞘的速度。这几个人如此特意掩饰,应该是因为刀柄上有的标记或是用的材料太显眼,太有识别度。
秦三的心不由得悬到了嗓子眼儿。此时想躲开已经太晚,如同和猛兽近距离遭遇,任何不明智的逃跑或是示弱都只能引发攻击性。
他只能如无其事地迎面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