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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姬平询问,吕布指着方天画戟,不无得意的道:“此方天画戟,乃某请名匠以精铁打造,重八十四斤。”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这杆方天画戟还是他当初在雒阳看到神武王那杆方天画戟后,自感原本长戟太过寒酸,眼馋的不行才找人仿制的。说起来,姬平使用方天画戟还在吕布之前。
姬平起身舒展了下,抓住那杆方天画戟提了提,装作提不动,连连摇头:“太重,太重,奉先,每日提着这戟不累哪?”
吕布傲然道:“此戟虽有八十四斤,然某使之,轻若无物也,驰骋沙场,砍头斩腰,如斩草芥!”
姬平眼神一闪,摇头笑道:“那是上了战场,平日里总提着,也是太累,何况整日提杆大戟,行为太过笨拙,也不雅观,一看就是莽夫。”
霍小玉在一旁不由抿嘴而笑。
吕布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一向都是拿着方天画戟耍帅,自我感觉极为良好,此时被姬平说成莽夫,登时有些不悦,冷哼道:“身为大将,岂能不拿兵器,难道学那些文士羽扇纶巾不成?”
姬平摇头道:“羽扇纶巾,也要看什么人拿,若是有风流儒雅之相,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羽扇纶巾自有一番气度,若是一个憨头武夫戴纶巾、摇羽扇,那不过是傻大帽。”
咯咯,霍小玉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吕布面色涨红,腾的站起身来,握住方天画戟,怒道:“长生,来,来,来,某这傻大帽便和你比试一番,看谁厉害?”
姬平愕然抬头,看着吕布。惊讶的道:“奉先,你这是作甚?小弟是在说董璜那厮,莫非奉先以为是在说你?奉先当世英雄,岂能妄自菲薄?”
说罢又举杯敬了吕布一杯酒。诚恳的道:“要知道,在小弟看来,淮南袁术,冢中枯骨,河北袁绍虚名无实。幽州公孙瓒,虽勇不及奉先,今天下英雄,唯奉先耳。”
吕布僵在那里,一句话憋在胸口说不出来,直气的浑身发抖。
霍小玉忍不住捧腹笑起来,又觉得姿态不雅,急忙跑开了。
姬平起身将气呼呼的吕布按着坐下,又给他满了一杯酒,道:“奉先。以小弟之见,你不若寻找一个力士,常伴随左右,专为扛戟之用,而奉先头戴金冠、身披锦袍、腰佩长剑,与身后力士相映,一拙一雅,更显气度轩昂。”
“力士?”吕布眼神闪烁了下,似有意动,随即又摇头道:“某不提戟。颇不习惯。”
姬平摇头失笑道:“莫非奉先他日做了大将军,尚且提戟入朝辅政乎?恐怕为人笑耳。况百年之后,我等作古,而奉先自然名传千古。后人立庙奉祠,是为武圣,奉先居中,而左右有扛戟牵马力士,岂非更显威风?”
吕布被姬平一番话说的有些眼晕,迟疑道:“这……手不持戟。若有意外,该当如何?”
姬平呵呵笑道:“以奉先武艺,便是不用画戟,只凭一柄长剑,当世又有谁人能敌?”
吕布闻言,露出颇为自傲的神情:“此言倒是,若论武艺,某不惧任何人。”
看还差一把火,姬平忽然想起后世看过的武侠小说,当即正色道:“奉先可知武道三境?”
“武道三境?”吕布眼睛一亮:“请言之。”
到了吕布这个阶段,武艺很难有寸进,他一直追寻的就是武道。
这时,阴沐月也过来了,听到姬平提到武道三境,顿时眼睛一亮,竖起小耳朵倾听。
姬平笑道:“奉先用戟,便以戟论,若寻常武夫,与人拼斗,恃用蛮力,凌厉刚猛,此乃末流,不入武道,不必言之。”
吕布老脸一红,不入武道?似乎自己就是这样吧。
姬平又道:“手中有戟,如使臂指,刚柔相济,随意而动,大巧若拙,无招胜有招,此乃武道第一境界。”
“好一个刚柔相济,大巧若拙,无招胜有招!”吕布眼睛一亮,忍不住抚掌称赞,他似乎触摸到这个境界了。
一旁阴沐月也是颇受启发,忙叫还在练武的吕玲绮来听。
“无招胜有招只是第一个境界?”吕布有些迫不及待:“敢问第二境界?”
姬平道:“武道第二境界,人就是戟,戟就是人,不滞于物,草木竹石皆是利器,皆可为戟,剑是戟,刀也是戟,棍是戟,拳也是戟。”
“人就是戟,戟就是人……”吕布喃喃念叨着,如痴如惘。
一旁小姑娘吕玲绮却忍不住发问道:“师傅,戟怎么会是人呢?草木竹石怎么会是戟呢,它们可没戟锋利呢。”
姬平悠哉的神情一滞,吕布却没看到,只是朝吕玲绮挥了挥手:“你还小,懂什么,去一边练戟去。”
吕玲绮吐了吐舌头,又拿着缩小版方天画戟去练招了。
“第三个境界又是什么?”吕布又问。
姬平暗松了口气,露出一副悠然向往的神色,道:“第三境界,妙参造化,无我无戟,无喜无悲无情,戟我两忘,据说可以内气外放,化作气戟,无所不至,无坚不摧。”
“以气化戟,无坚不摧……”吕布也露出神往之色,许久,才向姬平抱拳道:“今日听长生一番言语,方知某是井底的蛤蟆。”
噗!姬平登时被吕布“井底蛤蟆”这个自喻逗到,刚喝到嘴里的一口酒喷了出去,指着吕布,笑得喘不过气来。
吕布神情有些茫然。
亭外练武的吕玲绮咯咯笑道:“阿父,不是井底蛤蟆,是‘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出自庄子秋水,大师母昨日刚教过玲儿呢。”
吕布不在长安时,吕玲绮也不时来府,唐婉和阴沐月颇是喜欢她,教了她不少东西。
被女儿反驳,吕布大感没面子,板着脸斥道:“小孩子家懂什么,蛤蟆不就是蛙。”
吕玲绮停下练戟,仰头认真的道:“蛤蟆和蛙不一样,蛤蟆好丑的。”
哈哈哈哈!
姬平忍不住纵声大笑。
吕布老脸顿时被女儿呛得通红,瞪了吕玲绮一眼:“还不练戟。”又迫不及待的看向姬平:“长生,快将这三个境界写到纸上,某要回去细细琢磨。”
姬平点了点头,当即挥笔写就。
吕布拿着那张纸细细看了会,吹干了,小心折起来,放进怀里,又忍不住赞道:“长生的字,确实一绝,不差于蔡中郎。”
姬平呵呵笑了笑:“奉先的字也大有长进。”他这话自然颇是违心,说实在,吕布如今的字,也不过刚写成形,就像个字而已。
没想到吕布确是颇有些自得的道:“还多亏了长生指点,昨日王司徒邀为兄上府,还请为兄写了一幅字来着。”
王允出手了?姬平心中一动,面上确是不动声色,道:“哦?王司徒居然邀请奉先上府?却不知怎么说?”
吕布摇头道:“为兄特意向司徒推荐了长生的字,不过司徒却没说什么,只是与为兄叙了叙同乡之情,不过想必司徒过些日子便会邀请长生上府。”
姬平心中冷笑,王允一向自恃甚高,找吕布也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哪会在乎他提什么书法。
他当即笑道:“王司徒名满天下,既与奉先有同乡之谊,那奉先便该多走动才是。”
吕布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叹道:“王司徒倒是好打交道,不过义父如今却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前日某犯了些小事,便以小戟掷某,几乎要了某的性命。”
姬平叹道:“董太师权柄在手,威震四海,在他手下行事,便要谨小慎微才是。”
吕布饮了杯酒,又叹道:“义父当初可不是如此,记得十多年前,义父任并州刺史,为兄还是一小将,时见义父左右开弓,率湟中义从痛击匈奴,颇是敬服。”
姬平默然,董卓做并州刺史,还在丁原之前,听吕布所说,他认识董卓应该还在认识丁原之前,而且看来董卓当初也是立功不少,他不由叹了口气:“人总是会变的,会在权力中不断迷失自己。”
吕布也默然。
不多会儿,吕布便告辞离开。
姬平回头看到阴沐月还在发呆,不由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月牙儿,在想什么呢?”
阴沐月看着姬平,眼里满是崇拜:“草木皆可为戟,原来夫君对武道理解这么深!”
姬平表情一僵,嘴巴动了动:“月牙儿,你还是听小玲儿的吧。”
“什么?”阴沐月神情有些茫然。
姬平狠狠的揉了揉阴沐月有些呆萌的俏脸,大笑道:“草木竹石那有刀戟锋利!”
阴沐月打开姬平的手,摸着脸蛋,还是有些茫然:“那夫君对吕布说的那些是?”
姬平嘿声道:“我不过是想让他找个扛戟的人罢了。”
这时,霍小玉过来道:“公子,夫人做好饭了呢。”
姬平顿时眼睛一亮,拉着还有些茫然的阴沐月,忙道:“快走,吃饭去。两年不见,婉儿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