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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遁入雨幕中的镇魂符扩散出极强的阳能磁场,混合着雨雾连空气都变得粘稠。亡灵被如此浓郁的阳能吸引,它们狂热地想要捕获到阳能的来源,但四周除了茫茫的大雨什么都没有。
王将突然变得无比暴怒,他睁开双目,似乎想要寻找被干扰的因素。镇魂符作为特殊灵符数量极为稀少,它们的目的是镇压亡魂,诛杀鬼神,本生就是至阳至刚之物。灵符的数量与威力成正比,数张镇魂符的灵力在同一领域内可以叠加,其驱魔威力也会几何倍地上涨。
虽然洛凡的身上只有一张镇魂符,但它已经足够搅动天地气象,在常人与驱魔人看来并无异样,但在迷失者眼中,那就是被丢出的一枚巨型战地导?弹。
自从王将复活后,以他为中心在很大一片范围内每一丝空气都蕴藏着浓郁的异能,所及之处阴气沉重,完全是属于恶鬼的领域。神话中所描述的夜走万鬼,会有无数鬼魂会从阴间跑出来游荡人间。
极强的异能扰乱了正常的空间波动,相当于在原本的范围地区内“半开辟”出属于冥界的全新领域,破碎的空间裂缝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扩涨,如果没有及时得到遏制,旧的领域将会被取代。
这就相当于原本的世界被王将凿开一个洞,那个洞贯穿了阴阳两界,来自地狱的恶鬼将会通过那个被凿穿的“洞门”源源不断向阳界袭来。
此刻位于旧居区中心拔地而起的矩形黑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王将凿出的“洞门”,空间在它的扰动下分崩离析。这是一场剥取生命的仪式,王将是这场仪式的接引使,他象征着终结又代表着新生,负责接引与唤醒虚空位面的死亡国度。
可就像在肃穆的大堂中混入了一只苍蝇,洛凡丢出的镇魂符所散发的阳能磁场搅乱了原本的异能波,使得王将所开辟的最为纯粹的领域被阳能干扰。
王将显然无法容忍这种玷污,他最为神圣的仪式被打断了,所产生的震怒无以言表。他发出尖利的咆哮,如同陷入疯狂的怪物。
自上而下释放的威压几乎像是沉陷海底的巨大冰山,遮盖天空,带有窒息的压迫感。所有的亡灵在那种气场下战栗,困兽般向后躲闪。
与此同时洛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溅起一地水花。他显然没有被活生生摔死,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周围的亡灵都开始退却。
它们并不是在忌惮那张镇魂符的威力,恰恰相反,它们惧怕的是陷入震怒的王将,那种恐惧源于灵魂深处,足以把它们从内到外摧毁个几十遍。
这些亡灵的魂魄在王将的审判下被惩罚了几千年,几乎与王将融为了一体,它们就是王将的影子。
“现在怎么办?”凌辰轩看着停下来的王将,一时间不知道该采取什么行动。
“跑!”洛凡大吼一声,拎起刀扭头就跑。
凌辰轩脑海中的槽还没来得急浮现,天地间突然刮起一阵飓风,那一瞬间连空中的暴雨都微微停滞,位于夜空的王将风麾狂舞,带有沉雄的呼啸声。
“学长——”程兮诺从身后抓住他的袖口,那一刻她一定是怕极了,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可凌辰轩没有时间安慰她,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因为那种来自头顶的压迫从天而降,几乎撕开了云层。王将狰狞的身躯因极速而化作黑色的陨石,四周激荡的气流连暴雨都阻挡,他挟带着狂风而至,所有人都陷入了避无可避的处境。
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浓郁的异能将他们震开,程兮诺直接就陷入了昏迷,她已经靠着毅力支撑了太长的时间,在那一刻巨量的异能摧枯拉朽地击溃了她的精神,她如同断线的木偶一样摔出去很远。
凌辰轩半跪在地上,驭灵刀大半的刀身没入地面,他还没有倒下,对他来说,战斗才刚刚开始。
等的就是这一刻,王将复活对他来说并不算太糟,就是因为眼前这个魔神般的身影,他才一直固执地协助洛凡执行任务,为了此时此刻他有好几次都快要把命给豁出去。
为了荣誉?为了那些无所谓的虚名?不不不,他只想让王将死在他面前,他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够亲自手刃王将。等到讨伐组的那些人来了就没机会了,他能把握得就只有现在。
凌辰轩拔刀而起,逆着狂风朝王将扑去。
全部的灵符在这一刻浮空而起,它们散发着橙色的微光,蓄势待发如云中惊雷。
“我靠!疯了疯了疯了……”洛凡扭头看着那冲向王将的孤单身影,急得五脏六腑都快爆了浆。
大哥你这才叫真正的赴死啊!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壮烈而义无反顾。
凌辰轩的身影还没有完全靠近王将,空气中凝固而出的黑色晶刺就如同锋利的气流般划破了他的衣服与暴露在外的皮肤。爆开的布条碎片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四处飞溅,空气中如同飞舞着密而利的刀子,将所靠近的一切都切割开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种毫无意义的进攻确实如同赴死无异,洛凡曾以为他们这群人之中为冷静的人就是凌辰轩,那个家伙办起事来可以归纳为四个字:牛逼,靠谱!但现在洛凡觉得自己错了,因为那家伙一旦发起疯来几条命都不够他用,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缺心眼那么简单了……
虽然凌辰轩一直以来表现得都很牛逼,他给人展示出的实力一直都超乎其想象,但此刻并不是他逞威风的时候。他的敌人是王将,冥界统治者,几乎逼近神明的存在,仅仅依靠手下的不死傀儡就能摧毁大半个城市,弹指成兵挥影成军,如果这种级别的怪物主动进攻该会是多么可怕的攻势?
…………
顾方焱冒着大雨埋头朝奥迪车狂奔而去,周围刮起的飓风吹得他一个踉跄,噼里啪啦的雨滴拍打在身上一阵酸疼。
他来不及细想为什么那些披着甲胄的怪物不追着他砍,它们像是漫无目的的幽灵一样徘徊游荡在漆黑的街巷中,闹鬼一般惊悚。他只知道这次全都玩完了,所有人都要死了。
说实话顾方焱并不相信凌辰轩他们能打得过王将,实力间的巨大差距一目了然,王将像君王一样从天而降,所到之处一片狼藉,灭世般浩瀚的乌云压顶袭来,说是世界末日他都信。
真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他如果不卷入这场纷争现在指不定在哪里逍遥呢,可能跟王靖杰蹲在街头撸着串吹着啤酒,也可能与秦夏初在图书馆听她念叨,在发呆的间歇盯着她不经意撩起的发丝,亮橙色的吊灯光芒烘托出一丢丢暧昧的气氛。
那样其实挺好的,即使世界毁灭也跟他没关系,他仍然随波逐流,将一切与他无关的事情置之度外,像个最普通的小孩一样在晚上关了灯看星星,看远处高楼的霓虹如海,朦胧璀璨。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顾方焱用力打开奥迪车的后备厢,在黑暗中摸索翻找,顺着记忆翻出程兮诺的行李箱,他记得程兮诺有两个这样的箱子,一个装衣服一个装武器。
随着一声闷响,装武器的行李箱被顾方焱扳开,箱子里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堆东西,他发疯一样伸手乱找,全身都是冷汗。
依靠着云层中闪电的稀薄微光,他死死地握住一个金属试管,试管的外层呈半透明,隐隐透着萤红色的液体,液体在试管中无声地沸腾,看上去像是一团流动的火焰。
阳血激活素,这么多天它一直静静地躺在程兮诺的行李箱内。
握着冰凉的试管壁,顾方焱一阵苦笑,此刻只要他喝下手中的激活素,以往平静如常的生活就彻底跟他划清界限了。
他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真的没有退路了么?他从心底里问自己,或许他完全可以扭头就跑,从今往后什么驱魔人什么迷失者都与他无关,他重新变为正常人,离另一个世界远远的。
可是不甘心啊……在最紧要的关头他还是选择了逃避,他已经懦弱了十几年了,当了十几年的逃兵,面对现实他总是一退再退,这样的人注定在哪儿都扮演炮灰吧?
如果真的必须做出选择的话,他真的不想再逃了。程兮诺就要死了,他不想让她死,从那个女孩在快要被汽车撞死的情况下还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不撒手那一刻,他的命就是她的了。
凌辰轩也要死了,他也不想让他死,从那家伙飚着深蓝色的奥迪风驰电掣地漂移到他面前,板着扑克脸大吼快上车那一刻,他的命就是他的了。
这些人是真的牛逼啊,牛逼到让你心甘情愿跟在他们身后当小弟,且死不为惧。可是这么牛逼的人却都快要死了,以一种极为悲壮的姿态。
顾方焱幡然醒悟,靠!到现在了他还犹豫个什么劲儿?人活着注定要犯一些无法挽回的错误,在可悲短暂的生命燃尽之前。既然这样不如拼尽全力地去犯错,反正还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后悔。
虽然他是真的很害怕,全身都在发抖,那种恐惧深至骨髓,让他浑身泛疼。
他拧开试管盖,将激活素一饮而尽。
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