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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至阳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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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辰轩轻轻地拉开皮革箱的拉链,里面的一切顿时映入三人的眼帘。

    顾方焱的呼吸微微停滞了一秒。

    像是打开了封存已久的往事。

    箱子里面装得很多很多东西,一共分为三个夹层,第一个夹层里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深邃冷冽的墨色制服。

    凌辰轩将制服铺展在空气中,修长的制服流水般滑下,模样有点像是他身上穿的长风衣。制服的材质与平常的衣服不太相同,外表紧致细腻,即使被堆叠在箱子里好几年在此刻仍然找不出一丁点褶皱。

    制服上基本没有多余的装饰,右胸处烫印有一个阴阳鱼的图案,衣摆边缘由衣领处分别延伸出两道顺畅的暗金色丝织纹饰,穿上这件衣服的人在执行任务时其身影锋利得足以切割开浓重的夜色。

    真像是一件艺术品。

    “果然。”程兮诺低声说道,“这是道盟特制的执行服,驱魔人专用。”

    顾方焱怔怔地盯着凌辰轩手中的那件精致的执行服,那一瞬间他突然就想象到了那个男人穿上它的样子,难以置信的威风与英武,像是武士披上了他的甲胄。

    凌辰轩继续拉开了第二夹层的拉链,第二夹层共有两面,难以想象这个看上去并不是很大的箱子竟然装了这么多的东西。

    这个夹层里铺满了猩红色的灵符,苍劲的古藤宣纸上由朱砂胡乱地涂抹勾勒出凌厉神秘的图案,像是昆虫张开的森然口器。

    密密麻麻的图案狰狞而炫目,带有着最极致的疯狂,每一张灵符都散发着喋血的魅力与哀艳,简直像是地狱中的恶灵开眼,让人不寒而栗。

    “大量的爆破符,这些灵符的威力足以轰塌一栋大楼了。”凌辰轩将制服叠好重新放回原位,眼神凝重地把灵符封存起来。夹层的另一面则合理有序地放置着数把执行工具,每一件都令人骇目。

    一把小型m9手枪,大量的特制朱砂弹头,还有一堆多余的子弹零散地围成一小堆,弹头处纹刻有瑰丽的雕花。还有一把野兽利爪般弯曲的可折叠匕首被皮革带紧勒在凹槽里,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这个皮革箱根本就是驱魔人的小型补寄站,任何一个陷入绝境的驱魔人一旦得到它,必将如战神附体。

    凌辰轩拉开了第三个夹层,下一刻他的眼中罕见地涌起一丝迷茫。

    一把狭长的驭灵刀静静地斜躺在皮革箱底部的凹槽里,凹槽两侧突起的木锲将长刀牢牢地卡住,二者几乎融为了一体。

    “这是?”程兮诺睁大了眼睛。

    凌辰轩弯身用食指关节抵住凹槽的其中一个木锲,用巧劲将驭灵刀顶出,将其捧在双掌掌心。

    如果说刚才的灵符像是恶灵开眼的话,那这把长刀简直像是直接从恶魔身上拔下的鳞片。

    驭灵刀的刀鞘极其的精美绝伦,即使是最超群的设计师也无法想像其中之分毫。它根本就不像是一把出鞘见血的杀器,更像是博物馆温润灯光下的无价之物。

    刀身通体银灰,攀附的银龙将刀鞘分为三个部分,狰狞的龙爪紧紧敛起组成了刀鞘的底部,连接中间的部分是森然的锋利骨翼,有点像是wa

    3中沉睡的石像鬼,骨翼朝圣般指向最终的一点,仿佛在进行着一场神圣的哀悼。

    刀鞘的最顶端是银龙的头颅,整把刀鞘从它的巨口中延伸出来,组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刀柄处环绕有一圈凸起的银色浮雕,以便于使用者能够牢牢地将其紧握,刀柄末端刻有一枚象征阴阳均衡的太极图。整把长刀华丽而毫不突兀,即使攀有一条栩栩如生的银龙也显得修长而优雅,带有一种凄冷的冷兵器之美。

    “真美啊。”凌辰轩轻声说道,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玉石般微凉的刀鞘,仿佛母亲在抚摸睡梦中的儿女。

    “刀鞘上的是螭纹,螭是一种无角的龙,古时候的一些东洋人认为华夏神话中的龙可以像鸟一样翱翔苍穹,就自主幻想出一对类似鹰或者蝙蝠般的巨翼,它们都象征着嗜血与孤傲。”驭灵刀上的螭纹藤蔓般缠绕着刀鞘,古老的雕纹在阳台斜射进来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旅游景点卖的镇宅宝刀,中看不中用……”顾方焱不合时宜地吐了个槽,结果马上他就后悔了。

    凌辰轩缓缓抽出长刀,刀身无声地滑出刀鞘,暴露在空气中的刀刃光洁如雪,昏暗的光线洒在上面,反射出的光晕将整个房间都照耀得一片透亮。

    “你见过镇宅宝刀上还带有血槽的么?它与所有的刀一样,打造出来就是为了杀人。”凌辰轩掂量着驭灵刀的刀身,凝玉般的长刃上裹挟着浓郁的杀气,带有一种沉积了千年的寂寥,挥舞间仿佛能斩断时光。

    即使在皮革箱中沉睡了好几年,长刀出鞘的瞬间仍像是有万钧之力,无形的威压向四周砰然释放。

    凌辰轩右手食指处的玄戒突然发出剧烈的嘶鸣,戒指最外圈环绕着黑曜石的秘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膨胀,尖锐的鸣响匕首般划过他的耳膜。

    “至阳……”程兮诺眼神一脸警惕地盯着凌辰轩手中的那把驭灵刀,仿佛会有生命在刀中苏醒。

    “狭直刀身,小镡,长柄,这应该是一把唐刀,只不过它的年代过于久远了。”

    凌辰轩认识这种武器,他之前有在分校图书馆的刀具科普书中看到过,唐刀与扶桑刀最明显的区别就是扶桑刀的刀身有明显的弧度,带有一种阴柔与冷酷并存的刀器之美。这种长刀即使在劈砍杀人时,也充满了扶桑刀特有的凄寂优雅。

    而唐刀却是刀柄弯曲刀身挺直,虽然其韧性可能不及扶桑刀,但刀身坚固锋利,这种武器的耐久性和穿透性在古代堪称完美。古代战争士兵皆披甲胄,唐刀可以连砍十几人而刀身不断,如果换成扶桑刀的话估计没砍几个人刀身就毁了,所以扶桑国的将军在打仗时有时会在身后背一大捆长刀,砍断一把换一把。

    唐刀既有长剑的美观、高贵,又有马刀的威力,很适合高级将领佩戴。扶桑人根据唐刀的原型仿造出如今称霸世界的刀刃,而唐刀却不知在何时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如今只有寥寥数把唐刀被保护在博物馆中。

    千年之前的驱魔人使用的武器就是华夏的唐刀,刀身坚硬可以劈砍破甲,曾一度是驱魔人的主流武器。

    可后来随着时代的推移更替,唐刀也就渐渐不适合在执行任务时使用了。扶桑刀的刀刃带有一定的弧度,所以在劈砍时能够进行拖割,造成的伤口是由深到浅的,这种武器更适合臂力爆发力强的人为使用,而激活阳血的驱魔人臂力堪比蝙蝠侠。这个时代的驱魔人更追求极致的暴力与更高的效率,所以扶桑刀就成了他们的不二之选。

    但其实华夏分校打造的驭灵刀也不是纯粹的扶桑刀,多少也带有一点唐刀的影子,刃口采用目前最顶尖的淬火技术,刀身采用经过提炼的再生金属,硬度与韧性与传统的玉钢不相上下。

    “早在千年之前,唐朝的某位皇帝下令让朝廷最高超的铸造师不分日夜地秘密打造了历史上最早的一批驭灵刀,甚至还请东洋最富盛名的通灵师对其进行灵力加持。如今在道盟的史料上还明确记载着目前只有两把最初始的驭灵刀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其中一把在扶桑分校被人日夜供奉,另一把则保留在了道盟总部。”

    凌辰轩收刀入鞘,顿时整个房间的光线都黯淡了下去。“保存在扶桑国的驭灵刀有六百多年的历史,而留在总部的那把驭灵刀足有上千年的历史,古代的铸造师以我们现在都难以理解的、无与伦比的技术打造出一把真正意义上的至阳之刀,据说它曾是皇帝的御用佩剑,专门负责为其避邪,堪称驭灵刀中的无冕之王,是驱魔人的祖刀。”

    “但那把祖刀早在六年前就离奇失踪了,可奇怪的是总部却对此失窃事件不做任何回应。”

    程兮诺不可思议地指着那把驭灵刀,“那把祖刀该不会就是学长你手中的这把刀吧?”

    “我也正想问这个问题。”凌辰轩抬眼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顾方焱,眼神中涌动着暗流般的……敌意。

    顾方焱求救似的将目光投向程兮诺,却发现后者清澈的眸子中也闪过一丝怀疑。

    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原来被人敌视的感觉是这样的,像是被长刀抵住了喉咙,连空气都变得无比压抑。

    刚才那两人都在那里讨论什么驭灵刀,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满脸一副想要逃走的样子。

    等到短暂的好奇过后,他才明白箱子里的一切都曾经是那个男人一直随身携带的物品,之前男人出远门时也是提着同样的皮革箱。可男人当时的笑容祥和得像是烛光,却带着整整一箱子的致命武器。

    或许男人在很早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一切都藏起来了,在家里时妈妈经常埋怨他不帮她打扫房间,而他则窝在沙发上嘟嘟囔囔地将给顾方焱剥好的橘子整整齐齐地摆在盘子里。

    没人知道他一个人在风中雨中举刀斩杀过多少的迷失者,将夜色披戴在肩膀,宛如金刚怒目,无比凌厉的长刀劈砍过浓重的黑雾。

    更没人知道在这个不起眼的皮革箱里,装着男人的另一个世界。

    顾方焱从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也会威风得像是个英雄,眼神中带着刀锋般的杀意。他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也是徘徊于刀尖的驱魔人。

    还说什么自己与凌辰轩分属不同的次元,其实说到底还是自己不敢面对,新世界的大门朝他缓缓洞开,而他却只想缩回原来的洞里,继续过一成不变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有时候真的很无聊,经过数年义务教育后步入社会,人到三十的时候找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那个她,然后再找个工作,天天上班。

    于是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就对他永久关闭了,在门前接引他的使者转身离开,再也不会相见。

    现在那个偏执狂还在冷眼盯着你看嘞,像是遇到要抢他附魔物的迷失者似的。还带着他的学妹,明明昨天大家还一起挤在沙发上抢鸡腿的,可只要一触到驱魔人那冷硬的外壳,昔日跟你聊天斗梗的人便会向你举刀。

    他甚至还有一瞬间傻傻地以为大家变成了……朋友。

    “无论如何,我必须得把这把刀带回分校。”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态度有些冷漠,凌辰轩重新敛起了目光,眼神淡泊如水。

    “可,可这是我爸留下来的东西……”顾方焱支支吾吾地回答,话一出口他心里登时就没底了,那个男人既然带回了那把刀,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紧握刀柄么?可自己真的有资格么?凌辰轩那么牛掰,牛掰的人就应该配一把同样牛掰的刀啊。

    “我们当然不会白拿你的东西,五十万美元,买你这把刀。”凌辰轩说。

    顾方焱愣住了,“不是……那个,这刀……”

    他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很狼狈,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你不愿意把刀给我们也能理解,你可以连人带刀跟我们一起回分校啊。我们道盟还是很善待自己同类的,既然大家都是驱魔人,流着同样的血,那就是一家人啊,说实话我还蛮希望交一个和我同样喜欢动漫的朋友的。”程兮诺一脸知心姐姐的笑容。

    “我我我我才不去呢,鬼知道你们那儿是什么黑机构啊!”顾方焱拨浪鼓似的一个劲儿摇头。

    “即使到现在你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阳血的事实么?”凌辰轩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是我死活不承认,你那个玄戒现在对我不是也没有反应么,如果我真的是驱魔人那也应该有那什么阳能磁场才对啊。”顾方焱一脸不甘垂死挣扎。

    有些东西知道的越多就越无法摆脱,越是想摆脱就越陷越深,比如……秘密。无边无际的泥潭在将他拉进一个无底的深渊,他能做的只有挣扎,哪怕它毫无意义。

    程兮诺困扰地挠挠细眉,“可既然你的父亲是驱魔人,那你的体内多少也流着继承而来的阳血的啊。再说了现在你体内的阳血还没被激活呢,当然不会产生什么阳能磁场了。”

    “我靠,那为什么我前天遇到凌辰轩的时候那该死的玄戒突然响了,难不成它也在坑我,其实它只是心情不好随便吱了一声对不对?”

    凌辰轩在一旁默默解释:“也有从一出生体内的阳血就开始自主激活的罕例,只不过——”下一刻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说话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侧瞥了程兮诺一眼,后者的表情一如往常,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这句话。

    “原因有很多,比如人在紧张的状态下会加快身体内部的血液循环,外界的环境也会对人体磁场产生影响,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雨天,潮湿的空间可能改变了你的磁场频率,最终导致你的生物电流被玄戒感知。”

    “大哥你才是理科生吧?你这些专业术语我也听不懂啊。”顾方焱傻眼了。

    “我有一个更能直接证明你身份的方法,就看你愿不愿意喽。”程兮诺不怀好意地咧嘴坏笑,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

    …………

    二楼客厅。

    凌辰轩在沙发上坐得笔直,像是法庭的执行长一样神色冷峻,程兮诺正坐在他的一侧捣鼓她的那个白色行李箱。茶几对面的顾方焱正襟危坐,仿佛认真听课的好学生。

    程兮诺小心翼翼地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支铂色的试管,试管的外层呈半透明,隐隐透着萤红色的液体,液体在试管中无声地沸腾,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团流动的火焰。

    试管的瓶口被金属瓶塞牢牢封紧,仿佛里面装得是沾之即死的毒药。

    “这是我们道盟秘制的阳血激活素,可以凭借激活因子强行唤醒驱魔人体内沉睡的阳血细胞,使得他的阳血浓度在瞬间达到一种‘盈满’的状态。道盟分校有个死规定,任何外来入校的新生在报道之前要自愿要喝下这种激活素,否则校方有权将其拒之门外。”程兮诺抱着胳膊倚在沙发靠背上。

    “这玩意……应该没毒吧?”顾方焱的眼中闪过一丝怯畏。

    “当然没毒啦,在喝下它的半小时药效时间内会有专业的医护人员负责检查新生的身体状况,如果在这半个小时内新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则说明该新生的阳血浓度低于校方规定的最低值,即为不合格,不具备成为驱魔人的条件,会被直接遣送回家,当然我们有义务赔偿来往返的车票。”

    “反之如果该新生的体内产生了灼热感、刺痛感甚至是纯粹的快感,那就说明他的阳血浓度被成功激活,该反应只是自身在接纳异能时的短暂适应过程。等到药效过后你就正式成为一个生龙活虎的驱魔人啦,毕生都将受到道盟组织的监督和保护,并在必要时刻履行驱魔人的职责,终生守护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秘密与真相。”

    当你的体内翻涌起阳血的瞬间,你曾经的一切身份地位都将被那古老神秘的血脉所洗尽,此后不管你身在何处,是在寂静偏僻的无人区默默老去还是在城市的茫茫人海中形单影只,身后都会有一条无形的丝线将你与组织紧密连在一起,藕断丝连,如影随形,带有一种朝圣般的归属感。

    全世界有无数个与你同样孤独的驱魔人,他们可能毫不起眼地存在于一个集体中,也可能活在光鲜亮丽的灯光之下,但他们的体内都隐藏着与你同样炽热的阳血。他们分散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每一个驱魔人其实都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在这个冰冷的蓝色星球上交融成一张庞大的、炽红的、延续千年的巨网。

    这么想想的话,或许有时就不会觉得有点……孤独了。

    程兮诺将激活素推到顾方焱的面前,“怎么样少年,想不想证明自己?不过我事先声明,在你选择喝下激活素的那一刻起,你以往的人生很有可能会随着阳血的苏醒而被彻底埋葬,上帝既然给你打开了一扇门,就一定会再关闭一扇窗,你必须从中做出抉择。”

    顾方焱怔怔地握起自己面前的试管,试管中的液体还在隐约的沸腾,像有生命一般。真美,让人想要一直这么注视下去。

    真像是一场盛大的豪赌,而最终的赌注就是自己。

    可为什么要用自己的人生当作筹码呢,只是傻不傻地为了证明自己其实也可以很牛掰么?既然世界上有那么多驱魔人,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其实根本无所谓吧?

    “喝,还是不喝?”程兮诺的眼睛不知在何时隐去了笑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沙发上的二人身体坐得挺直,面无表情地盯着顾方焱,让他感觉自己正对着一张上世纪的结婚照。

    他的手指缓缓地攀紧试管,却发现掌心早已渗出冷汗,触在光滑的试管壁上冷得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