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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且说那一天吴金玉被拘唤到县衙,家中就觉得情况不妙,一日未归,娘俩个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吴金玉素来与官面上的人没有来往,一个妇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也不知道去哪里寻门路打听消息,只能在家中苦等。等到掌灯时分,就有衙门口的官差来送信,说是你们当家的吴金玉现在摊了官司,有人讼他勾结匪类为非作歹,现在已经被老爷关押在大牢之中,言下之意就是想要救人那就快去筹钱。家中总算还有明白这道理的仆人,和三娘商量着先花点钱把这官差打发走了,就要筹钱去赎人。只是的确如那县官所料,吴金玉现在是买卖人,手下产业虽然有几处,但是家中的钱银全在买卖里,一时若要凑个千八百两都有些困难,正不知道如何处置,就听有小厮来报说有个道人来访,说是老爷的朋友。
三娘呼一声:“来了救星!”连忙叫下人把风不平风道长给请了进来,三娘将事情的前后始末一说,风道长便说不忙:“这也是吴老弟命中该着的劫难。”便要三娘把当年给他们婆佬俩的布口袋拿出来。三娘回到卧房,恭恭敬敬将那布口袋给请了出来。
风不平一笑:“当年我说这个宝贝留着有用,便是指这个时候。”说着接过那布口袋来,端到眼前问说,“宝贝啊宝贝,这些年你在吴家可赚了不少的银子?”就听那布口袋居然口吐人言说话道:“不多不少,刚刚把那些盆盆罐罐全部装满。”这一下倒把三娘吓了一跳,这布口袋放在家中好几年,从来没听它说过话,难不成这东西竟然是个活物?而且是个精怪?
风不平笑道:“那便好,你在这一家收够了债,便把你送给别人去吧。”那布口袋又答说:“本来这一家的债是没收完的,不过看他们总算也没有再多的东西给了,我便随你去好了。”
风道长说了声妙极。转头对三娘说:“此物名叫如意袋,能借福祸,当年你借了一间斗室碗筷盆罐的福,便要还它满斗满升的祸水,总算你家有些荫蔽,吴老弟有这一番家业,料来前前后后也算还满了,到如今我要将这袋子送给别人,你可不要对外声张呀。”
三娘听这道士和那布口袋一问一答,只觉得其中玄之又玄,实在是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不过眼下救自己的男人要紧,只好点头称是,说道:“全凭道长了。”于是才有后来风不平到县衙献宝这样一桩事情来。
这“如意袋”其实是一件极为凶险的法宝,虽然上阵临敌斩妖除魔没有什么功效,却能改人命数,传人福禄。不过人命由天不由己,这凡人的命数福禄,几斤几两都是那生死簿上注好了的,这如意袋能够借出来的福禄富贵,也是自自己的命数中借,借了便要还出来——而且借一升就要还一斗,借一斗,便要还上十斗还要多。那一日因三娘只是个乡下媳妇,想不到如意袋还能借来金银钱米,不过是借了满屋子的锅碗瓢盆,这便也是风不平料死的,才有后来吴金玉酿酒贩商一步一步做上富家翁的好处。所以那一日吴金玉也要借些银钱来,便被风不平阻止。
风不平到了城里,自然本着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心念,也要警示那县太爷一番——便略施了些法术,叫他宅邸鸡犬不宁。只是那县老爷被白花花的银子迷住了眼,堵塞了心窍,他哪里会有自省的想法,也是该着他要死,得了如意袋便倒了满箱子的金银出来。
这银子本是吴金玉挣得,用来还如意袋借来的符箓,如此一来到了县官的手中,就相当于买了自己本该死的一条命。所以在大堂之上,那吴金玉仿佛是被神仙庇佑,诸般刑罚加不到其身上,也是因为这个道理。那县太爷看到吴金玉身上的奇迹,心中发慌,想到既然那宝贝口袋与银子都到了手上,那要他的命也没什么意义了,便下了*放吴金玉回家,自己则赶忙将几箱子大银全部搬了回去。
且说这县官到了家中,还是怕府里面人多,哪个看去了必定要走漏了风声,于是摒退了下人,叫家中一干人等,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这间屋子打扰他,这才一一开了箱子逐个清点,几只箱子里足有白银三万两——他一个县官,就算见过点市面,看到这耀人双眼的银光也不觉得失神。于是舔着*喃喃说道:“真是好宝贝,好宝贝啊。”说着又看向那如意袋子。这破口袋里面鼓鼓囊囊,仿佛还有不少东西,如今他到了自己家中自然没了在县衙的顾及,兜着口袋就是往外倒——什么叫银元宝,银块,银锭,银镯银钗,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他也顾不上银子质地柔软容易砸磕了,便是着了魔一样,稀里哗啦的铺了一地。直到地上都没地方可堆叠,他便躺了下来,笑道:“便是皇帝老子也没有这等的享受吧。”双手四下乱划,摸摸那元宝,掂一掂银锭子,心中好不舒畅愉快。
便在这银子铺就的地面上,尽然慢慢的睡着了,不一会就发起梦来,那是一个雪白雪白的梦,梦里面银子做的天,银子铺的地,造的银色宫殿里面有一张整块白银雕的宝座,他这个县官便是这白色世界里面的皇帝,身上穿的戴的手里攥的全是白银,便看他一边做着梦还一边傻笑着,全然不知道杀身之祸已在眼前。
就看那布口袋突然瘪了下去,又慢慢的从中心鼓了起来,从里面伸出来一只黑色的手——那手连着一截手臂,越往外伸得越长,在那堆堆白银间穿过,若没有前面的五指,还以为是这布袋子里面什么时候盘了一条黑蛇。
那县令还在嘻嘻的笑着,口水流了一脸,正做梦那皇宫之中走出来几个十几个绝美的人儿,也都是那白银似的肌肤,却不似那白银一样硬邦邦,冷冰冰,也是温暖水滑的,正在狎昵亲热的时候,就觉得眼前的那一银色美人,忽然脸色一沉,浑身上下不再是柔软似无骨,而是坚硬如铁。女人伸出一只手来,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不放,那手又硬又冷,仿佛铁钳一般,县令奋力挣脱,却死也挣脱不来。于是转醒过来,就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被人扼住了咽喉一样,睁开眼睛却不见那个要害自己的人,心下害怕,不由得叫出声来,可府中下人全被他支开了,他又被掐住了脖子,那蚊子声大不了多少的呼救声音,谁又能听得到。
县令用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就觉得冰凉梆硬仿佛是银子做的一只大手正一把抓住自己的脖子不放,他心中也是冰凉,挣扎着用手脚乱蹬乱踢,那怪手却抓得越来越紧了。一边抓着,还一边把这县令往那布袋子跟前拖拽,划拉得地上银子一片哗啦啦的响,这一切也就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眼看那布袋子就在跟前,就看这怪手就是从布口袋里面钻出来的,看着叫人十分骇然,就伸手去抓那口袋。
那口袋里咕噜一声,又钻出来一只手,正把县令伸过去的手就给抓住了,县令手上一疼,就觉得自己的手被那口袋里伸出来的手拉进了口袋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