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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锦端的板正,受了他们姐弟二人规规矩矩的行礼后,才慢声慢语道:“起身吧。”
“谢长公主。”楼玄梓和楼玄城起身后站到了暖锦的身侧,微低着头,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进宫来向父皇请安?”
玄梓的脸色淡了淡,再也不可以称呼皇上为父皇了,明明是一个爹的,长公主叫得,自己却是叫不得了:“臣妾是来向皇上请安的。”
暖锦嗯了一声:“也是许就没见了,听说你嫁了人?这几年一直都因为母妃的孝期而鲜少出宫,你嫁人了,本宫也没道贺,陶陶。”暖锦回头唤了声。
陶陶应声上前:“主儿?”
“回头你去咱们库里把那件白玉送子观音找出来,替本宫送给玄梓,算是略表本宫的一点心意。”
“是,奴婢遵命。”
玄梓闻言急忙福了身:“臣妾谢长公主。”
“这个时辰,父皇一般都在歇息,你也不便打扰,这春日的良辰美景,你们难得进宫,不如先陪着本宫走走吧。”
暖锦张嘴了,楼玄梓和楼玄城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能拒绝:“臣妾遵命。”
暖锦慢慢的向前走去,楼玄梓跟在她的侧后方,微微低着头,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超过她半步,这是规矩也是身份的象征。
“你夫君待你可好?”
“回长公主,臣妾的夫君是一届书生,芝麻大的官,也没什么大出息,不过是勉强度日罢了,但是他待臣妾也算和煦。”
“那就好,你毕竟也是皇家出去的,虽然削了籍,但身份也不同旁人,若是你夫君怠慢你,你可以来找本宫,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臣妾谢长公主!”楼玄梓福了福身,嘴里说着谢谢,心里却恨死了楼暖锦,若不是因为她母妃,自己怎会落得这个结局,不但母妃被赐死,连自己和玄城都削了籍,现在嫁个一事无成的九品芝麻官书,每天光是瞅着他那张脸,自己都要忍不住的作呕。
她心里曾经装的是靳相容,恋慕上那样的男子,现在的夫君自然入不得眼,而暖锦明知道自己所遭受的委屈,却还如此冠冕堂皇的说什么给自己做主?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玄城也快满十五了吧?”
“回长公主,微臣明年就满十五了。”
“日子快的这样可以,玄城都要满十五了。”
“长公主说得是。”
“有瞧上的姑娘吗?论岁数,也可以成家了。”
说到这个,楼玄城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暖锦瞧出他的为难,便追问了句:“瞧着像是遇见了难事?”
楼玄城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嫡公主,又看了看楼玄梓,见她点了头,这才敢继续说道:“微臣虽然到了岁数,可是不得荣亲王的欢喜,所以婚事自己不敢有什么念想。”
暖锦觉得奇怪,便停住了脚步,她一停,一行人便也跟着她停了下来。
“这话怎么说的?”
楼玄城面露难色:“微臣同荣亲王之子的岁数相仿,所以即便有好的姑娘,也要先可着荣亲王之子先来。”
暖锦之前是听说过,荣亲王对待这二位不够公允,也不怪荣亲王,这么两个烫手山芋被皇帝扔给自己,简直让他没法子拿捏,亲了不是、不亲也不是,只得放在府里,面儿上能过得去便得了。
暖锦微微沉了脸色:“玄城,父皇恩典,没有因着嘉氏过于苛责你们,你现在已是过继给荣亲王了,按理说就是荣亲王的儿子,应当尊称王爷为父王。”
玄城一惊,忙改口:“长公主教训的是,是微臣口误了。”
“你别怪本宫说教你,你嘴上称呼人家为王爷,可见并未将他当成一家人,你是如此,怎么要求人家将你视如己出?你是小辈,真心实意的孝顺了荣亲王,他自然不好偏颇。”
玄城低着头,连连称是。
“至于婚事,别一味的追求的高门大户,若是能得个体人意又知冷知热的,那便是很好了。”
“长公主说得是,微臣记住了。”
说了一大车的话,暖锦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这二位她一直无感,特别是他们母妃出了那一档子事,她便更是不愿意见到他们,只是这厢碰在了一起,才不得说了几句话,可说多了,就觉得心烦。
“罢了,时候也不早了,若是你们要去想父皇请安,这个时辰也行了。”
嫡公主下了逐客令,楼玄梓和楼玄城便齐齐的跪安,退了下去。
待他们二人出了御花园,暖锦才重新起步,继续向前慢慢的走去,只可惜原本的好心情,被这二位搅得半点都不剩了。
“主儿,您瞧见他们打个招呼就得了,何必和他们废那一车子的话,您口苦婆心,也不见得他们能领情。”
暖锦冷笑了一声:“本宫哪有心思同他们苦口婆心?只是想到嘉妃曾经对母妃言语诅咒,便要恨得不行,瞧见她的孩子们,也是惯有的不顺眼,只是父皇既然已经惩处了,本宫也不好再置喙什么,见了面,恶心他们几句便也罢了。”
陶陶闻言尴尬的笑笑,她就觉得奇怪,主儿的心性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纯良了?
后来听说楼玄梓和楼玄城去给皇帝请安,最初皇帝还算面色和善,虽然没说什么话,但也不曾太过刻薄,可是楼玄梓却提出了让楼玄城重入宗籍的事,便惹得皇帝龙颜大怒,不但臭骂了两人一顿,更是宣了荣亲王觐见,呵斥他教子无方,还罚了他半年的俸禄。
暖锦听说了,也不过是没甚表情的笑了笑,早就料到的结局,也没什么好新鲜的,是他们自己妄求过多,怨不得皇帝斥责他们。
也不想想,若是重入了宗籍,那说明什么?说明皇帝当年的责罚错了,这厢后悔了才又让楼玄城复了宗籍,那嘉妃和她兄弟呢?岂不是也杀错了?
他们若是有半点脑子,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更何况他们这样子说了,让皇帝以为荣亲王待他们不好,这下子荣亲王又被无端的罚了半年的俸禄,八成他们回府后再没好日子了。
“安泰。”
“奴才在。”
“你去王府打声招呼,别让荣亲王对他们太过苛责,毕竟是曾经的公主、皇子,即便被削了宗籍也不能太过辛苦,否则传了出去,让人说父皇虎毒食子。”
“奴才明白,这就去。”安泰领了命,急忙出去办事了。
“主儿还是心善的。”
暖锦听了陶陶这样说,不置可否:“派人去盯着他们,想来玄梓怕是会心生怨恨,咱们得警醒着点。”
“您放心,奴婢明白。”
“主儿。”南一手里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蹲了个安,将信交给了暖锦“是小王来的信。”
暖锦接过信,想来不过是问安的,这三年里,他陆陆续续给自己写的信也有几十封了,大多都是一些问安的,或者介绍自己的近况,再不就是最近他又去哪游玩了,遇见了什么新鲜事,得了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说是都会为自个儿留着,等见面的时候当做见面礼。
他杂七杂八的说着新鲜事,倒是半句都没有提及两人指婚的事,兴许也是在孝期里,说这个未免有些不合时宜,有一次他也偶然提起了初恩,说是初恩生了病,他不眠不休的守了几天几夜,好在最后初恩病愈了,也算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信笺上平淡又温馨,像是多年的好友,一件小事也要同暖锦细细的说来,奇怪的是暖锦并不反感,虽然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但自己也好像经历了一般,成了她了解宫外的唯一途径。
只是三年里,小王爷坚持每月一封问安的信送给自己,她却连一封信都未曾回过,也难得小王爷还能这么好心性的坚持不懈。
暖锦拿着信笺想了想,轻轻的揭开封印,抽出一封泛着淡淡桂花香气的信纸,纸张洁白,是贡纸,小王爷的字迹飞扬跋扈如同他本人一样,暖锦都能想象的出来,靳相容握着笔坐在桌案前的样子,眉眼尽是笑意,扬着唇角,瞧着像模像样,可字里行间却全是些不入流的琐事。
有的时候,仅是一句“最近桂花开了,微臣命人摘了做成桂花糕,好吃”。
也不晓得送信人若是知道了,他不远千里送来的只是这一句废话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暖锦低头瞧着,照例信纸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却瞧的暖锦软了眉眼。
陶陶和南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一笑:“主子笑什么呢?”
暖锦说了句没什么,便将信纸收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回主儿,该用晚膳了。”
“那就传膳吧,别忘了将本宫熬的那碗燕窝送到东宫去。”
“主儿放心吧,一早就给太子殿下送去了,奴婢还是看着殿下喝完才回来的。”
暖锦满意的点了点头,便起身到院子里去遛弯了。
那封薄薄的纸张躺在抽屉里,淡淡的桂花香气霎时弥漫了小小的空间,借着缝隙照射进来的微微光芒,那一行字隐隐的显现了出来。
“陌上开花,本王要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