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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芜和姜宝贝回到班级的时候,董蕾蕾正在和同学们高谈阔论,恨不得把她从她妈嘴里听的秋霞描述的更加不堪,同时也将秋芜贬低到深不见底的泥潭里,最好她一身污浊,再也没有洗清的一天。
秋芜和姜宝贝回来后,其他原本听的正高兴的同学停下了议论,要么打开书本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要么拿出昨天晚上的家庭作业,在上面涂涂改改。
倒是董蕾蕾,在看到秋芜出现后,反倒越发嚣张了。
理智告诉她这会儿应该闭嘴了,可董蕾蕾就是克制不住心里的冲动,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秋芜变脸的样子。
只不过秋芜和姜宝贝都没有再搭理她,这让董蕾蕾有些失望,难道秋芜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七点半一到,语文老师抱着课本接管今天的早自习,作为重点高中,即便是高一的学生,功课同样紧张,因此在语文老师出现后,大家即将刚刚发生的事放到了一边,专心学习。
倒是董蕾蕾,一整个早自习都有些神不守舍,眼神不住地往秋芜的方向打量。
“请问哪位是董蕾蕾?”
早自习结束后,两个警察在一个穿着西装,气场强大的女人的带领下出现。
“我、我是。”
董蕾蕾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警察来学校找她。
“有人报警说你泄露他人隐私,同时编造莫须有的时间侵害他人名誉,对方以诽谤罪,侵害隐私罪对你提出控告。”
到场的两位警察有些头疼,其实一般来说,这样只限于民事纠纷的小事他们是不会出警的,尤其当事人还是一个不满十八周岁的的未成年人,一般都是轻拿轻放,批评教育为主,可谁知道对方不仅报警了,还请了律师,轻的还是业内出了名难搞的铁娘子,这件事警方要是敢和稀泥,恐怕得被对方给烦死。
“什、什么!”
董蕾蕾当下都快懵了,不仅仅是她,班上其他学生都下意识的看向了秋芜和姜宝贝。
听董蕾蕾的描述,秋芜的条件一般,能够请得起律师的估计就是姜宝贝了,可她们俩人也就做了几个月的同桌吧,感情就好到这种地步了?
“是你对不对?秋芜你个贱人,谁让你报警的,难道我有骗人吗,你爸就是强/奸/犯,你妈就是一个未成年就怀孕的贱/货。”
董蕾蕾不知道自己的罪有多大,但她清楚,一旦警察来学校找她这件事传出去,自己就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如果真的被定罪,档案上留下污点,她这辈子就毁了。
秋芜实在是太过分了,她难道就没有想过她报警后会对她造成怎样恶劣的影响吗?
“我不知道你妈到底是怎么和你转述的,我只知道,我的母亲是一个坚强,善良的女人,她一个人将我带大,虽然没有给我足够优渥的物质生活,可她尽她所能,将自己能够给予的最好的一切给我,而你污蔑了我的妈妈。”
“以及,我必须要澄清一点,我的妈妈不是你口中喜欢勾搭男人的女人,她出生于一个愚昧落后的家庭,第一段婚姻,是在家人的逼迫下完成的,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成为你口中未成年就怀孕的“贱人”,有一件事你说对了,那个伦理上该被我叫一声父亲的男人是一个强/奸/犯,我就是强/奸的产物,我很庆幸,我的妈妈在从那个肮脏的家庭逃脱时因为怜悯带上了我,这么多年也未曾放弃我,她是一个伟大善良的女人,不该被你这样侮辱。”
阿芜的眼神从在场每一个人身上划过,这些同学里有不少早上顺着董蕾蕾的话感叹过秋霞的不堪,此刻面对秋芜的解释和她如刀子一般锋利的眼神,不由低下头,心中羞赧。
其实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证实过董蕾蕾那番言论的真实性,只是因为董蕾蕾说了,然后就信了。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董蕾蕾强撑着狡辩道。
“警察叔叔,因为董蕾蕾的不实言论导致我的身心都受到了重创,我这人脸皮薄,承受力差,早上差点从天台跳下去,好在我的同桌制止了我,要不然,董蕾蕾就是用不实舆论杀死我的凶手,所以我要控告她诽谤、侵害隐私等几项罪名,希望法律能够还我一个公道。”
阿芜给过她机会的,可显然即便重来一次,她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或许在董蕾蕾看来,别人的伤痛都是无关紧要的。
秋芜的自杀言论在一部分人看来有些危言耸听,可在一部分看来,却越发让他们心虚愧疚。
“两位同学先做份笔录,我们会通知你们双方的监护人,具体的处理方案,到时候再定,这位同学,生命是很宝贵的,不要动不动就说死啊。”
秋芜的回答让警察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现在的孩子可比他们那个时候脆弱多了,动不动就闹自杀,之前辖区内还发生过一起因为考试成绩不如预期,被父母批评后自杀的孩子,警察也不敢拿秋芜的话当成玩笑话。
万一秋芜真的自杀了,调查发现她曾经有过报案历史,一个处理不当的处分他们肯定得背下了,到时候别说奖金和以后的晋升了,工作能不能保住还是一回事。
“我不要,呜呜呜,我没有错——”
董蕾蕾一听还要请家长,吓得腿都软了,疯狂挣扎着不让警察靠近。
“都是我妈说的,不关我的事,我都是从我妈那里听来的。”
现在她只有一个反应,那就是她不能坐牢,不能留下污点档案。
可不管怎么反抗,董蕾蕾还是被警察带走了,与此同时,警察通知了秋芜和董蕾蕾的家长。
“怎么回事,怎么就闹到报警了呢?”
三中的校长今天本在另一个学校考察,一通电话匆忙赶回了学校,对于三中这样的老牌名校来说,有学生报警求助,那就是一件丑闻。
“不就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吗,徐老师,你赶紧安抚好那个报警的女生,让她撤销控诉,这件事咱们学校私底下处理,让另一个女生和她家长向她赔礼道歉就好。”
校长担心这件事传出去对学校的声誉不好,想着尽快处理,往小了处理。
“这恐怕不行,警察都已经来了,而且人家连律师都请好了。”
早在校长回来之前,徐定军就弄清楚了早上发生的事,他不能说秋芜的举动完全正确,可董蕾蕾这种无事生非的行为确实应该受点处罚了。
“怎么就不行了,你是她班主任,再说了,不就是同学之间说点闲话吗,至于上纲上线到这个程度吗,那个女生气量也太小了一些。”
校长气的直拍桌子。
“对不起了校长,我还真的没办法和我的学生这样说话,要不,您请?”
徐定军还是拒绝,他不怕校长拿工作威胁他,出去打听打听,他徐定军可是特级教师,他教出来的全省奥数冠军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了,当了三十多年的班主任,也不是没教出过高考状元,这几年私立学校一直高薪挖他,可是他对三中有感情,一直没有答应,校长要是今天因为这件事给他小鞋穿,他分分钟就能给自己找好下家。
再说了,他也快到退休年龄了,犯不着为了一份工作做出违背本心的事。
“有些话不是往我们的心窝戳刀子,我们作为外人凭什么替人家做决定。”
徐定军看校长似乎还有些不满,又追加了一句:“毕竟出事的两个都是我的学生,要不校长就扣我这个季度的奖金吧,就当我看管不力。”
“行了,你赶紧出去吧。”
校长决定还是自己出手,要不然,他得被徐定军气死。
正当校长准备好要找秋家人的时候,手机响了,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校长的脸色变了又变,终究还是没有插手这件事。
“挨千刀的,亏我还那么同情她呢,结果她生的野种居然把我女儿给告了,果然是强/奸/犯的种,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早晚都是吃牢饭的命,她人呢,看老娘不打死她。”
董蕾蕾不愧是戚梅芳教出来的孩子,自私自利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好在警方将秋芜和董蕾蕾分开问话,要不然,戚梅芳都能把秋芜的脸给抓花了。
“我的当事人将来会不会坐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威胁恐吓以及污蔑等数项罪行,我的当事人还是未成年人,你的行为显然已经到达了刑事范畴。”
姜宝贝请的律师当然不是吃素的,短短几句话就抓住了戚梅芳的话柄。
“看来我们这一次要控告的,不止董蕾蕾一人。”
那位精明强悍的女律师看向一旁的警察,不管法官怎么判,反正姜家有钱,可以和戚梅芳母女打持久战,打不死她们,也要耗死她们。
戚梅芳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就发泄了那么几句话,怎么就成被告了。
“呜呜呜——”
董蕾蕾又哭了,她的嗓子也都快哭哑了,看到她妈的战斗力在律师面前这么不堪一击,董蕾蕾整个人都是绝望的。
另一边,秋霞也匆匆赶到了学校,从警察口中听到了事情的始末。
“你不用担心了,那个男人不会来纠缠我们的,这是我今天查到的新闻。”
阿芜将手机递到母亲秋霞的面前。
这是一份黔江省南安市的一份县级新闻,新闻报道上写着,一个曾以强/奸/罪服刑15年的恶霸出狱后在曾经狱友的怂恿下重新开办地下赌场,不久前因举报被警方查获。
因为赌资巨大,参与开办赌场的几人再一次入狱服刑,其中杨某因在狱中和人发生口角,推搡间意外撞到墙壁,抢救无效死亡。
新闻上还放了一张杨某眼部马赛克的照片,结合新闻上的背景,秋霞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杨坤死了!
这是秋霞曾经做梦都想要看到的,现在梦想成真了。
杨坤死了,她再也不用担心对方找上来了。
“原来我是那样的人的孩子,原来妈妈曾经受过那样的委屈,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可妈妈总是不能像别人的妈妈那样抱抱我,亲亲我,我以为是我不够好,原来是因为我的出生同样也象征着妈妈的屈辱。”
“我确实不应该被喜欢的,这十六年,妈妈应该很为难吧,一边是讨厌的人强迫自己生的孩子,一边又因为责任,不得不将我养育成人,怪不得妈妈总说,等我毕业就好了,那是因为等我毕业后,妈妈就不用再强迫自己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了吧,因为那时候妈妈的责任结束了。”
“那是不是,到了那一天,我就没有妈妈了?”
房间里只有秋芜和秋霞两个人,警察已经出去了,她能够肆无忌惮地说很多话。
“可是我真的好爱妈妈啊,为什么我会有那样一个父亲呢?为什么十六年前妈妈要带着我离开,或许就让我死在那一年,妈妈不会那么痛苦,我也不用这样煎熬了。”
阿芜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秋芜”的一生,这些是她替“秋芜”说的。
“现在好了,我知道自己到底是多么不讨喜的存在了,以前总是缠着妈妈我感到十分抱歉,以后不会了,不用再勉强自己照顾我,妈妈也可以解脱了。”
秋芜抹了抹眼泪,深深看了眼一旁同样泣不成声的母亲,转身准备离开。
“没有后悔过!”
秋霞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她背对着秋芜开口。
“十六年前带你离开那里,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秋霞的身体不断颤抖着,她隐藏的所有秘密彻底被揭开了,有惶恐,有羞耻,可也让她感觉到了解脱。
这还是第一次,她和女儿这样坦诚地诉说心事。
“我很爱你,我是那样的喜欢你。”
秋霞说完这句话,无力地蹲下身,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大声哭泣,可是对不起,她似乎还是没办法做一个好母亲。
门外,姜宝贝早就已经贴着墙壁,强压着哭泣声,几乎难过到晕厥。
四十年的坚持,听到那句不曾后悔,那句我很爱你的时候,所有的痛苦,似乎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原来她的四十年也不是那么可笑,原来,她也是被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