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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嬷嬷劝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对头。
她道:“孙主子,奴婢这心里一直在打鼓。”
“实在是觉得奇怪,但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
“宫规一直都是挺严的。”
宫里的规矩总是那么严,至于为什么以前还会出现那些事儿,无非就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出现了纰漏。
规矩很死板,但执行规矩的人很活跃。
总有模棱两可之间的情况。往左偏一点,或者往右偏一点,会导致结果大不一样。
要是能打通一条线上的人的话,那么突破宫规也不是不可能。甚至说,这种情况还不少。
确实一直是有监督的。
但监督宫规执行也是要人去做的,所以这里头就存在着放水的可能性。
有时候监督宫规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能让事情往不同方向发展。
“我也觉得不至于如此。”
“小宫女去取东西,必须按照规定的路线行走,但真遇到了什么事儿,也还是可以走别的路的。”
孙福儿自己就干过宫女,这里头执行的尺度有多大,她心里是清楚的。
但她的人手太少了,而且她所有的人都陪着她关在这里,真的没办法去探听里头的情况。
孙福儿有些懊恼。
早知道她就多培养一些人,散在各处了。
但转念一想,她就是想去培养人,也没有那个实力。
位高权重才有人趋之若鹜。
若她本事不大,是没有人愿意追随的。
就算她有心去培植势力,也没有人愿意去听呀。
孙福儿扶着大肚子,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
看封皮是《魏书》。
叫这个名字的书有很多册。垒起来挺高的。
孙福儿看得不快。
随手翻了一下,讲的是南北朝时,北魏那些事。
她为人仔细,发现有一页有折痕。
孙福儿没有喊人,只是默默地翻到了那一页。
“昔汉武帝将立其子而杀其母,不令妇人后与国政,使外家为乱。”
这一行字就跳入了她的眼帘。
孙福儿心里一惊。
这个故事她之前看过。
汉武帝执政的后期,太子的位子空了出来。他想立他的小儿子当太子,但又害怕这个孩子的生母钩弋夫人凭着皇太后的身份祸乱朝纲。
于是汉武帝就立了钩弋夫人的儿子为太子,但毫不留情地赐死了钩弋夫人。
孙福儿屏住呼吸,往下翻看。
好家伙!
这个北魏简直是把立子杀母这个事儿当制度来执行。
儿子当太子,那么母亲就会被赐死,虽然等儿子若干年后登基为皇帝,会追封母亲为皇后,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呢?
孙福儿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皇帝的允诺。
皇帝是允诺,不会亏待她的,但具体给什么位份是没有讲明。
难道皇帝也想杀母立子?
好吧,要是以这种方式让她成为皇后,皇帝也不算是骗人。
而且也算是她自个儿答应的。
孙福儿当时表态是愿意为皇帝干任何事的。
但她想活着啊!
孙福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对。
所有的巧合都是别人在别有用心的安排。
单凭一本书不能推断出来什么。
说不定是有人希望她能这样想呢!
宫里有太多的人喜欢用这种暗示和引导的法子。
这种手段最为高明,因为都是她们在引导,而没有实际做什么,都是那个被引导人自己想岔了,最终可以推到那个被引导的人身上,是人家自己想这么干,与旁人无关。
甚至那个被引导人自己也这么认为。然后这些煽风点火的,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孙福儿再想了想,母壮子弱才需要杀母立子,而她什么势力都没有的,杀她更不杀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所以皇帝不太可能想这么干。
孙福儿放下书,唤来了安音:“安音,我可以写封信给皇上吗?”
有疑惑,就直接问。
省得自己在这里猜来猜去,猜对了,再看看怎么办。猜错了,那就没有什么事儿了。
很多时候,明明是自己长了嘴,但就是不问不说,一来二去产生了误会,也不解释,然后误会就越来越深,最终到了不能收拾的地步。
孙福儿不矫情,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出来。她问了,人家不说是人家的事。
当个明白的人总比一直糊里糊涂的好。
孙福儿不怕皇帝瞒着她,但怕自己因为多了心,做出点什么事,然后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安音道:“自然是可以的。”
孙福儿直接写了信,封了口,然后连同那本有折痕的《魏书》递给了安音:“这封信一定要递给皇上。”
安音道:“奴婢也出不去。只能交给门口当值的太监们。试一试。”
孙福儿道:“你一定有法子把这封信交给皇上的。”
安音满嘴都是苦涩,立即跪了下来:“孙主子,奴婢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她之前在乾清宫当差,人家自然要敬她几分,如今跟着孙福儿来到这,原先的人脉也就不能成为人脉了。
人没有走,只是传出去要走的风声就会茶凉,况且她人已经走了那么久了。自然是不会有人把她放在眼里。
举手之劳,人家尚且还需要掂量着要帮不帮。这种把信送到皇帝跟前的大事,想必是不会有人愿意沾手的。
孙福儿不信:“安音,你应该有法子的。”
在孙福儿的眼里,安音应该是皇帝的眼线。
但这件事实属孙福儿自个想多了。
安音道:“孙主子,奴婢确实没有旁的法子。这些天奴婢跟着孙主子您也都在屋子里,没有外出过。”
她连连磕头。
孙福儿心一沉。
要是走正常渠道,她这封信是根本不可能到皇帝跟前的。
就算是一宫主位,想要求见皇帝,也是千难万难。
但之前淑妃就知道了。那时候宫规还没有现在这么严,淑妃人都跪在乾清宫门口了,都见不到皇帝。
如今她一个小小的婕妤去递信,结果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
最多给递到内务府,然后石沉大海。
既然这样,这封信就不必送出去了。
孙福儿默默地将信放在火盆里烧了。
唔,天已经冷了。
屋子里已经用上了火盆,用得也是银骨炭,很是暖和。
但孙福儿却感受不到冷意。
她好像被人丢在一边,自生自灭了呢。
没有亏待她,但也没有厚待。
日子就跟枯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