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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侯警良跟着阿岩的背后离开天台下着楼梯,阿岩在前面快步迈下,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的脚步声明显放缓。
下课了,学生们一涌而下,楼梯里几乎人贴着人。
他看到女生们纯真明亮的大眼睛,好奇而又怯懦地打量着他的时候,就像火焰一样被灼伤,立马闪躲收回眼神。
踉踉跄跄地扶住一旁的栏杆,眼睛无意间与一楼向上看的男生对视。
那是一双冷峻而偏执的眼神。
和那个人好像......侯警良起了鸡皮疙瘩,前面的阿岩终于发现不对劲回头问:
“侯哥,你怎么了?”
侯警良勉强笑了一下:“没事,走吧。”
男生站在那里没有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明明应该是没有感觉。
但侯警良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的。
直觉告诉他,男生在冷笑,无声地极小弧度地,嘲笑。
侯警良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男生仍立在那儿没有动。
或许,是我多想了吧。
侯警良这样安慰自己,向校门走去。
飘扬的五星红旗,红纹白楼渐渐淡出视野,过渡的林荫大道上死气沉沉。
树叶还挂在枝头好好的,哪里会有人想到他们也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里,
悄然萎至陨落。
明天看到的,只有已满地的残骸了。
侯警良和校长打过招呼后,留下阿岩善后,叼着烟上了车正准备点火。
车逼近校门准备离校,校门自然大敞。一辆黑色自行车嗖地从轿车与门的缝隙钻过,还叮着铃。
保安大声斥道:“应泷你这臭小子,有本事别回来!”
背影就看得出是刚才下楼时与自己对视的那个男生。
“现在是上课时间,这小子逃课了啊。算了不管了,男孩子总皮得很嘛。应泷是吧,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侯警良心里暗暗思索。
要去...看看贝薇。
得准备一下。
黑色别克没有径直开往医院,而是开到学校附近的一家早餐店。
老板蹲在外面边抽着烟边打着电话,侯警良走进了里屋,老板娘正收拾着客人吃剩的碗筷。
“老板娘,我已经把那个女生逃的钱补过了,也非常感谢你给我们公安提供线索。
但是希望你到此为止,不要再外传出去了。”
他反复叩击着木质餐桌,压迫的姿态面对凝视老板娘。
她放下手中的碗筷,赔着笑脸说:“侯警官,这件事我保证不会再多嘴了。没想到您爸爸那么有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夫妻俩吧。
千万别找机会报复我俩啊!”
侯警良厌恶地瞪了老板娘一眼,没好气地说:“办公时间不提私事。来两碗馄饨打包带走,钱从上次给的里面扣。”
老板娘点头哈腰地出去下馄饨去了。
他手指无聊地敲点桌面,没想到发生的离家这么近。
有一种被暗处被盯上了的感觉。
是巧合吗?放假在早餐店吃饭,刚好就碰到这个女孩。刚好这个女孩跳了楼。刚好因为他负责的遗孔案。刚好让他心生怜悯愧疚。
总感觉,一切被精心设计却自然发生,谁都没看出自己入局。
就这样深陷其中,被幕后的...真王柏水玩弄于股掌之间。
端着馄饨进来的不是老板娘,而是老板。他把馄饨放在桌上后,不卑不亢地拍了拍侯警良的肩。
“侯警官,你要的馄饨。”
“谢谢老板大哥了。”
侯警良提起两碗打包起来的馄饨,轻松地和老板道谢告别,挽开门帘出了店铺。
外面的空气涌进肺里,他一阵踌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贝薇。
那天早晨落入碗汤的泪,头发掩住悲伤。看似无赖的逃跑,背影里写满无可奈何的绝望。
从那时,不。应该说吃完馄饨是最后一个愿望?
车里气氛太压抑,他轻触音乐按钮,纯音乐如溪水潺潺流淌进心间。他逐渐平静安然下来,在不知不觉间对见贝薇这件事不那么紧张无措了。
瞅了一眼阿岩发的医院地址,果然是全市最好的医院。
肯定又是父亲暗中运作的。侯警良皱了皱眉,也没再过多追究细想。
“自动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18点整。”
窗摇下手捻着烟伸在外面,炙热夕阳被钢铁大厦冰冷地咽下,渐渐消逝不见,天黑得格外的快。
堵着堵着,糊状情绪就到了医院停车场。照明灯已经开了,手上提着的馄饨早就凉了。
医院回廊特有的消毒水味,这里的人脸上少有表情,隐约看得出未擦尽的泪痕。
走进电梯,有个头上围一圈纱布的男孩子大哭大啼,孩子的妈妈正在安慰他。
他按下了最高的楼层按钮。
孩子妈妈怜悯地看了侯警良一眼,随即对孩子说:
“儿子没什么好哭的,你看这个叔叔的家人都上了最高层叔叔都没哭,你要坚强。”
两人很快就下了电梯,毕竟小伤而已。留下侯警良错愕失神。
这样吗?楼层对应病的严重?
上去的病人,多半难活着下来。
太平间......
“叮”一声提示铃惊醒了侯警良,他走出电梯。按照阿岩说的,两人被安排在同一病房,艾柒的家长在里面守着。
1414号病房
他敲了敲病房门,拧开把手进去。艾柒的母亲正望着昏迷的艾柒呆怔着,见到警察来忙抽出椅子请侯警良坐。
“警官,您坐,有什么问题我们一定配合的。”
“艾柒妈妈,非常抱歉没能将罪犯绳之以法,让您女儿受到伤害。”
艾柒母亲神情痛苦地沉默,拿起饭盒扬了扬示意去打饭麻烦照顾。
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人。
学校里见到的呃...应泷坐在贝薇病床前的陪护椅上,正吃着馄饨背对着侯警良,眼里只有浑身缠满绷带露出一只左眼的贝薇。
一口一口毫不匆急,没有把侯警良放在心上。吃完之后带着餐盒出了病房,与侯警良擦肩而过仍无交流。
侯警良尴尬地把一份馄饨放在病床旁的桌上,也吃起了自己手里凉透的馄饨。
无味,面皮的滑腻感汤已干涸。他一口一口吃掉,一个不剩。
不烫...和你比起来,我可能隔岸观火般自以为懂得你的痛。眼泪莫名只有一滴落入碗中成汤。
不是同情可怜,是与躺着的贝薇一样,渴望被救赎。
愿食可赎白衣,留我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