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文学 > 寂寞的鲸鱼 >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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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骆静语又是卡点进的教室,姐姐们闷声发笑,骆静语从包里往外掏作业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果然,徐卿言拿到他做的那朵松虫草花后,沉着脸向他伸手:“怎么只有一朵?还有一朵呢?”

    骆静语赶紧把那朵样品还给她。

    徐卿言脸色更难看了:“骆静语同学,我要的是你的作业,你已经连续两天只做一朵花了,别人都是做两朵的!”

    邵姐看看那朵花,劝道:“做得挺好,哎呀徐老师算了算了,体谅一下,小鱼不容易,女朋友来了能做出一朵花来已经很不错了。”

    骆静语羞得无地自容,明白这是对徐老师的不尊重。以往,他就算知道自己做一朵也能过关,还是每次都认认真真做两朵。可昨晚他实在太困了,前晚只睡了三小时,昨晚光做这一朵就做到半夜两点,他差点困死在书桌边。

    他也不好对徐卿言解释,只能双手合十表达歉意,心想等欢欢走了,他一定要把欠着的作业都补上。

    这时,徐卿言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眉飞色舞地说:“小丁你输了!今天下午茶归你请哦!”

    骆静语:“???”

    “哈哈哈哈哈哈……”姐姐们一阵爆笑,之前沉闷的气氛瞬间消失殆尽。

    骆静语一脑门汗地看着她们。

    小朱姐给他解释:“我们刚才打赌呢,我们三个都说你只会做一朵,只有小丁说你会做两朵。”

    骆静语觉得自己已经没脸见人。

    他在纸上写字,推到小丁姐面前:【丁姐,对不起,我请客了。】

    小丁姐也快笑死了,忙说:“不用不用,哎呦你这个人真逗,徐老师你赶紧上课吧,瞧把孩子给急的,再下去我看他都要哭了。”

    骆静语:“……”

    徐卿言忍着笑拍拍手:“好了好了,开始了,今天我们学的是另一种野花,马力筋,也很复杂哦。”

    晚上,占喜跟着骆静语去与三个姐姐聚餐,徐卿言的女儿快要中考,说要回家给女儿做饭,就没有参加,嘱咐邵姐说这顿饭她请客,就当祝贺小鱼同学幸福脱单。

    这是占喜第一次和骆静语的朋友一起吃饭,大家选择吃火锅。

    她终于知道小鱼平时为什么不和姐姐们一起吃晚饭了,先不提他听不见这个事,姐姐们上了一天烫花课,晚上还要做作业,晚饭时间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聊烫花,一个个说起的都是自家先生和小孩,这样的话题,骆静语没法参与呀。

    在这次的饭桌上,占喜发现自己开启了一项新技能,就是做骆静语的手语翻译。他读完别人的唇语后,简单的回答就用手语表示,由占喜说给对方听。

    占喜自己都感到惊喜,不知不觉间,她竟掌握了这么多的手语词句,可能让她自己打出来会不熟练,但她能看懂就行了呀!

    姐姐们不懂手语,聊天就找占喜,她们最关心的不是占喜的家庭背景或自身条件,而是——她和骆静语是怎么认识的。

    “说说呗说说呗。”小朱姐说,“我可好奇了!小鱼这么害羞的男孩子,你俩谁追的谁呀?”

    他俩谁追的谁?

    占喜和骆静语对视一眼,发现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占喜犹豫地说:“大概……是我吧?也不能算……哎呀,这事儿很难说清。”

    小朱姐兴致勃勃:“说一下嘛,别害羞,我们昨天吃饭都在猜呢!”

    占喜就把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最初,是在Q站上联系到“小鱼鱼手作烫花”。

    小丁姐问:“我们在Q站也有账号啊,你看没看到我们的视频啊?”

    她们纷纷把自己的主页打开给占喜看,还有微博,每一个都经营得很用心。

    占喜看完后惊叹:“这几个号我都看过呢,天啊!我还询过价。”

    邵姐问:“那你为啥最后要选小鱼啊?”

    占喜红着脸说:“可能是因为他那个店播放量比较多吧。”

    小丁姐逗她:“你知道他的店为什么播放量多吗?”

    占喜摇头:“不知道。”

    “你看看底下评论呗。”小丁姐给她指路,“看没看评论啊?他那些视频评论都比我们多呢!”

    是吗?占喜还真没注意过,当场打开视频底下的评论看,骆静语也好奇地凑过来。他很少上Q站看评论,都是把原始视频拍完了发给方旭就完事。

    占喜一看就明白了,底下的评论基本都是一个画风。

    【网友一】:啊啊啊啊小哥哥什么时候能露个脸啊!手这么好看脸肯定也好看!

    【网友二】:这双手也太好看了吧!发簪也好看,好想入但是我没钱呜呜呜……

    【网友三】:谁跟我说哪个男明星手好看,我就会把哥哥的视频甩给人家,这才是盛世美手!嘤嘤嘤我也好想看哥哥的脸啊!

    占喜:“……”

    骆静语哭笑不得,小朱姐还是不放过他俩的恋爱经过,八卦兮兮地问:“那你俩是谁先表白的?”

    占喜很无奈地指指骆静语:“姐,你看他像是会表白的人吗?”

    骆静语偏头看着她,读懂她的唇语后一愣:“?”

    邵姐秒懂:“哦哦哦!就是说小鱼喜欢你却不敢说,最后逼得你没办法,只能自己开口了?”

    “差、差不多是这意思……”占喜靠在骆静语身上,抬手捂住脸,“哎呀,你们不要老问我呀,我都不好意思了。”

    姐姐们大笑起来,小丁姐说:“那没办法,问小鱼,他也不肯说啊!”

    骆静语一直微笑着看她们聊天,顺便帮占喜煮、捞火锅料,欢欢爱吃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火锅是鸳鸯锅,他和占喜都会吃点辣,从沸腾的红汤里捞出各种美味,裹上芝麻香油,**辣地吃下去,两人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他用手语问占喜:【辣吗?】

    占喜笑着摇头,也用手语回答:【不辣,我喜欢吃。】

    几个姐姐都觉得占喜很好,她会手语,和骆静语的交流无障碍。小鱼比划什么,小占都能看懂,怪不得两个人能处对象呢!

    骆静语心中的感觉也很微妙,他和这几个姐姐认识很多年了,平时没有任何联系,每年就在徐卿言的进修课上才会见到。她们都喜欢逗他,每次都要问他谈没谈女朋友,他总是不回答,只是腼腆地笑。

    姐姐们都已婚已育,骆静语听不见又不会说话,从不参与她们的聊天话题,每次都是独来独往。他专心上课,专心做作业,从不和她们聚餐,每一期的外出采风也都是自己一个人去。

    这一次因为欢欢来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也可以和姐姐们一起吃个饭。他说不了,欢欢可以和她们聊,她们似乎都很喜欢欢欢,他觉得很骄傲,欢欢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人人都喜欢她。

    有一件事,骆静语平时没意识到,这时的感受特别明显,就是他在欢欢面前打手语的频率似乎越来越多了。明明两人十几天未见,这次见到,欢欢的手语水平完全没退步,反而更好了。

    能被心爱的人“听懂”说话,对骆静语来说真的是一件很幸福很暖心的事,不用时时刻刻拿着手机打字,不用在抬起手来“说话”时会害怕对方看不懂。

    现在,生活中的常用短句,占喜几乎都能看懂,还能帮他给别人翻译,只有在涉及冷门词语时,她才会卡壳,需要骆静语打字告诉她,她再现学现记。

    聚餐结束,一行人一起回酒店,几个姐姐知道占喜第二天就要回钱塘,AA了一下给她买了一袋子零食饮料,让她路上带着吃。

    占喜觉得她们像是把骆静语当弟弟在对待,而她就是弟妹,也是个小朋友。她推脱不过,只能道谢后收下,和姐姐们告别后,跟着骆静语一起回房。

    这是他们睡在一起的第三晚,两人之间似乎更自在了些。

    占喜洗完澡后躺在床上买第二天的火车票。她和小鱼讨论过,小鱼说还是买白天的吧,虽然晚上他能送她去火车站,但占喜到站后得自己回家,时间太晚怕不安全。占喜觉得有道理,便买了上午11点的票。

    骆静语洗完澡后走出卫生间,没有先去做作业。

    欢欢第二天就要走了,他舍不得她,这几天他又是上课又是做作业,每天也没时间陪伴她,她从没抱怨过,白天自己去上海街头转转,晚上就靠在床上看书,安静又乖巧。

    骆静语爬上床,大着胆子向占喜靠过去一些,她感受到他热烘烘还带着水汽的气息,很自觉地倚到了他怀里,骆静语顺势就抱住了她。

    占喜把自己的买票页面给他看,心里突然想起晚餐时遇到的那个问题,转头问他:“小鱼,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骆静语:“……”

    占喜见他一脸呆滞,又问:“是帮我装鞋柜以后?还是平安夜?”

    骆静语想了想,他的左臂还揽着占喜,想说的话需要双手表达,干脆用更简单的方式让她明白,右手食指就指了指她的手机。

    多么简明扼要啊!占喜一下子就懂了,同时也感到震惊:“我们微信聊天的时候?见面以前?”

    骆静语嘴角牵起一个小弧度,轻轻点头。

    “可是,你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啊?”占喜摸摸自己的脸,“算是网恋吗?”

    骆静语又点点头,看着她,右手单手打了句手语:指指自己,又点住左心房,再指占喜,接着右手食指中指贴紧置于鼻部,手指慢慢下移并收缩,最后竖起一个大拇指,这是“漂亮”的意思。

    在他心里,她不管怎样都很漂亮。

    占喜真是感动坏了,紧紧地抱住了他,原来小鱼比她动心得还要早,他都还没见过她呢,居然就喜欢她了。

    怪不得!他不敢去送“好运来”,是怕她知道他是聋人,就不再理他了?

    这时,骆静语又单手打了句手语:【我想象你是三十岁。】

    占喜:“……”

    愣过以后她咯咯直笑:“你能接受姐弟恋呀?”

    骆静语点头,抓起她的右手仔细看,欢欢真的有一双小肉手,就是这双手给了他误导,还有方旭的话作为佐证,他一直以为她是个三十岁左右又胖乎乎的小姐姐。

    所以见面后,看到如此漂亮耀眼的她,他简直吓坏了,更加觉得自己是痴人说梦。他和鸡蛋老师之间的隔阂不是简单的一道壁,而是像城墙那么厚。

    占喜说:“你和我想象中的小鱼也不一样呢。”

    骆静语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猜不透她想象中的他是什么样的。

    “我以为你比我小,就很普通的一个男孩子,在帮方旭打工。”占喜羞答答地捏捏他的手指,“我知道你的手很漂亮,后来在夜市见到你,想到你平时老戴着口罩,还以为你脸上有什么问题呢,真没想到居然是个这么帅的男生。”

    骆静语“嗬呃嗬呃”地笑出声来。

    “其实就算你脸上有问题,我也挺想和你见面的。”占喜抬手摸摸他的脸,“你说,是不是那会儿,其实我也喜欢你了?要不然,为什么我非要和你见面呢?”

    骆静语不知道,也不敢这么猜。

    “可能……我多多少少有被你吸引。”占喜说,“小鱼,我觉得我俩挺有缘的。”

    骆静语也这么觉得,网络一线牵啊,给他牵来了一个鸡蛋老师。

    其实,占喜说的“有缘”和骆静语认为的并不一样,她不打算告诉他多年前那枚草莓发夹的事。

    多么玄妙,她和小鱼的缘分早早地就开始了。

    夜聊结束后,骆静语乖乖地去做作业,占喜看了会书后困意来袭,躺下睡觉。

    凌晨2点,骆静语做完了两朵花,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占喜睡相很好,手脚不会乱摊,前两晚他们都是各睡各的,身体没有任何触碰。可是这一晚,骆静语看着占喜的睡颜,心里就有了些悸动,他慢慢向她靠近,大着胆子把手臂搭在她腰上,像是一个浅浅的拥抱。

    睡梦中的占喜仿佛感受到什么,也向他凑近了些,左手不自觉地搭上了他的身体。两人面对面侧卧着,骆静语都不舍得关灯,想再多看看她的脸。

    关了灯,房间里就黑了,黑了,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也没法听到她的呼吸声,看不见,听不见,还不能触碰她,前两晚都是这样,会让他产生难言的心慌。

    这一晚该会不同吧?

    骆静语最终关了灯,闭上眼睛搂过占喜的身体,让她的脑袋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他触碰到了她,还能闻到她身上的牛奶香,心里满足极了,觉得自己不那么孤单,在这个黑暗幽静的世界里,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四天三晚过去,占喜独自一人坐高铁回钱塘。

    她去宠物店把礼物领回1504,小猫有点抑郁,占喜喂它吃了一个罐头,它才活泛起来。

    占喜把两套房子都简单地打扫了一下,照着养花指南帮骆静语给花草浇水、施肥。

    晚上,礼物独自留在1504,占喜回家睡觉前,顺走了骆静语的大鲸鱼玩偶,想到了这天早上的事。

    她是在骆静语怀里醒来的,不仅是他抱着她,她也同样抱着他。

    他没穿长裤,她也只穿着睡裙,两双光溜溜的腿在被窝里蹭来蹭去,很意外的,他们居然没有害羞,睁开眼睛看到彼此,占喜说:“早上好。”

    他则用一个额头上的亲吻表达他的心意。

    占喜思念他的怀抱,所以把大鲸鱼给带回了家,准备抱着睡觉。

    周一早上,她早早起床,穿上得体的外套,化上淡妆,神色平静地来到公司。

    袁思晨等人都知道了转岗的结果,纷纷安慰占喜,占喜对她们表示感谢,说自己没事。

    等到上班时间开始,她走进文琴的办公室,直接递交了辞职申请。

    文琴没有挽留她,占喜甚至觉得,文经理像是松了一口气。

    占喜想文琴肯定也很矛盾,想要培养一个人,这个人却分分钟可能去考公,还说要转岗。如果她转岗后又考上公务员,文琴在策划部经理面前也不好交代,在不能保证占喜安心待在公司的前提下,文琴不论做什么都很被动。

    所以,占喜辞职,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辞职需要提前一个月提出,占喜和文琴约定,最后工作日为6月30日。

    交完辞职报告,占喜又一次去到楼梯间,说到做到,拨通了迟贵兰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迟贵兰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你知道打电话回来了?你哥说你去外地玩,到哪里去了?自己一个人还是和别人一起?一个女孩子出远门也不和家里说,要是出事儿了怎么办?每天连微信都不发一个!我都叫你哥去报警了!你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

    占喜等她说完,轻声开口:“妈,我辞职了。”

    迟贵兰:“……”

    她大叫起来:“占喜!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儿你要和妈妈斗气?现在怎么能辞职?你就算要辞职也得等你考上公……”

    “我说过了,我不会再去考公务员。”占喜冷冷地说,“你听不懂吗?我要自己找工作,我工作上的事儿你再也别管了。”

    迟贵兰声音都哆嗦了:“你就这么记仇啊?啊?就屁大点事儿你就这么记仇?我是你妈妈呀!你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儿连自己前途都不管了呀!”

    “对我来说这不是小事。”占喜说,“我就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才辞的职。妈,你不懂,你老了。”

    迟贵兰半天没说出话来。

    占喜慢悠悠地说:“我哥再过几天就要离婚了,你可能会觉得没什么,因为秦菲向来不是你中意的儿媳妇。你大概会认为,哥就是因为没有听你的话,娶了秦菲,才会落到现在离婚的地步。但我觉得不是,哥就是因为太听你的话,才会婚姻失败。所以我要接受他的教训,往后,不管是什么事儿我都会自己做决定,工作,男朋友,我都自己找,你别管了,你想管我也不会听你的,我不想重蹈我哥的覆辙。”

    “你在说什么鬼话?!”迟贵兰近乎是咆哮了,“你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秦菲吗?!我就知道她是个@#¥%&*……”

    一串不堪入耳的话语从手机里传来,占喜把手机拿远了些,等迟贵兰发泄完后,才继续开口:“妈,你为什么不能像大姨小姨那样少操点心呢?拿上退休工资报个旅游团,出去转转,不要总把重心放在我和哥身上。我俩都大了,很多事自己会解决。你没发现吗?你每次自作聪明地插手我俩的事,结果都是越来越坏,你再这么下去,只会把我俩越推越远,就跟现在这样,我和他都不爱回家了,因为都不想见你。”

    迟贵兰粗重的喘息声传到占喜耳中,她像是在极力忍耐,放软语气问:“欢欢,你说这个周末,要带妈妈去钱塘的景区玩一下的,妈妈等了很久了。”

    “我现在没心情,也没时间。”占喜回答,“我要开始交接工作了,还要找新工作,会很忙。”

    迟贵兰又问:“那你端午回来吗?”

    “不回来。”占喜说,“妈,我希望我对你说的话,你能听进去一点,不要再把我当成一个孩子,也不要再试图事事都替我做决定。想不通的话你就多和爸聊聊,是聊聊,不是吵架骂人。爸其实都懂,他也是怕了你,所以才会话越来越少。我们全家都怕了你,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迟贵兰:“……”

    “我说完了。”占喜说,“等我找到新工作我会回家一趟,希望到那个时候,我和你可以心平气和地聊一下。你是我妈,我想爱你,尊重你,不想烦你,害怕你,如果你希望的是我烦你怕你,那你不如早点和我说,我就不回来了,再见。”

    说完,没等迟贵兰开口,占喜就挂断了电话。

    ——

    5月28日,周四,气温骤降,是个阴天。

    占喜请了半天假,早上9点到达占杰家所在区的民政局,见到了提前过来的秦菲。

    她把装着乐高积木和一套课外书的礼袋交给秦菲:“嫂子,过几天是儿童节,下个月又是威威七岁生日,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她从袋子里掏出一张A3大的卡纸彩色画,又说,“这是《汪汪队立大功》里的阿奇,威威很喜欢,上次陪他去上课答应画给他的,这都两个多月了,一直没见着他。”

    秦菲接过,笑道:“谢谢,我会带给他的。”

    占喜打量着秦菲,她们已经四个月没见,秦菲头发烫染过,穿着合身的连衣裙,妆容精致,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两人站在路边聊了会儿天,占喜说到自己辞职了,要开始找工作,并且不会再去考公务员,秦菲没有发表意见,只是了然地微笑。

    她从礼袋里掏出那张阿奇的彩色画,看过后说:“占喜,威威告诉我,那天,有个叔叔陪他一起在少年宫玩,你俩还手牵手了。”

    占喜吃了一惊,小威威居然出卖了她?

    “你别紧张,他只对我说了,没告诉他爸,他什么话都不爱和他爸说。”秦菲笑笑,“威威说,那是个耳朵听不见,还不会说话的叔叔,但是会折纸会画画,是真的吗?”

    占喜汗都出来了,手指抠着裤边点点头:“嗯。”

    “画得真好。”秦菲看着手里的画,又看向占喜,“你不是那种会玩恋爱游戏的女孩,是认真的吧?你妈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占喜想了想,说,“我不会让我妈去伤害他的,如果我妈伤害他和他的家人,我不会原谅我妈。”

    “他人好吗?对你怎么样?做什么工作的?”秦菲说,“威威说,那是个脾气很好的叔叔,个子很高,长得很帅,会陪他做手工画,总是笑眯眯的。”

    见秦菲不像是在质疑,占喜渐渐放松下来,说:“他人特别好,对我也很好,工作……算是个艺术家吧,收入还不错。”

    “我猜也是,对你好就行。”秦菲说,“威威在少年宫上学三年,他爸也就送过几次,一次都没陪过上课。这样的男人,就算长出八只耳朵来,又有什么用?”

    占喜被秦菲的比喻给逗笑了。

    秦菲说:“行了,你赶紧走吧,别让你哥看到你,一会儿冲你发脾气。”

    占喜点点头:“那我走了,嫂子再见,以后……我们也可以聚聚,我会想你和威威的。”

    秦菲哈哈大笑:“行啊!不过你别再叫我嫂子了,今天以后我就恢复自由了,我终于可以安心地买房买车,你以后就叫我菲姐吧。”

    占喜也笑起来,冲她挥挥手:“菲姐再见,你要加油,我也会加油的。”

    两个小时后,占杰和秦菲离婚,结束了长达九年的婚姻。

    协议约定,占凯威归秦菲抚养,占杰每月给抚养费,有一次探视机会。

    迟贵兰自然是命令占杰必须把孙子抢过来,并说如果占杰没时间管小孩,她就来钱塘帮儿子管,占杰没同意。

    他想了很多天,每天都想到三更半夜,最后下决心放弃了儿子的抚养权。

    他和秦菲没有经济上的纠纷,之前的婚姻生活因为没有房贷,他自己养车,每个月拿出三、四千块给秦菲做家用,威威的学费和兴趣班费用两人轮流交,所以这时候分得特别干净。占杰知道,秦菲有一大笔存款,但正如秦菲说的,他没脸去算。

    走出民政局后,秦菲给了占杰一本本子,说:“从五年前起,我给你定了一个初始分100分,我告诉自己,你和你妈对我说一句伤人的话,或是做出一件伤人的事,我就扣一分。同样,如果你们对我说一句发自肺腑的好话,做出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我就加一分。”

    占杰拿着本子,呆呆地听着。

    秦菲继续说:“你偶尔还会让我高兴一下,会加分,但你妈不行,她和你配合得太不默契,你加分的速度抵不上你俩扣分来得快。到今年过年,100分全部扣完,这是我当初打分时就立下的决心,零分了,我就和你离婚。”

    占杰:“……”

    “这个本子送给你留作纪念。”秦菲笑得妩媚又灿烂,“以后再婚,你会用得着的。占杰,你好自为之,再见了。”

    她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只留下占杰一个人站在路边发呆。

    他打开本子,打头就是五年前的日期,他看到一句句刺人的话语,居然都是他说出来的:

    “你怎么又买化妆品了?用得完吗?什么?!就这么一瓶要五百多?我看你就是钱多了烧的!快三十岁的人了你还想恢复青春啊?这些化妆品公司就是在骗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女人!”

    “为什么又要去和客户吃饭?那威威怎么办啊?又要叫陈阿姨来管?来一次就是一百块钱!我妈真说得没错,你就不该做这种工作,都是当妈的人了,还要陪男人吃饭喝酒,咱家缺你这点儿奖金吗?”

    “动物园有什么好玩的?威威才三岁,他懂个屁啊!我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就想睡个懒觉怎么了?要带你自己带去,反正我不去!”

    “我不高兴洗碗,你知道我最讨厌洗碗了!”

    “衣服怎么没叠啊?摊床上一天了!”

    “卧槽!地上都是你的长头发,你也不知道扫一下,怎么这么懒啊?”

    “让我学做饭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会学做饭,不然我娶老婆干什么呀?”

    “什么?儿子发烧39度?那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赶紧送医院啊!……我走不出来的!我走了系统出问题怎么办?你自己打车去吧,实在不行喊陈阿姨陪你。”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跟你说了我请不出年假!单休都要没了还特么年假呢!旅游有什么意思?花一万多块钱累死累活,儿子又小,走不动了还要我抱,你怎么不抱啊?你不要总和别人家比,就知道比来比去,人家旅游你也要旅游?人家一年能挣三十万你能吗?”

    “这是我爸妈给我买的房,他们掏的钱!让我妹来住怎么就不行了?你有本事你也买个房啊!你让你爸妈天天住着我都没话讲!……你甭说了,我都答应我妈了!这房你没有支配权!你要是不满意你找我妈去!要么咱俩把房钱还给他们,给你加个名?”

    ……

    看到后来,占杰抬起头,看向秦菲打车离开的那条路,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