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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国子监的监生们等了整个下午,也没见那王仲钰从茶楼里出来。他悠哉地换了女装,脸上盖了一把折扇歪在躺椅里闭着眼睛晒着五月的暖阳,直到酉时初,乌云密布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看热闹的好事人群这才作鸟兽散了。
韩十一为了防备王仲钰作弊,一直在隔壁雅室内喝茶,派铜钱一眼不眨地在门口盯着王仲钰,万不能让他耍了花样。此时见天色已暗又大雨倾盆,便迈步过来寻王仲钰,却见王仲钰头发湿漉漉地正在换衣裳。韩十一虽扮男人久了,又常跟着爹去北境军中,打赤膊的男子见得多了,早就习以为常,把男人当个普通生物看待,可一进门撞见王仲钰袒胸露背,也还是有些进退两难,脚步不由迟疑了下,略一思索才大方地迈步进去,“啧啧”两声,对王仲钰白嫩的胸脯故意撇嘴多瞧了几眼,讽刺道:“王公子天生丽质,沉什么落什么啊!”
王仲钰翻了韩十一个白眼:“沉鱼落雁。”
韩十一不以为然:“错错,你比那几个美人还厉害,不拘鱼雁,天上飞地水里游的见了你这雪白的一抹,都能受刺激。”
王仲钰斜眼打量着韩十一:“你还有嘴说别人,就你这种雌雄莫辨的款式,太适合干断袖分桃的勾当了,让爷仔细瞧瞧,你是不是女人扮的?”说着便凑近了韩十一,鼻子几乎贴到韩十一的脸上。
韩十一敏捷地抬脚踹向王仲钰,却被后者含笑躲开了。
韩十一急忙平复下了情绪,重新找回玩世不恭的状态,斜眼瞪王仲钰:“说好的愿赌服输呢?不是掐指一算今天是个不可多得的良辰吉日吗?快下去绕着国子监跑一圈啊!”
王仲钰不慌不忙披上中衣, 转过身来一摊手道:“跑完了,世子没瞧见吗?”
韩十一向后跳了一步,怒斥道:“好你个王仲钰,你敢耍诈?你什么时候跑过?”
“就刚刚啊,我有习惯你怕是不知道,就喜欢在大雨中狂奔,今儿盼了一天,总算是盼到了这场雨……”
王仲钰说的有板有眼,他的小厮随喜应景地拿起毛巾帮他擦湿了的头发,对着韩十一嘿嘿地笑道:“我们家二爷打小就这样,喜欢下雨时候的乱跑……不不,是即兴冒雨狂奔……”
“你少胡扯,我让铜钱在门口盯着你,你分明没出过这包间的门!”
王仲钰把外袍也穿好,边系带子便说道:“就说你们北境来的没见过世面,即兴狂奔哪有走门的,自然是一见大雨即喜,不能自持,从窗而出。竹林七贤听说过吗?刘伶乘鹿车,载酒而歌,死便埋我,何等雅事?对了,你不是不读书的,自然不会懂这些……”
韩十一深觉自己这次是被王仲钰挖坑埋了,之前太轻敌,她十分之懊恼,又狠狠地瞧了王仲钰几眼,决定这次认栽,下次再找回场子,便转身要走,却被王仲钰一伸手拽住了袖子。
“这就恼了啊?多大点子事?世子若是喜欢见我穿女装,不如到我府上去,我把四季锦的各款式面料的衣服都穿一遍逗你欢心如何?”四季锦是京城有名的绣坊,那里的衣服款式翻新的块,四季的料子都是各地选来最好的,近年来颇得京城官宦大户人家女眷的青睐。
韩十一狠狠地甩开了王仲钰,忽又转头眯眼一笑:“逗我欢心?王公子你这是想要‘彩衣娱亲’啊?你若敢叫我爹,我便敢应,如何?”
韩十一说完,不等王仲钰变脸色,便两步窜出了雅室,口头上占了便宜,就把刚刚被王仲钰耍了的事给忘了七成,回到隔壁雅室时,又恢复了眉眼飞扬的常态,进门瞧着五皇子还没走,保持着她出门时的姿态,端正地坐在桌前看书。
“被那小子耍了,当初并没说定需得是在人前跑一圈才算数,如今被他钻了空子。”
五皇子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目光深邃地瞧着韩十一,“能让王丞相的公子往自己头上淋一盆冷水,你也算第一人,他对你很不一般嘛。”
然而韩十一听到的重点却不在后一句,本来已经在五皇子对面坐下的她,此时又恼怒地跳了起来,“那小子头发衣服都湿了,原来是自己兜头浇了一盆水啊,我还当……”
“你还当他真从窗户窜出去跑了一圈?”
韩十一这时便当真十分懊恼了,语气里还带着些委屈,“我怎么觉得我进京以后,比往常更笨了几分,想是水土不服,或是这京城的风水不好,与我相克,不若殿下跟皇上说说,让我早日回北境去吧,若是在这里住久了,搞不好变成了傻子了……”
五皇子凉凉说道:“演得差不多就收收吧……”
韩十一这次是真委屈,跺脚,“我这次真不是装的!”
“你以前都是装的?”
五皇子目光灼灼,韩十一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殿下我今天要回府里去,我那两个丫头想我了……”
金子银子是真想她们家世子了。自从昨晚世子醉酒她们没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后,两人一直愧悔到现在。一想到世子人事不省身边连个自己人都没有,万一被发现身份那是祸及韩家满门的事啊。她们两个的父亲都是韩家军早年阵亡武官,两人从小因为身手好被选出陪伴世子,名义上是韩十一的侍女,实际是她的侍卫,是代表韩家军保护他们未来的主帅的。她们对韩家军的热爱是从小养成的,保护世子责任重大,她们无法原谅自己犯了这样的错。于是韩十一回府后,两人便把世子请到内室,齐齐跪下请罪。
韩十一到完全没把这事跟她俩失职联系起来,忙把两人拉起来,“快起来,这事跟你们不相干,连我也没想到,那甜甜的米酒后劲那么大……”
两人虽站起身,却还是心有余悸地苦着脸。待到韩十一说到米酒后劲大的时候,银子便不赞同了,忍不住回道:“世子爷,我找张大夫问过了,他说这世上有一种人单喝不了米酒,喝下去便一杯醉倒,您大约就是,还让我劝您往后不要再碰米酒……”
韩十一听了脸上便浮现出一种十分失望的表情来,“往后都不能喝了?那米酒甜甜的,味道好的很,真是好生遗憾……”
“世子爷,您还惦记着米酒,我们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您醉倒了,赶紧去到五皇子府去,听门房的人说您一早去国子监了,这才稍稍放心,想是没出什么大事。我们当时都要吓死了,想如果您出了事,我们便立即自裁谢罪,可我们自裁有什么用呢,还是成了韩家军的千古罪人!”银子说着说着便激动起来,激动起来便哭了,委屈得不行。
于是韩十一愧疚了,连忙找回一点严肃愧疚的表情来,“是我的不是,往后我会小心,叫你们担心了。”
金子没有银子那么情绪激动,可心里也苦得很,此时便又跪下了,郑重恳求道:“世子一身担着韩家军的未来,断不能有任何闪失,临行前国公爷吩咐我们每时每刻近身服侍世子,断不能让人发现您是女子,您最近时常留宿五皇子府里,难保不再出类似的事情,奴婢恳求世子带我们一同去五皇子府,若留我们在这边,我们一时一刻也不能安心啊!”
韩十一拉金子起来道:“虽是五月天了,但是地上还是凉,早跟你们说过了,别没事就跪人,咱们韩家不兴这个。你们说什么我都答应,再去五皇子府,便都带着你们……”
金子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韩十一反而叹口气道:“这样也好,更叫皇宫里那位放心,只当我好色,是一时半刻也离不开女人的……”
银子同情地望着韩十一,“世子啊,真是苦了您了。别人家小姐都是闺阁里娇养着,只您却要担着整个韩家军的希望,还要被人误解……”
韩十一摆摆手笑道:“你们不怪我,我便不苦了。往后别一点小事就说什么自裁,死有重于泰山,太过低调的死法一点人生意义也没有,若是我真出了什么事,你们要卧薪尝胆替我报仇,岂能随便死了……”
银子急得跺脚道:“世子爷平平安安,才不会出什么事!”
韩十一无所谓地笑道:“好啦,赶紧帮我宽衣,我这束胸仿佛缠得太紧了些,一天都勒着不舒服,你们两个的手劲太大了……”
金子银子便连忙上前帮韩十一宽衣,外面的深衣、中衣、内衣一层层解开后,便是里面绑着的束胸。待到去掉了一层层缠得很紧的束胸,换上了宽松的中衣,韩佑宁才松了口气,“传热水吧,我要沐浴。”
待到里面隔间内备好了浴桶和热水,韩十一进了隔间,金子银子跟过去服侍,房内才安静下来,墙角的黄花梨木衣柜门忽然嵌开一条缝。
王仲钰这次当真是一身女装躲在柜子里,刚刚听到的一切信息量太大,让他一时有些消化不了。韩十一竟是个女子,韩家想要个女子继承韩家军,这是欺君之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