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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忍着怒气过了一天,他发自内心的笑容竟被那不知好歹地女人给当成了精神失常,用见鬼了的表情看着他,他绝对不会承认这让他很受伤很屈辱。
直到酉时夏博士来了,单独把周学章叫了出去。等周学章回来时,清瘦的脸上带着压抑的怒气,脸色煞白。韩十一的目光一路追着他看过去,顺手推身旁一臂之遥的五皇子,示意他看周学章。不料五皇子像是被火燎到一般迅速躲开了韩十一手的触碰。韩十一扭过头去,有些尴尬,一时没留意忘了那人是位皇子了,顺手就扒拉了一下,于是她讨好地眯眼一笑:“殿下,微臣错了。”
却见五皇子连一个眼风都没扫她,已经转过头去继续看书。韩十一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混到散学,就听五皇子低沉的声音传来:“收书,跟我回府。”
于是隔了十来天后,韩十一再次光临了五皇子府,她跟在五皇子身后半步远亦步亦趋地来到了书房,进门才发现,陆泷、张书鹏已经在了,连周学章也先他们一步到了。
三人行礼落座,周学章此时神色已恢复了平静,简单扼要地把今天发生事情讲了一遍。原来有人来到国子监告发他不赡养亲母,为人不孝,要国子监革除他监生的身份。
本朝崇尚孝道,一旦被冠上不孝的名声,选不上掌议是一定的,甚至会毁了他以后的仕途。这一招不谓不毒。陆泷知道事情严重,手敲着桌子一边微不可查地看五皇子脸色,一边询问周学章详情,“既你周岁即被周家领养,上了周家族谱,自当是周家的子嗣,但生母毕竟是生母,你虽没赡养她的义务,但人言可畏……”
周学章嘴角浮现一丝苦恼无奈地笑意,“当初李家家贫,我是被他们卖给周家的。几年前我养父病故,又遇水灾,我与养母度日艰难,养母逃难时又受伤瘸了一条腿,她不想拖累我,几次让我回李家认祖归宗。我为了给养母治病,也曾求助过李家,这些年他们到是整饬出了一份家业,只是家里兄长们担心我是回去分家产,说死也不肯认我,李家父母见我带着养母,怕受拖累,只说让我弃了养母便认我。养母于我的养育之恩山高海深,我若弃之不顾岂不丧尽天良?”
周学章说到这里时神情激动,低头看向茶桌,不想过于暴露自己情绪。张书鹏到是被这样的事惊到了,直呼道:“竟有这样的父母,不教子仁孝,反而撺掇亲生儿子去做这不忠不孝之事!”
周学章听了这话,头垂得更低了,拳头握得死紧,说道:“若不是得刘大人相助,我和养母怕是要流落街头行乞,养母怕是也活不到现在。只我不明白,这李家人怎么又忽然告我不养生母?难道要我一个身无分文之人去养他们家里有几百亩良田的?”
陆泷听到这里,才言道:“这有什么可疑惑,诱之以利,没有事不成的,你那亲生父母怕是收了那边的好处了。”
周学章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这便是我的亲生父母,我身上流着这样人的血统,我怕是终有一天也会成了不忠不孝、丧失人性之人吧。”
一时书房里便安静下来。一直坐在主位淡定喝茶不曾语言的五皇子此时抬眼看了过来,似是被周学章这话有所感,微抿着唇,良久说道:“谁人又能自己选择生身父母。”
韩十一心说谁有这样的亲生父母,脸上也无光,何况还要在大家面前讲这样的家丑,忙要安慰周学章,一时又想不出如何安慰,于是转转眼珠说道:“我小的时候养过兔子,也不是每只兔子都跟父母长的像,比如小黑兔跟小白兔成亲,生的小兔子有的黑毛,有的白毛,有的花毛……”她本来语气颇为轻松,但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五皇子盯着她的眼光更是深潭一般看不出情绪,于是便讪讪地收住口,只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盏,低头猛喝一口,便烫到了舌尖,轻呼了一声。
周学章到是得了韩十一的安慰,情绪缓和了些,接着说道:“若是他们当真收了那边人的好处,我便是跪地相求,也要他们说出实情。”
韩十一翻了个白眼,将茶盏放回桌上,不赞同道:“对对对,你就跪地相求他们!这招若是有用,那世上的事就多数都能用磕头解决了!”
五皇子微低了头掩饰住嘴角浮现的笑意,故作不经意地问:“那十一觉得此事当如何解决?”
每次五皇子称呼他为“十一”的时候,我们的小韩世子都浑身发冷,心说大约今天表现的太过了,偏离了纨绔无能的主线,竟被这位询问意见了,不妥不妥,眯了杏眼谄媚道:“殿下英明神武,自有妙计,微臣全听殿下的。”
五皇子貌似赞许地看向韩十一点点头,说道:“既如此,周学章必是不能做掌议了,还是按原来计划,十一做这个掌议……”
韩十一听到这里忙拦住,“殿下,微臣忽然有办法了……”
抬头看去,正对上五皇子疑似带着笑意的目光,韩十一深觉五皇子面瘫脸上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充满了奸诈狡猾,委实不像世人传说的那样正直耿介。
而五皇子则深觉韩十一聪明的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就这样刚刚好。便想着吩咐下去,以后上茶的时候韩世子那一盏切记要上温茶了。
晚饭照例是在五皇子府里用了,意外地只有五皇子与韩十一两人。
韩十一终于没忍住心里的好奇,放弃了心爱的清蒸桂鱼和冰糖肘子,试着着问道:“二皇子受伤,与殿下有关?”
五皇子隔着桌面凝视着韩十一一字一句反问道:“你以为呢?”
韩十一对着他深潭一样看不出情绪的目光,脑子竟一时不那么好使了,微一点头道:“想来是了。”说完方觉得坏事,怎么就把实话说出去了?
那面瘫五皇子竟嘴角浮现出一丝寓意不明的笑意,说道:“是他们自己想演这出戏,只是提前被我发觉,便推波助澜,让他们把戏演得更真了些。”
韩十一点头道:“殿下仁厚!”
五皇子一挑眉道:“这样你还说我仁厚?”
韩十一诚恳说道:“那箭头毕竟偏了一寸,还不是殿下仁厚吗?”
五皇子反问道:“是你,你会怎么做?”
韩十一思索了片刻,说道:“我并无兄弟争家产,这事真不好说。”说完却低下头去,目光不再如之前坦诚了。他想到了夭折的弟弟,真正的韩十一,想着如若弟弟活着,自己是什么都肯让给他的,只这话不好对五皇子说,毕竟皇室自古无亲情,说了他也不会懂。
五皇子也看出了她情绪的变化,便也不再追问。
韩十一便转了话题问道:“可如今皇上疑了殿下,这事如何收场?”
五皇子知这事韩十一故意转移话题,便也没了刚才兴致,只说道:“既是我助了他们做戏,自然留了线索让他们查去,左右神鹰卫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五皇子既不想说明白,韩十一也愿再细问,夸了几句剁椒鱼头又夸了几句卤得豆干味道不错,见五皇子恢复了面瘫无语的常态,她就继续与酒菜奋斗了。
五皇子虽面上不显,心情却更加糟糕,因他看着韩十一虽边赞菜色边大口吃菜,颇有些潇洒不羁的样子,偏偏那吃相却甚是耐看,粉面桃腮朱唇贝齿。他懊恼地避开不看韩十一,却仍觉得口中食物味同嚼蜡。她必是误解自己是那罔顾兄弟情分的人了,是啊,她与自己夭折的弟弟感情很深,多年以前她提到那个兄弟是如何的眉眼飞扬。
晚饭后,五皇子意外地带了韩十一参观了府里的地牢,听闻这个消息陪着同去的新亭寄野以及陆泷张书鹏等人深觉他们主子这个决定是不太明智的,那个韩世子显然还摇摆不定地不肯上他们这条船,这么信任他委实冒险。
虽然皇子府里有一个隐藏的地牢不算什么,但韩十一深刻明白知道的多死的快的道理,想推三阻四不去看这个机密的所在,又担心表现的太明显反而被怀疑,只得装作很兴奋地样子,伙同大家去地牢消食儿了。
让韩十一想不到的是,地牢的入口就在几人平日里议事书房的东稍间,这稍间是平日里陆泷和张书鹏办公的地方,可见五皇子对两人的信任。自东稍间的暗门进去,是斜向下的石阶,几人拾阶而下,经过一条曲折的地下走廊,隔十丈远便有一个站岗的士兵,转了两个弯才到了一间正厅,厅里还有牢头在有条不紊地办公,见了五皇子等人,忙起身迎了过来。
“将威远门程明四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