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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焦廷琥、阮氏等人正在办理焦循丧事之时,避暑山庄之内,托津、戴均元和禧恩等人,却已经争吵了整整两日。因嘉庆驾崩之际,并无明确言语之故,避暑山庄众人,竟一连两日未能确立新君。
“托中堂、戴中堂,这件事我想已经没有疑问了,大行皇帝驾崩之际一切行止,不都在告诉我等,是要由智亲王继承大位吗?”这时禧恩也向托津、戴均元等军机大臣发难道:“大行皇帝驾崩之前,连续喊了两次智亲王,虽是不能言语,却还是指着智亲王,迟迟不动。这说明什么?要不是大行皇帝属意于智亲王,大行皇帝又为何要这样做呢?所以我倒是觉得,这件事咱们就别争了,就在这里奉智亲王为新君,然后尽快恭迎大行皇帝梓宫南下,才是要紧之事啊?”
“禧恩大人,朝廷要事,向来是我等军机处大臣与皇上一并办理,如此迎立新君,事关江山社稷的根本之事,也自当由我等内阁、军机处大臣一并主持。禧恩大人,您如今所掌不过内务府,六部之中也只有户部侍郎之职,这几日却是为何,竟要与我等争执不下?难道国朝仪典之事,禧恩大人比我等还要精通不成?”托津眼看禧恩步步紧逼,心中自是恼怒,其实几名军机大臣自然清楚,绵宁无论年龄还是资历,和其他皇子都相差甚多,嘉庆临终之际,种种行止也都在指向立绵宁为新君,托津和卢荫溥自也不排斥这个结果。可禧恩先前仅有内廷供奉之职、户部侍郎之位,而禧恩能得到如此职位,也是因为他是前任睿亲王淳颖之子,属于较为显赫的宗室,并无多少实绩可言。这时他公开站得出来,主动劝进,又一再与历任机要不下十年的托津、卢荫溥相辩驳,托卢二人自是对他厌恶不已。
无论经验资历,禧恩都在军机处诸人之下,却如何在此新君迎立之际,数度于群臣之间公开支持绵宁?自是他看准绵宁登基几为定局,便主动逢迎,冀求绵宁登基之后,可以先行重用自己了。而托津自也不愿将军机要职如此拱手让人,是以眼看禧恩倡议,托津不仅不愿直接支持禧恩,反而与他对峙了起来。
“托中堂,您方才说国朝仪典,那我倒是想问一句,今日这新君继位,托中堂究竟要我等做什么,才能早日结束这番争执,让智亲王早些承继大统呢?”禧恩这时也是步步紧逼,并且再一次抬出绵宁,为自己保驾护航。
“禧恩大人,这些旧仪您难道都不知道吗?”卢荫溥这时也向禧恩辩道:“大行皇帝驾崩之际,让我等去寻得那个匣子在此,想来匣子之内所载,便是新君之名。既然如此,我等自要打开此匣,方可拥立新君。此外,自世宗皇帝时起,乾清宫正大光明匾之后,亦有立储之诏,我等已经遣了快马,加急南下,去向皇后娘娘求取立储诏令,待这两份诏书公于天下,我等自然会奉大行皇帝旨意迎立新君,国朝自有定例在此,禧恩大人,您又何必着急呢?”
“卢宫保,您说大行皇帝旨意便在这个匣子之内,是吗?那卢宫保,您倒是把这个匣子打开,让我们看一看啊?”禧恩当即辩驳道,下面许多大臣素来也和军机处众人不睦,听得禧恩之言,这时竟也一并应和起来。
“禧恩大人,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匣子除非找到钥匙,否则不可能从外面打开!若是我等强用刀具,将这匣子拆毁,万一损毁了里面诏令,这个责任您负的起吗?”卢荫溥也对禧恩辩道。
“各位大人,请各位大人暂且冷静,如今之际,各位切莫伤了和气啊?”这时绵宁虽已是众望所归,可毕竟没有见到嘉庆遗诏,绵宁也不敢自行僭越,行皇帝之事。可绵宁眼看托津、禧恩等人相持不下,也只好主动出言,劝慰二人道:“托中堂、卢宫保、禧恩大人,你等都是朝廷重臣,无论皇阿玛在世之际,所立竟是何人,日后朝廷之内,你等总是要和衷共济,共决朝廷要事才是。今日之事,还是要听皇阿玛的意思啊?这两日咱们也在皇阿玛寝殿之中找寻过了,并无开启这匣子的钥匙等物,那或许是钥匙还在这避暑山庄其他地方,曹公公已经去行宫各处详加搜查,或许再过些时候,便能有消息了。还望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切莫再争执了。”
“这……”托津和卢荫溥眼看绵宁出面劝和,也只好向后退了一步,以示听从智亲王之意。只是方才绵宁之语,竟然将二人与禧恩并列,把自己几个军机大臣与内务府大臣一并称为“朝廷重臣”,回想之下,托津和卢荫溥心中终是有些不快。
“各位大人,各位大人!”就在这时,曹进喜的声音也传入了群臣耳中:“各位大人,钥匙……钥匙找到了!皇上……大行皇帝一直把钥匙带在身上,只是大行皇帝昏过去那日,钥匙不小心掉到了草丛里面。方才我等前往草丛中找寻,终于……终于找到钥匙了!”说着,曹进喜已然和几个心腹太监一道出现在了大殿之侧,而曹进喜手中,也正拿着一串钥匙,共是两枚,一大一小,看来正好对应匣子上的孔洞。
“太好了,快,咱们这就打开匣子!”禧恩眼看曹进喜找到钥匙,当即走上前去,将钥匙取了在自己手中,奔向御案,将小钥匙送进了案上匣子之内,果然,只转动得数下,那匣子便即开了。禧恩忙将匣中之物取出,看来果然是一道密诏,便即打开,大喜道:“各位大人!大行皇帝早在嘉庆四年,就……就已经备下此诏,上面写得清楚,我大清的皇太子,未来的皇嗣,便是二阿哥,也就是智亲王啊!托中堂,卢宫保,怎么,你二位还有异议不成?”说着,禧恩也打开了那份诏书,对着军机处众人示意,群臣看得清楚,那果然是一份嘉庆在世时亲笔写下的手诏,而其中“皇太子”三字之下,也果然是绵宁的名字。
“托中堂,依老臣之意,咱们这就让智亲王继皇太子位,然后就尽快准备智亲王……不,太子殿下的登基大礼吧?怎么,难道大行皇帝的笔迹,你都不认得了吗?”一边的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吴璥主动向托津劝道。
“是啊,托中堂,您方才在等这钥匙,如今呢,您又在等什么啊?”刑部尚书和宁也催促道。一时之间,重臣之中,倒有一半应声附和二人,看来,各人平日对托津和卢荫溥专断军机处一事,早已颇多积怨。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大行皇帝手诏是真,难道朝廷法度,我等就要如此视而不顾了吗?”托津自也清楚既然嘉庆临死之时指向小匣,绵宁迎立一事便几无悬念,但即便如此,托津却也不想让禧恩在此喧宾夺主,折中之下,只得向绵宁拜道:“智亲王,依朝廷定例,大行皇帝应是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之后,还留了一份遗诏,奴才以为,如今既然已经遣了快马向京城急报,皇后娘娘也自然会取出匾后遗诏,将其中内容公示天下。到时候,若是遗诏中所书仍是智亲王之名,我等军机处自然会迎立智亲王,只是如今匾后诏书未至,实在不合仪度,是以奴才建议智亲王先行监国之事,待两日之后,遗诏自会送到承德,到时候我等再依朝廷旧例,行立储之仪,方是万世不易之法。还请……请智亲王允准。”
“托津,你就是这样对皇太子殿下说话的吗?”禧恩眼看托津仍然不愿屈服,也向托津斥道:“方才大行皇帝遗诏之中,早已立下太子,你却不得如此无礼!”
“禧恩,这……托津之言确也有道理的。”绵宁担心二人再次引起争执,也再次对各人劝道:“如今算来,南下的使者应该已经到了京城,两日之后,额娘自然会将遗诏送来这里,你等又何必在意这两日之差呢?既然皇阿玛这封遗诏之内,已经写了我的名字,那……这两日便由我与军机处各位大人一起,共议国事,待额娘那边诏书到了,再做打算,如何?”
“这……”眼看绵宁也出面维护托津,禧恩等人也只得听从了绵宁之言。
只是禧恩却也明白,托津和卢荫溥主持朝政的时候,怕是不会长了。
与此同时,派往京城的使者也终于到了紫禁城内。皇后、如妃等人这一年送别嘉庆北上之时,依然眼见嘉庆气宇从容,绝无久病不治之状,不料仅仅一月之后,各人便要与嘉庆阴阳两隔,一时震惊悲痛之下,也是各自抱头痛哭,难以自抑。
但皇后毕竟经历过癸酉之变的大风大浪,听得嘉庆崩殂,虽是悲痛,却也很快恢复了理智,当即告知紫禁城内几名侍卫,要他们前去正大光明匾下寻找嘉庆遗诏。谁知半个时辰过后,几名侍卫竟是一脸惊惶的回到了景仁宫外,而他们手中竟是空无一物。
“启禀皇后娘娘,正大光明匾之后,没……没见到大行皇帝遗诏啊?”一名领头的侍卫眼见皇后疑惑,也当即向皇后说道。
“你、你说什么?”皇后听着侍卫之语,一时也不觉沉默了下来,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姐姐,皇上在世之时,与你最为亲近,你可还记得皇上身边,是否留有诏书密匣之物。若是没有的话……姐姐与皇上相处之时最多,应该清楚皇上最中意的阿哥是哪位啊?若是姐姐送一份谕旨到承德,或许……或许其他大臣也不会有意见的啊?”眼看皇后犹豫不决,一旁的如妃也当即劝道,如妃与皇后同出纽祜禄一门,从来亲近,如妃也清楚嘉庆晚年偏爱绵忻,而自己的儿子绵愉年纪太小,根本没有竞争皇位的可能。她这时对皇后这一番劝慰,也是希望皇后做主,如果嘉庆确实没有明文诏旨,记载何人应该承继大统,那么或许皇后拥立绵忻,大臣们也只会认为这是嘉庆生前之意,从而让皇后的亲生儿子登基为帝。
“这……你说密匣,我……我倒是见过一个,皇上平日随身之物里面,一直有一个小匣子,可是……”如妃言外之意,皇后又如何不知?可也就在她回忆嘉庆遗物之时,年初嘉庆与自己的一番谈话,却不禁涌上心头:
“这几日朕回想去年封王之事,却也是有些草率了,绵恺比绵忻年长十岁,平日读书也算勤勉,办事也没什么差错,朕却只封了绵忻做亲王,只封了绵恺做郡王,是朕对不起绵恺啊。再过些时日,朕便也加封绵恺做亲王吧。”
“皇上,绵恺他……”当时听着嘉庆之言,皇后一时也不明白其中用意。
“至于其他,你也放心好了,绵宁是孝淑的孩子,孝淑在的时候,和你就亲如姐妹,她走的那个时候,绵宁还小,是你一直抱着绵宁啊?所以朕也相信,绵宁以后会善待绵恺和绵忻的。以后这大清国啊……还是立长君,方才有利于社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