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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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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小晨就职的心理诊所在城区东边的一栋写字楼里。因为考虑到咨询者的**等情况,所以距离叶昭公司所在的最繁华闹市区还有段距离。

    写字楼周围环境不错,楼下是一个设计精巧的花园。咨询者穿过那条枝桠交错的花廊心情总会平静安逸一点。诊室是约莫四五十平米的开间,暖色调的布置加上落地窗,让人的心境开朗许多。咨询师在这里一律穿的都是居家式的休闲装,能使前来咨询的人最大程度地放松下来。

    因为这些原因,这家心理诊所的口碑非常好。

    而罗小晨凭借他工作时看上去沉静可靠(人模狗样?)的外形、低沉的嗓音以及优秀的专业知识素养,跻身这家诊所最受欢迎的咨询师之一,每到周末高峰期,预约电话简直接到前台姑娘手软。

    不过今天是工作日,这就相对清闲得多。

    正当罗小晨面容沉稳内心欢快地想着:“这是最后一个了,老子马上就能吃饭了!”那位咨询者推门进来,步履从容地走到扶手沙发椅前坐下,姿态优雅得简直亮瞎罗小晨的狗眼。

    罗小晨工作时辛苦维持的知性面容瞬间碎裂:“叶昭?!卧槽,你来干什么?”

    叶昭用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他:“咨询。”

    罗小晨还处在当机中:“咨询什么?”

    叶昭施施然道:“我最近可能有点神经衰弱。”

    “我谢谢你了!全国人民神经衰弱你都不能神经衰弱好么,你这种想为我创收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我工资挺高的不用您劳神劳力装心理障碍了,真的你顶着这种表情说你神经衰弱我会怀疑我自己神经衰弱的哥们儿!”罗小晨差点儿给他跪了。

    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折了人两条手腕子,枪顶在脑门儿上估计表情都不会变一下的人神经衰弱泥煤啊!

    “我也觉得我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叶昭耸了耸肩,“但是我昨晚出现幻觉了,这点很严重,必须趁早解决。”

    “什么幻觉?”

    叶昭简略地把昨晚在施工棚看见的事说了一遍。

    “……”罗小晨的表情像刚被草泥马踏过,“幻觉有很多种,幻一次真的不能算幻啊。有时候没休息好,看东西没注意看错了是很正常的……”

    “嗯,可能确实是因为没睡好。”叶昭后背靠上沙发,换了种更为放松的姿势,“昨天吃饭忘记说了,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罗小晨收了玩笑的表情看他:“好几天没睡好?怎么回事?”

    叶昭表情还是那样淡淡的,他看着罗小晨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每晚都在做同样的梦,经常半夜会醒过来。”

    罗小晨皱眉:“一模一样?”

    “大致上一样,有时候会多一些零碎的片段。”

    “这样持续多久了?”

    叶昭微微侧头看着落地窗外,像是在回想。他今天没戴眼镜,浅棕色的眼睛像是浸过水的琉璃,落地窗折射的光印在上面,清澈透亮,过了一会儿他转过来说:“两周吧。”

    “梦的内容记得很清楚吗?”

    大概是难得看罗小晨这么正经,叶昭笑了一下:“没,还好。”

    “你笑什么?”所以说太熟就是不好,想装个正经都没办法,罗小晨被他那一笑搞得立马破功,又恢复那副二了吧唧的样子,“记得不是很清楚的话就还好。如果每天都记得清清楚楚的,那你睡眠质量确实够呛。经常重复做同样的梦可能跟精神压力有关,也可能跟睡觉的姿势有关。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的心理抗压能力是我见过最强悍的,所以应该不是压力太大的问题,毕竟要到这个程度,那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焦虑紧张之类的也可能导致这种事情,比如你心里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情,也就是一直有个心结,执念太深死活放不下,也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这一般都发生在一些担心考试结果的考生或者是找工作纠结面试结果的人身上。你最近有什么事特别放不下么?虽然我觉得不大可能……难不成,你恋爱了?!”

    叶昭面无表情看他:“……”

    “好吧好吧,我瞎说的。”罗小晨撇了撇嘴,极为小声地嘀咕:“你这是什么表情嘛,搞得我好像猜得特别不靠谱似的,你又不是没恋爱过……”

    叶昭轻咳一声。

    罗小晨立马道:“我错了。”

    “行了,”叶昭起身,“不是什么心结,因为那梦跟现实完全不沾边。不说这个了,你下班没,去我那儿吃饭吧。”

    罗小晨:“……你说可以了,我就下班了。”

    叶昭点头,转身就朝外走:“那就走吧。”

    罗小晨跟在后面碎碎念:“我靠我说你纯粹是来玩儿我的吧,还没说究竟梦见啥了就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来其实就是寂寞得想叫我陪你吃饭是吧,我算是看出来了,我跟你说我有强迫症的,我不听你把事儿说完我今天晚上是睡不着的,真的睡不着的!”

    “我照付咨询费。”叶昭按了直通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罗小晨跟着走进去,嘴里还念叨个不停:“我能跟你要咨询费么,叶昭我跟你说你这么见外是不对的,咱俩谁跟谁啊,你要真付咨询费我跟你没完啊,况且我这还没解决你的问题呢――”

    “问你个事儿。”叶昭打断道。

    罗小晨一脸“你终于开始咨询了吗”的欣慰表情:“说。”

    “你的顾客有没有嫌你太罗嗦?”叶昭欣赏完罗小晨石化的样子,满意地走出电梯。

    罗小晨一脸悲愤:“叶昭我跟你说,你绝对是个抖s!”

    叶昭权当没听见,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罗小晨一脸郁闷地钻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你今天怎么开车过来啊?”

    叶昭打着方向盘开出停车场:“今天感觉不太对劲,可能明后天要起雾,我不想吸了毒气竖着进医院横着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平时日子过得太讲究,叶昭一向对于空气质量啦、湿度啦、水的口感啦、菜的新鲜程度之类的特别敏感。

    这点罗小晨恰好完全相反,基本不到毒雾天都感觉不出空气不好,不到菜馊了都吃不出不新鲜。而这几年来这么多次毒雾天他一次都没搞进医院过,也全凭叶昭电话提醒他注意,不然坟上青草都该长了几茬儿了。

    他们出来得实在不是时候,恰好碰上高峰期,一路上开开停停,原本三十来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堵了一个多小时才开了一半不到。

    叶昭手肘靠着车窗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扫过窗外那条步行街。他们停在这儿已经十分多钟了,连一丁点儿都没挪动过。

    因为是冬天的缘故,天黑得早,外面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步行街星星点点的灯光晃成一片,明暗不一。

    “我还记得前几年这条街每天的人跟蚂蚁似的来来往往,能热闹到大半夜。哎――”罗小晨看着外面叹了口气,“现在除了k区那边还很热闹,基本上都冷清下来了。”

    k区就是叶昭之前工作的那片商业区,算是这个城市最中心的地方,即便依旧热闹,跟几年前的繁华程度也没法比了。

    “嗯。”叶昭视线扫过步行街上稀疏的人流,落到一处稍暗的角落,随口问道:“那里什么时候开了一扇门?”

    “诶?哪里?”罗小晨听了转过头来。

    “那边,拐角那块,我记得以前就是一堵墙。”叶昭抬手指了一下。

    罗小晨盯着那处看了半晌,道:“哪里有门啊?还是单纯的一堵墙啊。”

    叶昭:“……”

    罗小晨:“……”

    车子里诡异地静了几秒,罗小晨突然开口道:“我觉得有必要继续聊一下关于你神经衰弱的话题。”

    叶昭:“……”

    前面的车流重新动了起来,叶昭踩下油门跟着开了出去。

    那处拐角被车子甩在了身后,叶昭从后视镜里又看了一眼,这回却只看到干干净净的墙面,什么类似门的东西的都没有。

    叶昭挑眉道:“好吧,可能我又看错了。”

    “嗯,看来你精神确实不太好,晚饭随便弄一点就成了,吃完洗个热水澡泡杯热牛奶喝了早点睡吧,要不要给你唱点摇篮曲什么的,我跟你说我哄人睡觉是一把好手――”

    “谢谢,不用,我怕做恶梦。”

    罗小晨:“……”

    罗小晨一直觉得这些幻觉不过是因为叶昭这么久没睡好精神不济而导致的,连叶昭自己也这么觉得。直到第二天早上罗小晨在客厅边喝牛奶啃面包,边看早间新闻时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叼着面包奔到主卧室前“笃笃”敲门,然后隔着门板冲里面嚎:“叶昭叶昭!我跟你说你可能不是幻觉!指不定真的有问题啊!你说的那个建筑工地!还有昨晚咱们经过的那个步行街拐角都出事了!你快起来看看!”

    几秒钟之后,有着严重起床气的叶昭打开门,惨白着脸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巧合吧。”然后砰地又关上了门。

    罗小晨鼻子差点被拍扁,怒道:“尼玛!老子高挺俊秀的鼻梁!”

    鼻梁高挺俊秀的罗小晨咋呼了一整个早晨,被叶昭连同车钥匙和防护口罩一起丢出了门。

    吃了他走前留着的煎鸡蛋,热了一杯牛奶,叶昭端着杯子,站在阳台窗户旁朝下看。在这个楼层恰好可以俯视整个建筑工地。在一架水泥搅拌机旁边,警戒线围起了圈,里面有一些穿着制服的人或站或蹲。外面围着一圈估计是施工队的人,戴着安全帽交头接耳,但是因为离得太远,面容看起来模糊不清。

    客厅里电视还开着,里面交替放着两个现场的一些画面。记者顶着一张麻木的脸说着这两年来观众听了都快会背的话――

    案件现场除了被害人散落的一些随身物品、极少的衣物碎片以及少量滴落的血迹之外没有其他痕迹。没有指纹、没有脚印、没有任何能够帮助找出犯罪者的线索。没有目击者,甚至没有人听到或者看到任何异常的动静。

    类似的案件从大约两年前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然而除了确认被害人信息,帮助家属认领遗物,告诫民众尽量不要在偏僻的角落逗留,不要夜间单独出行,警方几乎什么也做不了。那样干净的现场让警方无从下手。

    让人不知如何抵御的毒雾加上防不胜防的连环杀手――

    似乎默认了这种悲哀且无法改变的现实,人们从开始的担忧变成现在近乎扭曲的麻木;生活较两三年前刚开始出现威胁时的混乱,到现在越来越接近常规化,似乎一切都在趋于日常和平静。

    然而这种平静表面下却是日渐膨胀的恐慌,一旦爆发,就再也无法遏制。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叶昭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走到客厅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喂,之铭?”

    来电的是叶昭从小的死党夏之铭,在j省公安厅供职,原本混得风生水起眼看着前途一片光明,偏偏碰上这拖了两年还丝毫没有头绪的连环案,压力倍增。上次叶昭看到他连长了好几根白头发。

    “喂,叶昭?”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像是一群人在旁边讨论什么,夏之铭的声音一如既往急吼吼的,“那混账玩意儿最近去你们那儿了,你留心点没事少出门。我看报告上那建筑工地好像就在你那房子旁边,你平时走路绕着点。”

    “嗯,我知道。”叶昭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拿起遥控把电视声音调小,“今天晚上可能要起雾,你们那警用防护服还在试验阶段,实际效果还不能确定,你自己也注意点。”

    “起雾?我知道了。对了,上头让我去你们那儿协助办案,我后天中午出发过去。”那边夏之铭换了个安静的地方。

    “票买了么?几点到这边?”

    “下午四点半吧。其他几个人大后天到,我提前过去看看你,正好也去现场转转。”

    “好,我后天去接你。”

    “啊!对了,前几天我碰见聂――”那边不知谁喊了夏之铭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拿开听筒说了句:“知道了,就来!”然后又凑回听筒旁对叶昭道:“哎,算了,上头又招我了,我先挂,后天再聊。”

    “嗯。”

    叶昭按了挂断键,看着窗外怔了一会儿。

    刚才没听错的话,夏之铭是说了“聂”吧……

    姓聂的……

    能让夏之铭在他面前特意提起的还会有谁呢。

    叶昭把手机朝沙发上一丢,仰头靠上沙发背闭眼沉默了很久,然后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