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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青青园中葵 朝露待日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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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秀才为女儿取名幼薇,悉心教导,诸多呵护。阖家的日子,因为有了幼薇,平淡之中添了很多欢乐。鱼秀才虽然是个破落秀才,但到底是多年寒窗,腹有诗书,故而教起女儿来也是得心应手。小小的女孩儿,竟果真如她父亲所盼,秀外慧中。不过几年光景,已经认全了字,熟读了白首唐诗,还尤其喜欢和鱼秀才往来吟唱,常常令鱼秀才感慨:我娃若是个男儿,金榜题名必定指日可待。

    每每这时,鱼幼薇便会同父亲谈起少有才名,七岁能诗,号称神童的初唐才子之一的“骆宾王”。骆宾王也是出身寒门,许是因为出身类似,惺惺相惜,幼薇对这位前辈的生平格外留意,暗中更是下定决心,日后也要成为像他一样名动天下的才子。“不过,他虽年少成名,却一生坎坷,仕途不顺,连遭贬谪,连最后是不是真的出家也成了谜,我不要如此,定要活出一片属于我的天地。”

    鱼秀才见幼薇果然聪慧,心中也盼着她能成为一代才女,因此教她的第一部书便是长孙皇后所做的《女则》。

    “薇儿,世人之中,对此书有误解者甚多,传言多了,还有那不识字的白丁,竟批判此书与东汉时期教导女儿家谨守妇德的《女诫》一般,读多了便会蒙蔽女子心智,束缚女子心性,有失我大唐开放包容的风气。实则不然,此书汇集了历代女子卓著的事迹,文采卓然,是长孙皇后期盼女孩儿们毋要成为男子的附庸;更是激励女子们以书中的先贤之女为榜样,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智,做出不同凡响之事。以我薇儿的才智脾性,必定喜欢。”听得父亲如此说,幼薇欣然应允,黑漆漆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父亲手上捧着的书卷,读得十分入迷。

    时光就在平淡又温馨的读书声中一日日过去了。不知不觉中,门前的桃花几度开谢,称得人面愈加娇艳;门内的桂花微雨,熏得人心旷神怡。原来已过了两年光景。

    这一年的金秋时节,只见一个约摸五岁大的女娃,抱着一本似乎比她身板还要厚的书,在桂花树下读得正酣。她生得娇小,又着一身鹅黄色衣裙,与桂花树浑然一体,远远望去好似月宫里的小仙娥一般。这场景让从街上卖画回来的鱼秀才大赞到:有女如此,我当拼尽全力,教她成才。

    三两步走到女儿面前,轻轻抚掉散落在她头上的几瓣桂花,“这本书我见你日日捧着,可读熟了?”幼薇眨眼,骄傲地说,倒背如流。

    “真的?”鱼秀才玩笑地问。

    “不信爹爹你考考看!”

    鱼秀才欣慰地摇摇头,“为父知道你早已熟记于心。我薇儿五岁了,也该入书塾了。爹原打算自己教你,可见你才情斐然,并非池中之物,我虽饱读诗书,却不曾高中,想来是仍有不足之处。薇儿不同,你天资聪颖,若得名师点拨,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爹实不忍误你。听闻下郢人杰地灵,我朝文武双全的宰辅名将张韩公(张仁愿)与醉吟先生(白居易)都曾居于此地,爹便效仿孟母三迁,这就休书一封,托昔日好友为你择一位女夫子,如此薇儿便可入学堂啦!”

    听得父亲如此说,小小的女娃欢呼雀跃,抱着爹爹的大腿就要亲他,鱼秀才见女儿如此高兴,心下甚慰。慈父情怀如一片汪洋,泛滥在这个飘满了桂花香气的小院儿。一边躲着,一边假意嗔道:

    “都是要入学堂的大孩子了,还没个正形,羞羞……”幼薇听了,当下就撒开脚丫,追起了父亲。

    刚做好晚饭的张氏听得动静,到门口来迎夫君,便见到眼前这一片欢声不断地场景。心下道,真好啊,夫君,薇儿,愿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我们一家三口永不分离。

    随即想到丈夫的身子,又开始隐隐担忧起来,这几年虽然一直用汤药吊着,夫君看起来精神尚可,但旁人不知,她却是最晓得的,鱼秀才的身体从未好全。不忍打破这和谐的场景,张氏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招呼院中因互相追赶而满头大汗的父女回来吃饭。见丈夫因高兴而多跑了几步而微微喘息,她伸手扶上丈夫的胸口,嗔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幼薇在旁边看着爹娘恩爱的一幕,伸出小手在脸上点了点说,爹娘真是恩爱两不疑啊。

    一句话说得张氏的脸也红得像那秋天的柿子一般。

    吃过饭,鱼秀才和妻子说出了想搬到下郢为女儿寻一位女夫子的打算,张氏知道夫君此举必定有他的考量,只是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便柔声问道:“夫君,你饱读诗书,教导一个娃娃难道不是绰绰有余,咱薇儿才五岁,为何要大费周章,为她请旁的夫子呢?”

    鱼秀才闻言轻轻揽过娘子的肩,烛火映衬下的张氏显得更加娇美了,脸上也因着夫君的动作而染了几分红晕,二人成婚六年了,张氏在鱼秀才的书香里浸染了六年,举止与一般的粗俗妇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鱼秀才看着这样贤良的妻子,轻轻答道:娘子有所不知,我虽寒窗苦读十几载,对诗书的文意颇通,但缺乏灵气,可这灵气是上天赋予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做薇儿的启蒙之师尚可,但若长久下去,只怕耽误了她的天分。

    张氏虽不大懂夫君的深意,但她平日里对丈夫的话无有不依,二人既已商量妥当,便早早熄了烛火,夫妻恩爱,一夜好眠。

    十日后,鱼秀才一家便动身前往下郢了。想到初到外乡,人生地不熟的,势必有很多地方需要银钱打点,鱼秀才因此变卖了绝大部分书画,将全部积蓄随身带着,只留下一座空屋子,托隔壁的王婶娘代为照看。将房屋钥匙交给大婶的时候,鱼秀才诚恳地说道:“自幼薇出生,这几年受了大婶颇多照拂,我与内子不胜感激。如今为了薇儿进学之事,我们要举家搬迁,暂住下郢。这几件草舍就托付给嫂子了。求您照看,不为旁的,只为不被土匪强盗做了窝点,待他日幼薇学成,我们回归故里的时候仍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露宿街头。平日您若有亲戚来访,或有他用,皆随您的意,这房子就跟您自己的一样。”

    听了这话,大婶不舍之情更甚。与鱼秀才一家为邻的这些年,两家很是和睦,当家的是个读书人,他娘子温柔又贤惠,小女娃见了自己总是老远就婶娘婶娘地叫,可见夫妇二人的好教养。想到这里,大婶红了双眼,哽咽道:“你放心去吧,我定好好照看,还盼你们早日回来。只是不知到时我们的小薇儿还能否认出我这个老婆子啊?”说着便把一早煮熟的鸡蛋塞在幼薇的怀里。邻家大婶目不识丁,此刻纵有万般离愁,也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送别之语,可是就这几句直白的肺腑之言,令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落下泪来。幼薇更是扑倒在大婶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氏见不得这送别的情景,转过身去拭泪,迷蒙之中见邱姐儿带着莺儿,站在三四步外看着他们一家,也不说话,只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珠子。正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不只是大婶,周围送别的邻居们也十分热情,送了许多吃食和日用品,直塞得马车再无落脚之地。鱼秀才却之不恭,只得一一谢过。只是如此一来,原定的出发时刻,生生完了一个时辰,鱼秀才一家的为人可见一斑。

    唯恐这么耽搁下去便要露宿在荒郊野外,鱼秀才便催着车夫一路疾驰。饶是如此,因他们舍不得雇脚程快的马车,在路上奔波了一天,黄昏时分才堪堪进入下郢城。

    将妻女安置在一间简陋的客房里,鱼秀才甚至来不及歇上一时半刻,也顾不上夜访无礼,便迫不及待地去找他在此地的同窗刘举人。一则是因为鱼秀才幼年时便与他交好,多年未见,甚是想念;二则着实想早日将女儿进学之事定下来,了却一桩心事。

    这刘举人虽然出自书香世家,家境殷实,但从未因此轻视过鱼秀才,二人品性相似,早已引为知己。日前收到鱼秀才的书信说想托他为自己的幼女找个夫子,他十分开心。这样一来,二人又能像往日一样谈古论今,吟诗作赋了。这些年来他虽中了举人,身边不乏奉承迎合之人,但那些酒过三巡就开始划拳唱曲儿,攀比着谁又见了哪家青楼的头牌,谁又新得了官老爷的青眼,实在是有辱斯文哪!

    刘举人今日无事,吃过晚饭后正想着鱼秀才何时会到,就听见下人来报,“老爷,外面有个自称是鱼秀才的想要见您”,刘举人闻言,,连衣服上的褶皱都忘了整理,忙就起身向外走去。小厮见自家老爷面带喜色地亲自迎接,心下便知这位客人在老爷心中的分量,忙不迭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