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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 花城转头,目光落在后面兀自掐来掐去的师青玄和明仪身上,示意一人, 道:“他?”
谢怜点头。
花城道:“你想怎么试探?”
谢怜道:“多年以前, 我对付过两只白话仙人, 还被一只纠缠了大半年。在那时候,我套过它们的话, 并且试探出了它们的一个特性。这个特性, 它们有的自己都没发觉,但只要稍花心思, 就可以辨别出来。”说完, 秘传了此诀。花城听了, 道:“好办。如此这般。”
二人商议完毕,刚好又回到了那破风水庙。入秋微寒,天色微暗。师青玄到处找他哥哥水师神像的头,给它粘了回去, 把那两尊神像扶正了, 重新摆在神台上。谢怜则在破庙殿中生了一堆火, 捡些破烂木头烧了, 四人围着火坐。
师青玄堵了耳朵,闷闷喝了几壶,终于按捺不住了, 道:“咱们也不能就这样坐着干等那东西吧?有没有什么节目可以助兴的?”
他主动提出,正合谢怜之意。明仪却拨了拨火,道:“这时候了, 你还要什么节目助兴。”
师青玄呸道:“要的。那东西不是想让我害怕吗?老子偏不害怕,本风师怎么高兴怎么玩儿, 比平时还高兴,我就当过大年,气死它。”
谢怜在通灵阵里道:“不如来玩儿骰子吧。”
师青玄愁眉苦脸道:“又是骰子?又是比大小?太子殿下,你不是上瘾了吧。”
谢怜道:“哪有……”
师青玄道:“算了,反正手头也没别的东西了,玩儿就玩儿。可咱们有四个人,玩儿起来有点乱吧。”
谢怜道:“不乱的,这样。”
他摊开掌心,赫然是两枚小巧玲珑的骰子。谢怜道:“我们四人,分为两组。我和三郎一组,二位大人一组,比哪边运气好。两枚骰子,一组掷一次,一人掷一个,掷出来记点数。点数大,该组胜,并且,可以要求点数小的另一组必须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或者做一件事。”
师青玄道:“我有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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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怜道:“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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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青玄抖着腿道:“为什么,理所当然地就是太子殿下你们两个人一组呢?你们分组之前,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没有?”
谢怜轻咳一声,道:“这个吧,你们要是想换一换分组,也是可以的。没差别。”
师青玄把拂尘插进后领,道:“罢了。其实我对这个分组也没意见。不过血雨探花运气那么好,我们这一组岂不是很吃亏?”
谢怜笑眯眯地道:“话不能这么说啊。我们这一组虽然三郎运气极好,但我运气极差啊。两两相加,一上一下,岂不是扯平了?”
师青玄一想,也有道理,一拍大腿,道:“好!就这个了。”转头胳膊肘捅了捅明仪,道,“听到规则没有明兄,你不要拖我后腿啊。”
明仪看他一眼,通灵阵里响起他冷酷的声音:“恕不奉陪。”
师青玄忙把他掐了回来,道:“拖拖拖拖后腿也行!算了算了,来来来!你还是陪吧,不然我一个人一组多凄凉!”
于是,四人简单地立了誓,遵守游戏规则,这便开始玩儿了。第一轮,师青玄掷出一个“五”,明仪掷出一个“四”;花城掷出一个“六”,谢怜掷出一个“一”。
师青玄大喜:“哈哈哈哈哈哈!太子殿下你是真的运气太差了,太差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怜揉了揉眉心,温声道:“虽然风师大人你陈述的是事实,不过,可不可以不要用如此开心的语气说出来呢。”
师青玄道:“咳!行,那什么,我们这一组赢了,本风师要求你们两个做一件事。那什么,太子殿下,血雨探花!我,命令你们——立刻帮对方脱衣服!”
谢怜:“???”
谢怜道:“风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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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仪表情嫌恶地转过了身,扶额似乎不想看到这种恶趣味的场面。师青玄吆喝道:“来来来,愿赌服输,堂堂神官和堂堂鬼王,不会耍赖吧。我已经坐好了,请开始你们的表现!”
“……”
谢怜望向花城,花城一摊手,口型无声地道“哥哥,不是我的错”。
谢怜无奈,只得道:“脱多少?”
师青玄只是闹着玩儿,当然不会真的要他们难堪,抖着腿笑道:“脱一件就够了,留着几件后面才好继续嘛,嘻嘻嘻嘻。”
他居然还想继续……谢怜踌躇,暗暗传音道:“三郎……”
花城面上无甚波动,语音却在谢怜耳边一本正经地安慰道:“无事。不是说好了可以让他们赢几回吗,后面有他们输的时候。”
这的确是他们事先说好的,只是谢怜没想到师青玄会这么玩儿,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磨磨蹭蹭去解花城的衣带,好半天才帮花城把那件黑衣除了,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花城也神色如常地帮他把外衣脱了,动作轻柔缓慢,并且没碰到谢怜肢体。两人其实都只脱了一件外套而已,不痛不痒,完全无伤大雅,但谢怜还是觉得这件事无比诡异,正襟危坐道:“再……再来。”
第二轮,师青玄一个“三”,明仪一个“六”;花城还是掷出一个“六”,谢怜还是掷出一个“一”。
师青玄捶地大笑,谢怜望向花城。两人一直没断了通灵,他传音道:“……三郎!”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花城则歉声回道:“抱歉抱歉,方才忘了。哥哥莫要生气,这次是我的错。”
师青玄又喝起来了,撸|起袖子:“好,这一轮,我命令你们……”
谢怜忙道:“且住!上一轮我们做过了也脱过了。这一轮,该换问问题了。”
师青玄哈哈道:“问问题?也好。那,我的第一个问题,血雨探花,在你心中,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花城的笑意忽然淡去了,同时,风水庙中微微一默。
师青玄道:“不要误会,我没什么特别意思。就是当真好奇,做到血雨探花你这样的鬼王之位,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觉得痛苦。也许,并不存在?”
花城反问道:“你觉得呢?”
师青玄想了想,猜测道:“铜炉山蛊城?”
这的确是很多人在思考这个问题时,第一个会蹦出来的答案。花城却微微一笑,道:“不足为惧。”
师青玄奇道:“不是吗?那会是什么?”
花城一牵嘴角,那弧度很快消失,道:“我告诉你是什么。”
他轻声道:“亲眼看着所爱之人被践踏凌|辱,自己却无能为力。你明白自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这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闻言,谢怜整个人都屏息凝神了。残破的风水庙中,无一人应语,师青玄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才道:“……哦。”
明仪神色依旧冷峻,拨了拨火,道:“继续。”
师青玄抓抓头发,摆手道:“我问完了。明兄你来吧。”
于是,明仪微微抬头,盯着谢怜,道:“太子殿下。”
谢怜这才回过神来,道:“嗯?”
明仪道:“你生平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未料到明仪平日不声不响,一开口却是这样钝重的问题,谢怜一时怔住了。
是不该不听劝诫,执意私自下界?不该不自量力,去永安降雨?不该痴心妄想,要保护仙乐?还是不该留下某些人的性命?
他知道,都不是。
半晌,谢怜才道:“第二次飞升。”
庙中其他三人望着他,都没说话。谢怜出了一会儿神,良久,忽然回过神来,道:“怎么了?诸位,我答完了。”
花城淡声道:“没怎么。继续吧。”
第三轮,师青玄“二”,明仪“二”;花城“六”,谢怜“一”。
见状,谢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天官赐福,终于赢了!
轮到师青玄这一组受罚了,他却跃跃欲试,仿佛什么也不怕,道:“来吧来吧。随意随意!”
谢怜笑道:“那么,我就随意了。地师大人,您先请。”
他转向明仪,道:“大人,接下来我问的问题,您可要好好回答了,切勿撒谎。”
明仪没说话,师青玄摆手道:“放心吧,明兄这个人,根本不会撒谎。”
谢怜莞尔,道:“好。第一个问题:我是谁?”
师青玄一愣,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问题,你不就是你吗,你不是你还能是谁???”
闻言,明仪缓缓抬起头,与谢怜对视,须臾,答道:“仙乐国太子,谢怜。”
谢怜点头,道:“第二个问题,坐在我旁边的这位,是谁?”
顿了片刻,明仪又答道:“鬼市之主,血雨探花。”
谢怜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坐在你旁边的那位,是谁?”
师青玄越发莫名其妙:“殿下,你们玩儿什么?我是谁?我风师啊???”
谢怜道:“地师大人,请回答。”
这一次,明仪却没有那么快回答了。
多次和白话仙人打交道后,谢怜在它们身上发现的那个奇妙规律就是:白话仙人一旦开口,三句话内,一定至少会有一句在撒谎。
这个特性,就好比一个普通人,再怎么身强体健,三天之内也一定要喝水,不然就会脱水而死一般,不会随着能力的高低而改变。除非飞升,不再为人。
千里缩地阵是明仪画的,门也是走在最后的明仪关的,若要动手脚,他最有机会,谢怜第一个怀疑的自然就是他。但当时的师青玄明显心神不宁,若是在即刻表露出怀疑,无疑会令师青玄心神动摇,导致白话真仙能从他身上吸食更多的负面情绪,化为法力源泉。所以,那个时候,谢怜迅速找到了另一种可能。但其实,他并没有放弃最直接的一种可能。
虽说风师和地师关系极好,如果地师是白话真仙假扮的,风师绝不会看不出来。但,要是那白话真仙已经悄无声息地附在明仪身上了呢?
所以,他一开始才想让花城配合他,拐弯抹角套明仪的话。花城则提出,他们两个和明仪原本就不怎么交流,由他们套话,未免不自然。不如先假借游戏之名,尽量制造机会,让明仪多说几句,看是否能在不被风师和地师觉察的情况下探出虚实。
然而,明仪一贯说话极少,气氛再热烈也惜字如金,方才游戏过程中,谢怜一直留心听着每一句,他一开口,大多模棱两可,根本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在撒谎。最后,只好使用杀手锏,借了花城的本事,暗中操控骰子的点数,让明仪输掉,再突然抛出三个问题,令他骑虎难下,不得不当场回答。
因为是在游戏中,师青玄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仍会以为他们在开玩笑,因此不会被那白话真仙趁虚而入吸食法力。而明仪只要回答不对,一露出马脚,谢怜便会立刻将他制住。
已知白话仙人这种东西,三句话内,一定至少有一句是假话。现在,谢怜问了两个问题,明仪的两句回答都是真话。
那么,如果明仪就是白话真仙,这最后一个问题,他就一定会答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