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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出城,就林子里站住,彼此相见。
羊河先扯住韩老大道:“韩兄,那日你仗义遭执,我与端木兄多方打探,听得被判秋后处斩之刑,思事有缓急,先赴荆州取王先生家眷,再设法搭救。我们二人夜探归义王府,归义王说王先生家眷,已被陈蒨与陈昌护送而去。待潜回建康,于路听说,王先生谋反伏诛,其家眷皆亡于盗贼;后又闻文帝登基,大赦天下,除谋逆大罪外,悉数赦免;我们二人钦犯之身,虽然也赦免了,但也无意再居建康,生恐露了行藏,得了陈胜兄弟传信,知韩兄无忧,故而遁去。至今岁中秋,方赴老陌采月楼之约,想不到又遇到了韩兄。”
韩老大道:“出得囹圄,也曾遣从属寻觅羊兄及端木兄,奈何缺少盘缠,不得已做起了赏金猎人,听陈盛说,二位藏身之术,过于绝妙,寻常人觅不得痕迹。后来我倒宽心了,既然陈盛都开口夸你,官家更奈二位尊兄何?”
三人大笑。韩老大又道:“不知老陌何在?”
端木策道:“适才接洽,彼此互通消息,待采月楼大乱,某二人令老陌趁乱先去了。韩兄赴采月楼,何故与此人起争斗?”
韩老大道:“我出得囹圄,全赖文帝义释,嘱咐我不要再草菅人命;我欠着人家的恩情,就答应了,唯以捕捉盗贼为业,趁官府几文赏钱。日前陪伴成兄弟入建康祭奠父亲、探望母亲,见了刑部悬赏,有人夜探大内,伤二十余人,有三百两雪花银赏钱,故而追踪至此,怎料此人如此强横,某等兄弟二人联手,也不敌其重伤之躯。”
端木策道:“可看在我等二位面皮,舍了这桩买卖,三百银两,容某去筹措,偿与韩兄。”
羊河道:“我那忠勇伯府带来的细软,未曾失却;老陌处亦有王先生一部细软,可折卖了与韩兄。”
韩老大不悦,道:“看轻韩某,你们二人忒见外了。或说王先生家眷,果真百无存一?我可以托人打探,或有侥幸脱逃之人,可寻了来还给老陌。”
一直默不作声的成庸,忽然开口道:“大家不用白费气力了,王先生家眷,没有一个漏网的。二位大哥原谅,弟本陈霸先之子,曾受父亲和元皇的命令保护王先生家眷,一直守了五年;后来元皇死于宇文氏,堂兄持父亲手令,索取王先生家小回建康安置,我与堂兄千里护送,直奔建康。及到横岭,家父支开我与堂兄,使官军围住,诈称贼人截杀;后来我掘墓探查真相,加意辨认,王先生亲人,没有一人逃脱。”
羊河大惊,道:“你的父亲是陈霸先,你就是太子,又怎么轮得到你的堂兄陈蒨登基?”
成庸道:“我因为王先生家眷之事,厉辞质问父亲,被剔除宗籍,剥夺姓氏,赶出门楣,故而改名为成庸,后来奔丧入建康,几乎死于长江之中;等我入了建康,巧遇韩兄,随韩兄缉捕盗贼糊口,一直追缉犯人到此处。我与王先生相交一场,本该手刃仇人,但如此背伦弑父之举,我实在下不了手。孝义难全,来日九泉之下,愧对王先生了。”言之恳切,众人唏嘘。
羊河宽慰道:“成兄不必自责,弃江山而全交,王先生若地下有知,当不以为责。”众人皆劝。
羊河又道:“向日韩兄及成兄所缉捕者,乃我的恩师,也是端木兄之父。讳称端木戎。做此不合之事,必有委曲,恳请二位,不要再追捕。”
成庸道:“我们二人也无能缉捕。若非剑夫前辈也在,我们二人已成刀下之鬼了。既然是尊兄长辈,我们应该当面谢罪。”
另一旁,剑夫抱剑而立,徐太医为端木戎疗伤,以刀向火,剜其腐肉,再以药敷涂,系以束帛。端木戎汗如雨下,不哼一声。
徐太医道:“前辈可起,已无虞也。”
端木戎起身拱手行礼道:“有劳先生了。”
剑夫道:“能将梦刀诀用至如此火候者,想必是神刀门门主端木先生了。”
端木戎回道:“裴先生之舞剑诀,亦神乎其神矣。”
剑夫道:“呵!果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哩!世兄既子贡之后,累世经商,积祖所蓄,富可敌国;况以一方门主之尊,怎么做些盗贼的勾当?”
端木戎说:“世兄说笑了。富可敌国,亦取祸之道也。端木家累世家财,聚于江州,结交义士,倒也逍遥。后来,因受了羊侃请托,收了一名徒弟,却引得故交们登门,纷纷要献子弟为徒。既然有了先例,折不得面子,只好尽数收了,子弟徒属两百余人,堪称兴旺。再后来,我入川凉访故人,却不成想胡贼宇文黑泰发兵,造乱江州,大掠财富。闻得端木氏之富,屠戮子弟徒属,尽掠财宝而去。我从川凉赶回,只见逍遥园内,一片瓦砾,遍地死尸,悲愤之余,也只得先收埋了尸骨,立誓报仇。”
剑夫说:“听闻宇文黑泰出巡西北道,被刺客伏击,导致伤口感染,更受了惊吓,染成怯疾,终于病重不治,死于路上,此事莫非端木世兄做下?”
端木戎说道:“然也。”
剑夫说:“宇文黑泰身死之日,已经两年;端木世兄此身伤痕,却又不似旧伤,天底下到底有谁,能够把端木世兄重伤成这样?”
端木戎叹气,说道:“文帝有一男宠,唤做韩子高,此伤乃他所为。”
剑夫大惊,说道:“韩子高,本是一个织鞋的破落户,被陈蒨收留,南征北战,牵马坠蹬,也立下了功劳,官拜为三品将军,怎么会有如此通天能为?”
端木戎说道:“裴先生只是道听途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陈蒨文治武功,战无不胜,意气风发;受陈霸先赏赐既丰,即便身在军营,倒也锦衣玉食。人云:饱暖思**。军中无事时,倒也想起风花雪夜之事,可军营蓄养妇女,却是死罪,陈蒨谨慎,又岂会因此失了计较?一日酒醉,见韩子高白嫩俊俏,误认作女子,扯入帐中泄火,谁成想韩子高专精此道,把陈蒨服侍的更胜女子,从此成为陈蒨的**,陈蒨登基后,拔擢为近侍将军之职,自由出入宫中,陈蒨也时常寻他侍寝,以走旱路,尝试新鲜。”
剑夫说:“魏晋以来,士大夫若庾信、王韶、王僧达之辈,雅好男风,世人皆知;陈蒨虽御**,倒是私事,吾等儒学后裔,也不好妄加指摘。我倒是对韩子高这种以色侍人之辈,如何有本事重伤了端木世兄,颇感兴趣。”
端木戎说:“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说来。”
羊河等人,正引着韩老大与成庸前来见礼,听了一回,站住了脚,无不凝神屏息,听端木戎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