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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约纵兵出战,几战未解建康之危。侯景心下烦忧,叹息说:“若额齐纳在,何以至此?”又想道:“额齐纳谏吾休娶公主而不得,方才不告而别,非公主谋之耶?”再想道:“建康若不守,公主留之何用?莫若杀之,弃城而走。”正在迟疑,乌哈努求见,便令人召入。
乌哈努跪地,大喜道:“贺喜丞相。公主已有身孕,卑职诊脉,当为双生,皆为男丁。”侯景大喜,当下杀心全消,厚赏乌哈努,令芸儿自厨房出来,专侍公主,再遣胡妇二人,操持后厨之事。
数日后,独孤约入见,禀侯景道:“建康事急,若襄王集齐兵马,做二路前来,吾等更加危险。末将已于横岭筑城,內藏硬弩,末将可率五万军队突击敌阵,诈败而回,将军亲率十五万兵自山后出击,此贼可破;将军再令羊鹍、谬车儿率三万人,于建康东侧官道路把守,以防贼人偷我后路,如此,万无一失。”侯景道:“情势紧急,专赖将军。”
翌日清晨,独孤约跃马挑战,直冲敌阵,王生奋力迎战,陈霸先也挥兵来救,独孤约败逃而退。王生对陈霸先说:“此兵马来之莫名、退之疾速,必有埋伏。”陈霸先道:“先生粮道未复,南海之输运,路途遥远,不可久供二军之所需,唯有速决。”王生道:“追则入险地,不祥也。”陈霸先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有埋伏,吾兄弟二人,同年同月同日死,岂不快哉!”
王生道:“陈兄若执意如此,容弟先做前队,挫其锐气,陈兄再麾兵往赴,或可破之也。”陈霸先道:“王兄作二队,某作先锋。”王生道:“横岭者,野战也,唯备安南兵可与胡卒一较短长,小弟所率荆襄之卒,当为弃子,家国事大,陈兄莫以义气争之。”言毕扬鞭跃马,麾兵追击。
横岭之上,五城箭弩齐发,王生弃了独孤约,全力攻城,为陈霸先扫清屏障,虽攻得土城,然麾下折损近半,独孤约再麾大军杀来,王生兵卒力怯,部将雷丛战死,赵益伤重,裨将张威、洛挞、徐彭亦死于乱军之中。柳宗训及众裨将以盾遮蔽,拼死抵挡,陈霸先大驱麾下六万兵马,攻杀而至,独孤约也挥兵决战,渐呈败势,忽闻岭后山间鼓声震天,侯景亲率十五万胡卒冲杀而来,将王生、陈霸先团团围住。
大战数刻,二人势危,驱兵入土城暂时躲避,就以土城中所剩硬弩乱射。侯景见箭密,指挥兵马合围,调集盾牌,晓谕阵法,筹备攻城器械。
陈、王二人面面相觑,陈霸先叹气说:“悔不听王兄之言,逞一时之勇,如今身入重围,兵卒能战者不过五万,如之奈何?”
王生说:“先生留守营盘者,尚有几人?”陈霸先说:“为求速胜,倾巢而出,唯留千人看守老营。”王生说:“弟之营中,也有千人之众,可择一良将透围而出,尽起营中箭矢,潜伏于岭北林中,待侯景攻城之时,以强弩硬弓射之,两面夹射,或有转胜之机。”陈霸先道:“但依王兄,不知遣何人突围?”
柳宗训道:“某愿往。”
陈蒨道:“某亦愿往。”
王生道:“二人俱往,各持吾二人令箭,但一人脱出,则可成也。”
言毕,二人扎缚齐整,各领二千精兵,分两面突出,独孤约遣大队拦截,柳宗训见状,弃了当面之敌,径向陈蒨而去,陈蒨与独孤约短兵相接,正艰难处,柳宗训麾兵至,拼死冲出一条血路,道:“陈将军速去,某当断后。”陈蒨不忍,道:“柳将军且去,容某死战断后。”
柳宗训说:“柳某不畏死,唯畏欠人恩惠,食陈家粮米多日,不欲欠下情分。军情紧急,柳某宁死而不先出。”陈蒨见侯景兵散渐合,唯有打马直去,奔逃二十里,二千精兵只有数十骑相随。
柳宗训身陷重围,陈霸先、王生麾兵去救,皆被乱箭射回。柳宗训从骑渐没,犹左冲右突,势不可挡,独孤约令弓箭手射之,须臾之间,中箭如猬。四千精锐骑兵,突出者唯数十骑而已,又折损骠骑将军柳宗训,土城之内兵卒,无不流涕。
侯景待器械足备,稍事修整,即麾兵而至,土城之内万箭齐发,侯景列阵,集军中盾牌于前队,叠盾为前导,渐次收缩包围,陈霸先、王生见事急,拼死纵兵自土城杀出,侯景则于盾后以箭射之,及至短兵相接,陈霸先、王生已折损数千人马。
陈霸先和王生二人拼死相战,血流盈壑,始终不得脱出,忽然侯景军后,哀嚎四起,箭发如雨,原来陈霸先镇南海,勤修武备,重金购得诸葛连弩之制法,赶制数千张,以做守备之用,今日鏖战,冲阵为主,长弓易携,连弩笨重,不利兵卒速进,留在营内而不用。
陈蒨出围,集合两营留守之兵,得两千人,尽起两营箭矢并两千余张诸葛连弩,往岭北而去。因连弩笨重,行军军速稍缓,未及赶上两面夹射之势,等陈蒨赶到时,两军已短兵拼杀一刻。
当下陈蒨列下诸葛连弩,一发十矢,首轮即两万余箭激射而来,侯景兵蚁聚土城之外,瞬间数千兵卒消折。侯景魂飞魄散,急令盾牌遮蔽,盾牌已都集往前队列阵,急切间转运不过来,后队无以遮蔽。陈蒨再令发弩,侯景后队躲避无门,自相践踏,抱头鼠窜,死者无数。前队独孤约听得后队闹动,侯景禁止不住,心知已败,遂令裨将收聚盾牌,将侯景护住,当先跃马,以刀拨矢,护侯景先走。
陈霸先大喜道:“王兄妙算,事成也!”王生说:“可紧追其后,迫其不敢入城。”当下二人大击金鼓,麾众掩杀。此役,胡卒折损十三万,泰半为诸葛连弩所射杀,陈霸先、王生二人留在营中的箭矢,悉数射尽;另有柳阿喃率两三万余残兵,伏地乞降,王生令裨将端木策收缴兵器,禁之于土城,奋众再进。
且说建康城内,侯景预先派罗广、淳于兴、乌泰格三将率三千甲士,于城头瞭望,若侯景兵败,则屠戮公主及萧氏宗室。三人见侯景兵败,乌格泰说:“内苑偌大,一时难杀尽绝,当先杀公主,以报逼走额齐纳致败之仇;可令罗广率一千甲士把守内苑大门,凡有出入者,辄杀之;再由淳于兴率千人扼守建康东门,以留后路;我亲自带二百甲士,赶赴公主居处,擒杀公主;其余甲士,纵其尽情屠戮,至西门被破为止,无论屠戮多少,悉数出台城、自建康东门突围逃走。”
三人计议已定,各自带领甲士,直赴内苑,要杀洛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