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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攻入建康,设长围包围台城,随着诸侯去而复返,早已传的四海皆知。宇文黑泰听说了,对宇文萨保说:“我们十几年来,要攻入建康而不得,不成想这胡羯竟然成功。”
宇文萨保说:“叔父运气不佳,偏偏遇到羊侃;而胡羯成事,多亏羊侃在建康朝堂,未得带兵出战。那侯景,短视而无谋,竟敢以区区二十万人,深入梁国腹心,实乃蚍蜉撼树之勇,羯人全灭之日,应该是不远了。”
宇文黑泰说:“侯景主力,奔赴建康,包围台城,羊侃恐怕很不好过吧。罢了,我等可趁寿阳兵力空虚,击破侯景老巢,阻绝其归路。”
宇文萨保说:“叔父与羊侃虽各为其主,早已惺惺相惜,侄儿早已知道。但寿阳城坚,御守器械,都是羊侃当年亲自布置,恐怕会伤亡不小。”
宇文黑泰说:“高澄痛恨侯景,此胡羯一日不死,如芒刺在背。可修书一封,邀其会猎寿阳,共同击破寿阳,减少我军伤亡。”
宇文萨保说:“高澄若来,入了寿阳,岂会轻易撒手?到时我们与他,必定免不了一场大战,损失兵马,或许甚于攻城。”
宇文黑泰说:“我本就没想跟他争,就以此寿阳为酬,让给了他,订立盟约,不与他刀兵相见就是。”
宇文萨保大惊,说道:“叔父,我们与高澄一起攻城,一场辛苦,又图了什么?白白浪费气力,又让高澄得此要地。”
宇文黑泰说:“侯景之辈,自不量力,梁国早晚平定了他;到时,梁国必来夺回寿阳,我等要是占了,免不了一场大战;况且梁国若联合高齐来攻,我等腹背受敌,反而凶险。所以,不如让给了高澄。”
宇文萨保恍然大悟:“原来叔父让了城池,是为了谋取渔翁之利。”
宇文黑泰大笑,说道:“侄儿尚需历练,怎能如此短视?待梁国与齐国争夺寿阳之时,我等以盟约为庇护,从齐魏交界之处,渡过黄河,派一支兵马,乘虚直入梁国江州,大掠财宝钱米,趁梁国尚未回过神来,即刻归返魏境;待有了充足的粮饷银钱,拓跋氏何德何能,得以继续高踞帝座?”
宇文萨保拜服,说道:“江州,为梁国一等一的富庶之地,更有端木家富可敌国,若取了江州财帛,何愁大事不举?叔父英明,侄儿惭愧。”
于是修书一封,邀请高澄会猎寿阳;高澄接了书信,传示朝臣,群臣劝谏说:“宇文泰所设,必为鸿门宴,吾皇不可轻去。”
高澄笑道:“侯景起兵之时,宇文泰若是听了侯景的建议,两面夹击,再引动柔然趁火打劫,我等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又何必等到我们柔然新平,再图征伐?朕受其诛灭侯景的恩惠,理当面谢;若朕此去,遭逢不测,即刻命庐王登基,替朕报仇。”
群臣再谏,高澄力排众议,亲自率领十万兵马,浩浩荡荡穿过交界,直趋寿阳城下。
宇文萨保听得消息,大惊说:“高澄果然来了,也是个豪迈人物。”
宇文黑泰说:“他不疑我,我也该教他安心。”
于是带了亲兵数十,准备牛酒,准备亲自赴齐营拜谒。
宇文萨保谏道:“叔父切莫身入险地,万一不测,谁来撑持大业?”
宇文黑泰说:“我等养精蓄锐、招降纳叛,更不断骚扰梁境、养敌自重十余年,始终不得举大事,只不过是力量尚有不足而已。若果不与齐国缔盟、无法穿越边境缓冲区击破江州,我们宇文家就再也没有登帝位的机会了。叔父宁可为举大事而死,岂可庸碌为臣一世?吾侄萨保,若叔父此去遭遇不测,你就断了举事的念头,接管了叔父的人马,造册交付魏主,以示忠心;叔父已经把直儿托付给普六茹氏,已无挂念,待我死后,普六茹氏必然会顾着往日恩情,保全宇文氏一脉;侄儿安安心心做个顺民,永奉拓跋氏为主。”
原来那普六茹氏,本为弘农杨氏,世为大族,鲜卑人占领弘农之时,为稳固统治,大肆斩杀当地汉人豪强。而杨氏一脉,乃宇文氏保下,允其献财宝请降,杨氏并不惜费,极力花钱消灾,连祖宅也一并献给了宇文氏作为驻扎兵马之用,因此获赐普鲜卑姓氏——普六茹氏,已经在魏国生活了数代,所以宇文氏对其有恩;宇文黑泰在外领兵,恐怕拓跋氏猜忌,把亲子宇文直托付,普六茹氏念恩,已经翼护了十余年。
宇文萨保听了,跪泣送宇文黑泰而去。宇文黑泰入了齐营,高澄敬他胆略,奉为上宾,赐以酒食,宾主对饮。
高澄说:“宇文柱国邀朕涉猎寿阳,猎物何在?”
宇文黑泰说:“齐主听禀,所谓猎物,无非禽兽;今日寿阳城内,俱是禽兽。”
高澄说:“寿阳是侯景的老巢,羯人之残虐,胜过禽兽,自可射猎。”
宇文黑泰说:“正是。想必齐主已经听说侯景攻入建康的事情了,寿阳空虚,下官想与齐主共破寿阳,破其巢穴、戮其子弟,为齐主报仇。”
高澄大笑:“以宇文柱国之能,难道攻不下一座空城?宇文柱国以为朕可欺耶?无非要借刀杀人而已。”
宇文黑泰说:“齐主误会下官了。如果下官想要对高氏不利,早该与侯景共击高氏,又何必孤身入营,与齐主会面?”
高澄说:“宇文柱国有何话说,尽管说来。”
宇文黑泰说:“乞屏退左右。”
从者散去,高澄说:“宇文柱国请讲。”
宇文黑泰说:“齐主听禀,共破寿阳只不过是托词,以掩人耳目。下官想起,高氏与宇文氏,曾经同奉拓跋氏为主,为臣为奴;如今,高氏已经自立,少不得称孤道寡,为何宇文氏非要以奴才自居?实不相瞒,高氏既然做的初一,宇文氏也想做十五,今日入营面见齐主,实为缔约。”
高澄哑然失笑,说道:“宇文氏曾痛骂高氏为叛臣,原来也是包藏祸心之辈。”
宇文黑泰说:“汉人有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下官今日以心腹事相告,端看齐主意下如何。”
高澄说:“宇文柱国不妨说下,如何缔约之法?容朕三思,再做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