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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帘雪夜霜按:沙场征战的事情,对于故事主线不可或缺,如果铺陈来叙,要占用许多篇幅,恐有喧宾夺主,因此沙场之事,以古白话文小说笔法叙述,点到为止。】
话说额齐纳出班,谏道:“将军岂不闻魏武‘挟天子以令诸侯’乎?今围台城日久,外莫能知,或谓城破,或谓城存,诸侯之师,有亲梁皇者,必投鼠忌器,不敢强攻;有觊觎九五者,必犹豫观望,以待城破,借将军之手铲除梁主,以待名正言顺之时。故而勤王之师虽有百万之众,然号令不一、各怀鬼胎,更何况襄王、越王、楚王,皆一时之人杰,彼此猜忌日久,如果只来一人,率领三十万兵马,吾等必然危险;如今三人齐至,吾等反而不必烦恼。”
侯景听说后,稍稍松了一口气,再问道:“虽然他们犹豫观望,不肯强战,但如果百万大军将我们围困,令我等粮草断绝,假以时日,岂不是依然不战而败?”
额齐纳说:“将军勿忧,今天末将带领兵士巡营,有十几个台城兵缒城而出,拜地请降,末将亲自审问了,从他们口中探知,羊尚书伤心四子,忧思过度,忽染重症,饮食减少,已经纳差数日,不日将病死;到那时军心必乱,攻破台城易如反掌。当今之计,可以乘百万之师立足未稳,差人假传诏书,令各路大军留粮草辎重退回藩国,虽然不会获得粮草,但也足以为疑兵之计,只要迟缓几天,拖死羊尚书,我们即可趁势攻入台城,挟持天子,以令诸侯。”
侯景大喜,立即在军营中寻找能工巧匠,伪造玉玺;又悬赏寻觅誊写圣旨用的纸,有原先御制局的降官禀告说:“圣旨由内苑左藏官员掌管,无处寻找;圣旨的纸张材质特殊,制法复杂,急切难得,加急置办,也需要至少十余天才能造出来。”侯景大喜,严令兵马谨守建康城池,重赏工匠,专待功成。
话说襄王萧绎,带领属国将卒,星夜兼程,赴建康勤王,于城外八十里扎营,派使者联络其他的勤王诸侯,商讨进兵之法,相约于北关元帅陈破虏帐内,共商大事。第二天,勤王诸侯齐聚,楚王先说道:“今天襄王邀约大家至此,必为虽有大军百万,号令不齐,大事难举。于今之计,应该推选一盟主,方能成事。”
诸侯皆默不作声,陈元帅想要毛遂自荐,但是亲王们都在此地,又怎敢僭越?各宗室王侯想要主动请缨,心里却知道那些藩王,不一定会心甘情愿的把兵马交出,来损弱争储的实力;剩下的那些军州刺史、异姓公侯及将军等,知道自己人望不足,默不作声。
忽然坐间一人朗声说道:“末将有一言,可为盟主之议,诸君共参详之。”众人抬头望去,说话者是南海郡直阁将军陈霸先。
又听他说道:“诸位率麾下兵卒,不远千里而来,各位宗室及军州统领,都是身经百战的将才;但末将认为,各位虽然之前多有冲锋陷阵,所带领的兵马最多也不过数万,如果把百万兵马纳入麾下,运筹调配,皆无经验。凭借统御几万人兵马的将才,去调度百万大军,必误大事。唯有陈元帅,久居边关,十年前贞侯兵败,高澄趁胜以报仇为名,长驱直入,所向披靡;吾皇诏令陈元帅,集举国之兵托付,大败慕容绍宗,重夺十数州,退敌八百里,奏凯而归,以帅才论,盟主非陈元帅莫属。”
襄王赞道:“陈将军所言甚是,此事托付陈元帅,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纷纷附和,推举陈破虏为盟主,号令百万之众,择期破敌,陈元帅吩咐账下备宴,招待诸侯,宴毕而归。
襄王回营,集合将佐,宣告择立盟主之事,严令各营整饬兵马,以待攻城。一直等待了三日,不见号令,欲待遣人去问,又怕其余亲王怀疑自己私下招揽陈元帅,于是闷闷不乐,骑马在营内巡视。
忽然遇到一人跪在马前,原来是度支主簿王僧辩,平日精研儒学,以儒生自称,人称“王生”。襄王以鞭指之,问道:“汝不在营中整顿文书,跪在这里做什么?”王僧辩回答道:“小人虽文质之身,愿编入行伍,披坚执锐,亲赴杀敌,以解王忧。”襄王并不回答,而是将手中马鞭往下打来,王生吃了一惊,连忙往后急躲,扑得仰面摔倒,冷汗直流,那马鞭却停在半空,原来襄王是虚打。
襄王大笑,说:“一马鞭之威,就将你吓成这样,战场之上,断肢残骸、五脏六腑破裂的死尸,遍地都是,你岂不是要活活被吓死?本王知你忠君报国的心意,但不要为了逞不占之勇,空误了性命。”
王生回答说:“不占欲死王事,鲰夫尚成全之;今小人愿效不占之勇,请襄王成全。”襄王见他谈吐不俗,便分给数十亲兵,令其暂充侍卫牙将之职,跟随在左近,待临敌时,以观其勇。
再说侯景准备诸事毕,矫诏陈元帅,旨曰:
“宣谕诸勤王将士:
内廷生变,祸在咫尺,贼路文焕纠集禁军,挟朕已久;故朕谕侯景带甲入朝,以清君侧。今朕躬安,虽嘉诸臣之忠勇,然忧四境之安危也。故诏令尔等,留军粮辎重于营,以解贼乱之民饥。尔等各回治所,以备外夷寇边,如失寸土,朕必重惩之。”
陈元帅将圣旨接了,忧心北关之事,又恐勤王有失,举棋不定,遂派遣使者,商请诸侯议事。
颖王说:“此圣旨必有诈!吾等加急攻城,必可救吾皇于危急。”
楚王说:“若此圣旨非诈,吾等带甲抗旨入内,恐以忤逆论之,当死无葬身之地。”
襄王说:“既立盟主,当由盟主定夺。”
陈元帅说:“吾皇将边关之事托付于我,今已旬月未归,若齐国攻伐,山河沦落,我万死难辞其咎矣!吾皇向善佛心,爱民如子,若各位治下盗贼乘虚而起,屠戮一方,吾皇当不轻饶也。依末将之见,暂且退兵,若胡羯胆敢不敬吾皇,待有实据,末将必亲自擒捉,献于诸公。”
颍王说:“你们都珍惜自家前程,恐遭罪责;依小王之见,愿冒死以入台城,但见皇祖父安好,小王宁受汤镬之刑;边境之事,牵系国本,陈元帅可率领麾下二十余万边兵回返边关,以备敌袭,小王愿自荐盟主之位,以七十万之兵,破胡贼、救皇祖父,若皇祖父怪罪,当不责众,只问魁首,无关诸公之罪,诸公可应允否?”
越王抗声道:“以七十多万兵马尽数入汝麾下,汝志在勤王乎?抑或志在篡逆乎?吾等兵权皆交付于汝,若变生腋肘,非独吾等为俎上之肉,皇祖父恐亦难免不测之灾,兵权岂可轻易予汝?”
颖王大恸:“皇祖父生死未卜,汝等莫不以皇位为念,或以失职为惧,陈兵百万而无所事事者,皆乱臣贼子也!小王愿率麾下三万八千兵马,誓死往救,诸公请自便!”
越王道:“祖制,藩王无诏入朝,论同叛逆,汝若执意而行,吾当讨逆!”颖王大怒,拔剑而起,越王也掣出短刀,跳到厅前,就要火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