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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爬行回报,宇文萨保大吃一惊,但此地莽莽大山,距离两军对垒之处既近,占领线相互犬牙交错,就爬行这段时间,赵将军早就逃之夭夭了。
赵将军确实已经归返梁境,沿路倒也遇见过几名斥候探马,盘问不过几句,怎能抵挡住梦刀诀神威?沿路倒也有惊无险,刚入梁境,羊耽早已接着。
羊耽单膝跪地,行礼说:“多谢端木先生拔刀相助。”
端木戎说:“世侄请起。羊将军忠君体国,却后院起火,险些误了羊五公子性命。那宇文黑泰老奸巨猾,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家大郎和四郎渐渐长大,可以自保;但这五公子,再送回建康,恐怕凶险。”
羊耽说:“不瞒端木先生,家父也有此顾虑,特意嘱咐小侄送一封书信在此,劳请端木先生拆阅。”
端木戎接过书信,哈哈大笑说:“生而不养,你这父亲倒是会躲清静!罢了,带去江州,将来与我那未出生的孩儿一块儿养,也做个伴。”
羊耽再次拜谢,嘱咐两个奶妈子说:“如今乱世,胡虏未得肃清,父亲已经做主,让端木先生代为照顾,以保周全,两位姑姑此去,河儿全仰仗两位。”
两位奶妈子连忙应道:“既然卖身为婢,必定好生看觑五公子。二公子不必客气。”
言毕,令亲兵取来黄金一百两,说道:“劳烦端木先生笑纳,以作抚养之资。”
端木戎也不推辞,说道:“好说,好说!”伸手接过,转手赠予那两个奶妈子说:“你们可把家人搬至江州,轮流回家团聚,此黄金为安家之资,但不可误了为奴本分。”
两个奶妈子千恩万谢,羊耽令亲兵牵出一架马车,端木戎拱手作别,驾着马车,一鞭去了。
羊侃与宇文黑泰对峙前线,往来拉锯,彼此消耗了五年,双方均未得寸土。而宇文黑泰接到诏书,言说鲜卑高氏入侵,势不可挡,速回军救援。
宇文黑泰唤萨保商量:“是了,梁主派楚王、襄王、越王谨守边境,那些藩王,都是能征善战之辈,自可保得国泰民安。却令羊侃与我对峙,势均力敌之下,我们大魏缺少良将,顾此失彼,如今形势,该如何处置?”
宇文萨保说:“叔父听禀。那羊侃带兵出征五年,耗费国内粮米无数,若建不得功业,回去必然受责;而叔父若挥师救援西境,羊侃随后追击掩杀,也是危险。不如送个人情,把侵占的四州二十六城还给羊侃,让他建得战功,回去也有个交代。而叔父可以换得军列齐整,先擒高欢,再平梁国不迟。”
宇文黑泰沉吟片刻,说道:“此事你去安排吧。”
使者往来传话,订下盟约。羊侃先派使者入四州二十六城接收了图籍人口钱米,派羊耽代为礼送宇文黑泰出境,写成捷报,言说收复六百里沦陷国土云云。
梁武帝大喜,念及羊家父子苦战边境五年,下旨封羊侃为大司马,羊耽为荡寇将军,对其部下也恩赏丰厚,恩准其归建康探亲。羊侃交割了军务,连夜带着羊耽与数名亲兵仆役,快马加鞭先入江州而去。
那端木家累世经商,兼有祖传梦刀诀在身,搬去江州,逍遥度日,可称得上富可敌国。羊侃入了江州,径入郊外一座园子,远远望去,已见依山傍水,楼台亭阁,气派十足。园子门口上书三个鎏金大字:“逍遥园”。
门人通报,端木戎亲自出来迎接,说道:“羊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羊侃说:“端木兄客气了。犬子寄养在此,已经五年,虽然日夜挂念,但军务缠身,无暇前来看觑,偏劳端木兄了。”
两人客套了一回,去水边亭子内坐下,早有童仆端来茶水点心,端木戎说道:“唤羊五公子前来相见。”
童仆答应一声,两个奶妈子抱着一个五岁孩童过来,先拜道:“主人在上,受小婢一拜。”羊侃连忙说:“快快请起,有劳两位姑姑了。”
一名奶妈子就唤羊河说:“河儿,快快拜见父亲。”
羊河倒是很乖,行个跪拜礼,叩了三个头,说道:“父亲大人在上,受不肖子一拜!”
羊侃定睛看去,五年未见,这幼子已经生长的唇红齿白、英眉亮目,昳丽中透出一股刚气,当下喜难自胜,双眼湿润,连忙双手搀扶说:“吾儿快快请起,为父带你回家拜见母亲。”
端木戎说:“回家宁亲,自是必然。但久年未见,先容我略尽地主之谊。”羊侃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当晚,端木戎大开宴席,为羊侃接风洗尘,一并庆贺升迁之喜,酒兴方酣,却闻院内大哭之声传来,并有女眷呼唤安抚之声。羊侃停盏,赔罪道:“端木兄,羊某身为不速之客,惊动内宅,实在唐突。”
端木戎连忙说:“羊兄客气。容我去去便来。”
端木戎起身去探视,羊侃略一踌躇,也跟着去了前院,只见一名孩童,呼天抢地大哭,几个奶妈子并婆子,只是哄不好。
端木戎说:“犬子无状,让羊兄笑话。”走上前去,问那孩童:“策儿,你为何如此哄闹?”
那孩童擦着鼻涕,哽咽道:“刚才羊河哥哥去禀告母亲,说要回建康住,我想留住他,但留不住;母亲嫌我哭闹,把我赶了出来。”
端木戎叹息一声,说道:“唤夫人来前厅相见。”然后抱起策儿,与羊侃再入前厅喝酒。
不多时,夫人抱着羊河出来相见,两人脸上俱是泪痕。羊侃说:“吾儿为何哭泣?”羊河擦去泪水,整理衣冠,跪地说:“回父亲,男久居江州,端木叔叔与婶婶,待我如同亲子,想来此去建康,再次相见不知何时,因此动了离别之情,以致伤心流涕,请父亲责罚。”
羊侃愕然,偷眼看端木戎时,也是面露不忍之色。当下唤羊耽说:“老二,带你弟弟出去,我有话跟两位长辈说。”羊耽起身离席,拱手说声“失礼”,就哄着羊河出去了,而策儿则躲在夫人怀里,仍然在抽泣。
羊侃离席拱手说:“贤伉俪在上,受羊某一拜。”端木戎夫妇连忙搀扶起来,说道:“羊兄客气,有话请入席再说。”扯着去座位上坐了,斟酒说:“你我本是故人,何必如此繁文缛节,但请边喝边聊。”
羊侃说:“我作为一名父亲,因为身在行伍,不能照顾河儿。自从相见,河儿虽然年幼,但礼数周全、举止有度;更见河儿与二位已生孺慕之情,自知五年之内,贤伉俪对河儿颇为用心。如此盛恩,羊侃无以为报。唯有此酒,谢二位于万一。”
端木戎夫妇见他说的动情,不好推辞,说道:“羊兄客气了。”便一饮而尽。
羊侃又倒上酒,说道:“羊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久知子贡君传下儒学和刀诀,历来端木家能文善武,世称大族。待我带河儿与他母亲相认之后,可否拜入神刀门下,修文习武,日后也好有番作为。”
端木戎仰天长笑,说道:“此子聪慧机敏,甚于策儿;实不相瞒,我觊觎已久了。今日以此酒为约,这个徒儿,羊兄可不能给我赖了。”
酒盏相接,一饮而尽。
策儿挣脱母亲怀抱,蹦蹦跳跳跑出去,嘴里喊着:“羊河哥哥,我们还能继续在一起玩儿,父亲收你为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