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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执个晚辈礼,禀道:“晚辈见过羊将军。”
羊侃说:“尊使免礼;羊耽,看座,奉茶。”
来人说:“谢羊将军。”就去庭下的椅子坐了,早有童仆奉上茶茗,来人不慌不忙起身行个平辈礼,表示感谢。
羊侃说:“尊使持节至此,有何公干?”
来人说:“晚辈乃柱国宇文泰麾下值日牙将,领受军令派遣,特来送上公函。”言毕起身,双手呈上一封书信。
羊耽接过,呈递给羊侃,羊侃看了书信,不动声色的说:“请问尊使,书信所言,莫非有诈?”
来人说:“我家柱国宇文泰的智算,想必羊将军已有耳闻。若不是得了十足把握,也不会派晚辈前来打扰。”
羊侃说:“兹事体大,牵涉到犬子性命。容羊某也派一名使者,前去面见小儿一面,若确有其事,想必宇文柱国那边,与羊某自有商量余地。”
来人说:“宇文泰已经料定将军谨慎,羊将军可派一名牙将,持节前去探望五公子。”
羊侃说:“也罢。赵将军,麻烦你替我出使一遭。”
一名牙将领令,卸去铠甲,牵过一匹马,随着使者去了。
出了营寨,使者只顾带着赵将军往荒僻小路走。赵将军问道:“为何不投大营,你这要去哪里?”
使者说:“刚出世的婴孩,沿路令奶妈子伺候着,风餐露宿,才来到此处;军营蓄养妇女,是死罪,宇文柱国是什么人物?魏主一直猜忌他,因他素来宽仁磊落、用兵有道才暂免清算,岂会因为这点小事让魏主抓了把柄?所以,不得已才在军营之外的隐秘处安置,将军勿怪。”
赵将军冷笑一声说:“临阵对垒,打不过羊将军就绑架人家刚出生的儿子,也称得上‘宽仁磊落’?明知军营蓄养妇人是死罪,那么掳人子弟,难道不是死罪?”
使者就不回答了,由着赵将军讽刺,走了不知多远,来到一处山洞,说道:“赵将军请入内观视。”
赵将军说:“我是军人,宁可死于刀斧,绝不屈身入狗洞。”
使者无奈,只得入内说了声,洞内出来几十名黑衣人,手执兵刃,显然俱是手段高强之辈,两个奶妈子,抱着一个婴孩儿,倒是吃饱了奶,刚刚睡着。
赵将军上前讨抱,使者阻止说:“将军远远看一眼即可,不可靠近。”
赵将军说:“羊五公子被盗走,夫人已有来信,言及婴孩腋下有一胎记,若不看清楚,又岂能被你们白白捡了一个孩子,冒充羊五公子来勒索羊将军?”
使者更加无奈,说道:“难怪羊将军派你来此探查,果然心思缜密。”言毕一挥手,两名黑衣人从背后把刀逼在赵将军的脖颈,说道:“请赵将军于近处观看。”
赵将军缓缓走过去,奶妈子轻轻从小被内抬起婴孩儿的胳臂,果然见腋窝之内,有一小若米粒般胎记,若非羊夫人疼爱,每每细细把玩,寻常人也察觉不到。
使者问道:“赵将军,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赵将军说道,“劳烦两位姑姑抱好孩子。”
“赵将军不用担心,这两位奶妈子,是羊将军府中一并盗来的,唯恐汉家子弟,吃不惯鲜卑人奶水,万一夭折了,坏了宇文柱国大事。”使者说道。
赵将军说:“你们倒也考虑周全。替我向柱国大人道谢。”
“谢”字刚刚出口,赵将军身躯一矮,两个手肘往后一撞,只听见两声胸骨碎裂的声音,两名黑衣人顿时萎做一团,连闷哼都未发出来。
剩下的黑衣人大吃一惊,纷纷跃上前来,把赵将军围在中间,赵将军早已抢了钢刀,捧在胸前,威风凛凛,不似刚才的普通牙将行状。
“你是谁?”使者问道。
“自从接了夫人书信,羊将军就连夜派人找我,求我周全此子。你看到的我这张脸,也是假的。”赵将军冷冷的说。
“这是八旗部六十四名精英,你脱不出去的。”使者也不觉得慌张,“你难道不怕刀枪无眼,伤了羊五公子?”
赵将军说:“威胁没有什么用处。羊将军有言在先,若救不出此子,就地杀戮,断了宇文黑泰威胁的念想。”
使者倒打了个寒噤,这羊侃也算是个狠人了,能够让这个狠人求另外一个人来帮忙,那么这个人应该是个更狠的人。
赵将军说:“八旗部是吧?不在漠北牧羊,来这里掳人子弟作什么?一齐上吧。”
黑衣人一拥而上,赵将军单刀守关,拈个刀诀,喝道:“杨柳飘絮·春宵苦短!”刀走轻灵,折射出万点阳光,犹如杨柳飞絮,催人入梦。
“梦刀诀?”黑衣人大惊,只见迷梦之中,兵刃交击过后,二十几具倒地的尸体,是梦醒时最难以置信的真实。
鲜卑人悍勇,见同伴倒地,竟尔不退,大吼着冲上前来,誓要为同伴们报仇。
长刀回旋,不着痕迹,似梨海生香,蝶舞沓来,纷纷扰扰,连绵不绝,正是“梨云梦诀。”
催人肠断的寒气,化作点点索命暗香;飞舞的蝴蝶,细看是触目惊心的嫣红。
蝶舞止,性命终。
使者汗流浃背,转身就逃,赵将军又岂可让他如愿?长刀飞出,梦刀诀抛掷之招“飞熊梦诀”随心而出,直直钉在使者面前的大树上,把使者吓得再也走不动。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不会杀你的。”赵将军缓缓走过来,“况且,掳人子弟之事,是八旗部的这些人做下,你只是个传话的,罪不至死。”
“赵将军明鉴,劫掠羊将军的子弟,确实不干晚辈事。”使者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在我脱出之前,怕你报信围捕。适才所经过的道路,已经埋有伏兵,足见宇文黑泰怕羊将军派军士尾随。这里反而成了‘灯下黑’,我已筹划下一条逃脱之路,劳你回报宇文黑泰,好好用兵。我今日以刀立誓,若他再做伤人子弟之事,我必然取了他的性命。”
使者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宇文泰算定没有人能孤身斩杀八旗部六十四名精英,但错算了将军的勇武,只在片刻间就把他们斩杀殆尽。”
赵将军就不说话了,拔出长刀,疾速的挥出两刀,把使者两条小腿的肉各砍去一大块儿,血流满地,说道:“自己包扎下,爬回去吧。流血过多,会死人的。”
使者疼的脸色扭曲,仍然拱手说:“谢将军指点生路。”
要知道,六十四人都死了,他自己回去,宇文黑泰素来多疑,岂会放过他?
这两刀,既延缓了他回去报信的时间,又救了他一命。
他甚至有一丝感动。
“走吧,顾好公子,我带你们离开。”赵将军对两位吓得面如土色的奶妈子说。
两位奶妈子跪地,说道:“我替我家少主谢谢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