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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
岳阳下瞰洞庭、前望君山,除了楼外洞庭湖风景秀丽之外,楼中大师父对湖鲜江鱼的烹调手艺也是远近闻名。尤其是那道“清蒸雪蟹”膏肉细嫩肥美,据说普天下唯有用湖里八月的螃蟹才做的出来,令无数豪门富贾趋之若鹜。
但今日来到楼中的客人面对如此美味,却都没了兴致。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已经被临窗而坐的一对璧人所吸引。那男子风流俊朗,浑身上下的穿着配饰也无不彰显华贵舒适,尤其是他腰间的那把长剑,黄金的吞口,剑鞘上还镶嵌着十三颗晶莹璀璨的明珠。
若是在数月以前,人们肯定会以为这又是个初入江湖涉世未深的公子哥。但自从剑神西门吹雪在珠光宝气阁败北的消息传出后,已经有很多人知道,眼前这位富贵公子便是当今武林风头最盛的峨嵋剑客。而他腰间的那把,更是百余年前江湖中杀气最重的凶剑。
薛蟠自然知道,此时正有很多人在偷偷的看着他,甚至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似乎怀着叵测的心思。轻骑快马与仗剑天涯,那是初入江湖的少年才会憧憬的故事,从古至今阴谋权术和杀戮背叛,才是武林背后的真实。
从金陵离开的时候,薛蟠就已经隐约感觉到有几股势力始终在身边环绕。但他却并不怎么在乎,历经沧桑很多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如今薛蟠反倒是一门心思的对付着眼前盔甲狰狞的蟹壳,吮吸着里面鲜甘的汁水和蟹黄。
洞庭之水,故地重游。
岳阳这个地界对于薛蟠来说也算是半个故土,因为另外一个时空的药王庄就是建在距此不远处的白马镇里。那个时候江生也曾偷偷带着小师姐程灵素,假借采买药材的名头出来,瞒着无嗔和尚到湖边吃螃蟹。
而这一次,虽然同样是吃雪蟹,他对面的女子却已经换成了冷罗刹薛冰。
那日大概捋顺了珠宝铺子和贾雨村的事情,薛蟠第二日就捡了几样名贵的珠宝礼物,到神针山庄前去拜访。拜访的结果很顺利,他和神针薛夫人就着当前的江湖形势发表了各自的看法,并对双方的武学威名提出了高度赞扬,在此次拜访的最后双方本着合作互助的原则,顺利结为武林同盟。
而薛冰也顺势就跟在自己身边,一同去前往峨嵋参加掌门大典。
她看着薛蟠悠然自得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好奇:“还有不到半月就是峨嵋掌门的继任大典了,瞧你这么不紧不慢的,难道是另有什么谋划?”
原本自金陵至蜀中,只需乘船沿着长江溯流而上便可日行千里,但薛蟠似乎并不急着赶赴峨嵋,反而选择崎岖陆路一道游山玩水。若不是这几日他始终谨慎守礼,薛冰差点以为他是在刻意创造机会了。
薛蟠淡淡道:“我只是想给他们多留些时间罢了。”
“他们?,,,,莫非你这次还联络了其他外援,准备在大典上一句发难?”
薛冰眉头一皱。毕竟她面前这个便宜表哥素来深藏不漏,一身惊世神功的来历也从无人知晓。虽然红鞋子直到目前也没查出什么线索,但难保在他身后没有什么庞大势力暗中支持。
须知这次的掌门大典可谓暗流汹涌,除了明面上峨嵋内几个派系争端之外,公孙大娘他们暗中也有自己的谋划。若是此时凭空横生出一股力量干涉的话,很可能会坏了红鞋子蓄谋已久的计划!
“我说的“他们”,是我那几个师兄师姐。”
薛蟠摇摇头,看薛冰一头雾水的样子,他慢慢解释道:“我前日拜访薛夫人时曾说过,定能执掌峨嵋之权柄,以此做两家结盟的基础。这一点我定会说到做到。但直接谋夺掌门之位,对我来说却并不是最明智的选择。毕竟掌门之位只有一个,峨嵋上下所有人都盯得眼珠子都红了。
纵然我剑法有成又是独孤一鹤的嫡系弟子,但入门时间太短难以服众,贸然出头反而会引起整个峨嵋上下的敌对。纵然强取,也势必会令峨嵋派元气大伤。
与其如此,我倒不如以退为进,大大方方的把掌门之位让出来,转而支持“三英四秀”其中一个继任掌门。”
峨嵋剑派虽不像武当少林那般势力庞大,门下弟子数以千计。但毕竟也是传承千年的门派,门内除了独孤一鹤的几位嫡系弟子外,还尚有几位师叔和几十个师兄弟。薛蟠上辈子可是经历过华山剑气之争的人,自然不会傻乎乎的以为他们会对掌门之位毫无想法。
薛冰能成为红鞋子的八妹,头脑自然不笨。
她立刻反应过来:薛蟠这招以退为进,便是要以放弃掌门之位做条件,转而将独孤一鹤的嫡系弟子牢牢的绑在一块,用绝对的实力震慑旁支不敢动弹,以此确保峨嵋的继任掌门会在“三英四秀”里产生。
而这几个人即使升任掌门,也都会面临和薛蟠一样的问题,那就是年纪轻轻难以服众。到时面对峨嵋上下尾大不掉的局面,他们则只能倚重薛蟠为肱骨。只有他这样一个武功剑法不逊于独孤一鹤的高手做支持,继任的掌门位子才坐得稳。
如此一来,薛蟠与继任掌门互为倚仗,自然会在峨嵋派的地位将极为超然,大权在握。
“你可真是个老狐狸啊!”
薛冰嫣然一笑,心中愁虑尽去。说到底她此行的目的,原本也不是真的去帮助薛蟠去谋夺什么掌门之位,既然这位便宜堂兄自己不上心,她也乐的听之任之。
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
薛冰凭栏而立,极目远眺,此时秋高气爽,正是洞庭湖畔风景最为秀美的时节,更兼今日万里无云皓月当空,正和门前李太白亲笔所书的对联:水天一色,风月无边。
而就在这时,远处的湖面上却驶来一叶扁舟,乌黑的船篷,狭窄的船身,一位白衣剑客在船头傲然而立。在皎洁的月光下,那人的衣服白的发亮,又仿佛带着一丝摄人的寒气。
湖面的水汽泛着朦胧,那白衣人仿佛也溶在这朦胧的水汽中。薛冰突然感觉身上一股莫名的凉意传来,失声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怎么会在这?他的剑伤难道这么快就好了?这次过来,莫非是找薛蟠决斗的?,,,,一时间无数念头从薛冰的脑袋里冒出来,实在是西门吹雪出现的太过突兀,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丝异常。
那小船行的极快,就在它即将靠岸的时候,那白衣人忽的如离弦之箭,从小舟上一跃而下直奔危楼。他的身法很利落,也很快,但薛冰却慢慢皱起了眉头。
她虽未见过西门吹雪的武功。但她是陆小凤的好朋友,曾听他提起过:当今大下武功真正能达到颠峻的,只有五六个人,而西门吹雪便在其中。除此之外,他还曾格外强调过西门吹雪轻功冠绝天下,或许唯有白云城主叶孤城可与之媲美。
眼前这白衣人轻功虽利落,但光是比起陆小凤来都要差上一截,就更别提“冠绝天下”了。
正在这眨眼间的功夫,白衣人已经施展轻功纵身一跃,稳稳的跳上二楼。薛冰也终于笃定,眼前之人绝对不是西门吹雪,他远比西门吹雪年轻得多,面目轮廓也远比西门吹雪柔弱。
可是他整个人看起来,却像是西门吹雪的影子。苍白的脸,冷酷骄傲的表情,雪白的衣服,甚至连站着的姿态都和西门吹雪完全一样。
那少年丝毫没有理会薛冰,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薛蟠身边的长剑,片刻后才问道:“这把剑就是当年燕十三的骨毒?你便是用这把剑打败了西门吹雪?”
“不错,这把剑就是骨毒。”
薛蟠点点头,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少年,问道:“你刚才用的是武当梯云纵,莫非是小白龙叶孤鸿?”
叶孤鸿!他是武当门下子弟中的后起之秀,同时也是白云城主叶孤城的远房堂弟。据说白云城主还亲自指点他的剑招,在武林年轻一辈的剑客中也是与“三英四秀”齐名的角色。
但很多人一提起他,第一印象却总是说他像西门吹雪的儿子。
薛蟠并没有觉得他可笑。
世人皆崇拜偶像。那远山上冰雪般高傲的性格,冬夜里流星般闪亮的生命,天下无双的剑。江湖中学剑的少年们,又有几个不把西门吹雪当做心目中神抵?
叶孤鸿并没有回答,反而冷声道:“拔出你的剑!”
薛蟠却毫无动作,反而轻笑道:“我为何要拔剑?”
叶孤鸿握剑的手已因用力而凸出青筋,冷冷道:“因为我要杀了你!然后我会用这把骨毒剑去挑战西门吹雪!”
看得出,他的确是对西门吹雪极为崇拜。虽然西门已经败在了薛蟠的剑下,但似乎在叶孤鸿的心里,西门依旧是那个站在剑道巅峰的神明。而薛蟠就像是西门吹雪白衣上的污点,所以叶孤鸿要用血来将这个污点洗掉。
看着叶孤鸿狂热的样子,薛蟠不禁哑然一笑。
他随手又拨开一只肥美的螃蟹扔进嘴里,才摇摇头笑道:“我从金陵出发的时候就知道这路上不会太平,但我原以为来人至少,,,,,,”
薛蟠话说到一半便有些迟疑。他似乎是在想一个合适的字眼,过了好一会才看着叶孤鸿笑道:“,,,至少比你强一些。”
“你说什么!”
薛蟠的话意思很直接,也很伤人。叶孤鸿原本冷静如冰的脸庞瞬间因为羞愤变得铁青,而这种轻视的耻辱只能鲜血来洗净!
话音未落,叶孤鸿剑已出鞘。
而他拔剑的速度也许还比不上西门吹雪,却绝不比别人慢。武当的两仪剑法本就在江湖上首屈一指,而叶孤鸿经由白云城主指点后,在出招时又多了几重精妙变化。他的出手轻灵狠毒辛辣,除了嫡传的武当心法外,至少还溶合了另外两家的剑法特长。
致命的一剑,一剑必中,不留后着!这一剑已是他剑法中的精粹,璀璨的剑光令整个岳阳楼的人都为之惊叹!
但剑锋所指之处,薛蟠却依旧十分淡然。
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拔剑,只是用沾满蟹油汁水的右手拈起根筷子迎过去。那是根做工很精致的筷子,上面掐银镶丝的工艺很符合客人尊贵的身份,但即使是如此,也难以掩饰弥补它质地脆弱的短板。一根竹筷对上精钢长剑,结果已经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剑锋即将刺穿对手的喉咙!
叶孤鸿眼睛里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就像是正准备冲入风雪中去的征人,他甚至已经想到过一会该如何吹去剑上的血珠。但就在这一瞬间,竹筷忽的以一个诡异而精妙的角度搭在他的剑脊上,撞在长剑而已没有锋刃的地方。
叶孤鸿登时感觉到一股难以抗拒的怪力从剑身传来,剑锋不受控制的陡然一转,偏离了方向。然后唰的一下,将身旁的那张厚实的实木桌子,如豆腐般似的削成两截。
“为什么,,,,,”
叶孤鸿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他没有再去反击,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落败了,而且还败的很彻底。剑手对决的胜负只在一瞬之间,刚才自己错力失控的时候,薛蟠有一百次机会可以把那根竹筷穿透他的脖子。
薛蟠却忽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来杀我之前洗澡了吗?”
洗澡?
叶孤鸿猛然抬起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无从察觉。
而就在这时,旁边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西门吹雪每次杀人之前,都会熏香沐浴,斋戒三天。我虽然素来看不上他这怪癖习惯,但却不得不说,西门吹雪的剑法虽然冷血无情,但他本人却对每条生命都有极大的尊重。”
众人听了,这才恍然大悟。但同时也很奇怪,西门吹雪素来令人敬而远之,是谁竟敢如此大言不惭的口出狂言?
他们连忙回头看去,却见一大一小两人从楼梯走上来。
小的那个是个姑娘,看上去那样子很乖,眼睛很大,穿着身五色彩衣。而大的那个看上去却很落魄,似乎奔波了很久,唯有两撇小胡子修剪的十分精细,就像两条眉毛一样。
薛冰咬牙切齿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陆小凤!你个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