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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薛红泪呕了一口血,气息越发短促,她的手徒劳地想抓住什么,??但手指只轻轻地抖动了两下就缓缓停下来,就像是寒风中从枝头凋零而正迅速僵冷了的一朵花,??虽然仍旧美丽妖娆,但也到此为止了。
薛红泪后知后觉明白了当时冯三爷那句话的意思,??可后悔已经晚了。
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跟金钗儿说,但是那些推心置腹的话,??若说给此刻失忆了的钗儿,显然不合时宜,??而且薛红泪竟不确定,??若说出那些机密,会不会反而对金钗儿不好。
于是她只能带着满腹的遗憾跟不甘,??最终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慕容凤枕也有些呆怔。
他向来游遍花丛从来无心薄情,先前接近薛红泪也如她所说,是为探听十七的事。
但是……这毕竟是个软玉温香的女子,也从未对他不利,如今却这样突然身故。
凤枕很清楚什么叫做世事无常,但如今这活生生的案例在眼前,却仍是让他有些难以面对之感。
他望着薛红泪依旧很美的脸,??半晌,??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薛楼主你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到害你的凶手……我会给你报仇的。”他握住薛红泪已经凉却的手,??轻声地发誓般的说。
然后,??凤枕转头看向金钗儿。
他本来是想看看金钗儿的反应,??但就在这一回眸的时候,凤枕无意中看到在窗户外,仿佛有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慕容凤枕心中一动!知道有人暗中窥视,而这窥视之人,只怕跟薛红泪的死脱不了干系!
他想也不想便道:“钗儿你不要离开此处……”
话音未落,人已经猛然跃起向着门口处冲过去。
而窗外那人反应倒也极快,察觉自己行踪败露后,便忙往廊下掠去。
凤枕见状却精神一振,对方这逃走的举动显然不打自招,证明他的确跟薛红泪之死有关。
如今薛红泪这边的线就这么断了,凤枕本来无可奈何,如今看到这鬼鬼祟祟之人,哪里肯放弃,自然紧追不放!
那人发现凤枕追的很急,慌不择路,竟从三楼一跃而下,引得楼下众人惊呼连连。
凤枕毫不犹豫,轻飘飘地随之翻身跃下,喝道:“给我站住!”
且不说凤枕去追认,只说金钗儿在房中,看着已然气息全无的薛红泪。
细细描摹薛红泪的眉眼,明明没有记忆,她却觉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甚是亲切。
可惜,这样亲切之人,居然已经死了。
金钗儿回想薛红泪对自己说的话:不要回去。
这四个字,跟那一句“三爷”在她的心里翻来覆去,交织在一起,好像预示着什么不祥。
金钗儿的心莫名地有一点慌。
此时等候屋外的留歌坊众人试探着走了进来,见楼主竟香消玉殒,顿时大哭不已。
金钗儿见身边都是不认得的众人,又见大家这般伤感,她便静悄悄地出了屋子。
楼道之中,闻讯而来的人络绎不绝,没有人在意她。
她走到楼梯口,跟那些闻讯惊慌奔来的众人逆向而行,耳畔的哭声,惊呼声,叫嚷声逐渐连成了一片。
金钗儿扶着楼梯的木柄,情不自禁地抬头往上看。
头顶的梁上挂着一盏极大的红木的宫灯,垂着红彤彤的穗子。
这么惊鸿一瞥间,仿佛那些哭泣惊叫的人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薛红泪笑容可掬的脸庞,她正站在栏杆旁俯视着她,笑吟吟地向着她招手:“小十七,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在她身后站着的是朱姬,掩口笑道:“要是不来,可就错过今儿新做的荷花酥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眼波流转,燕语莺啼,何其美好。
似真似幻的,金钗儿眼前一花,双腿竟有些发软,她握不住栏杆,竟差点跌倒下去。
勉强出了留歌坊,却仍是不见慕容凤枕的影子。
正不知该去何处,有道人影从街头极快地飞奔而来,一眼看到她忙问:“十七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听说我们楼主有事,是不是真的?”
金钗儿一愣,定睛看了会儿,原来是之前曾领着她来楼里的小吉祥。
她的唇动了动,冷冷静静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十七姑娘……至于你们楼主,你、你自己去看吧。”
小吉祥一愣,突然听见楼中传出恸哭之声,他忙拔腿跑了进去。
金钗儿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心里竟很是难受。
她不愿意由自己告诉小吉祥那个噩耗。
但那毕竟是他避无可避的事实。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不知为什么,心里很不安,像是多留一会儿就会出事。
偏偏凤枕带她来的时候,是随意地在街头叫了一辆车,并没有空闲让侯府事先备车。
可如今凤枕不知所踪,金钗儿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她生得极美,先前又在内宅,是一副侯门小姐的精致打扮,如今竟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不免引来许多异样的眼神,有的好奇,有的猜疑,还有的居心不良。
其中便有两个地方上的无赖,专门的坑蒙拐骗,乍一看金钗儿的容貌打扮,眼睛都直了,垂涎三尺。
可又怕她是有来头的,万一得罪了高门权贵就不好了……于是耐心地跟了一段路,见始终只她一个人,这才放心大胆,当即上前拦住了。
金钗儿止步抬头,见面前之人,一个贼眉鼠眼,一个满脸横肉,都不像好人。
其中一人笑嘻嘻道:“妹妹是要去哪儿?孤零零一个人走岂不危险?不如说出地方,让哥哥送你去。”
金钗儿正心神恍惚,竟也没把这句不怀好意的话放在心上,只摇摇头做拒绝之意,往前又走。
两人哪里肯放过,忙又张手拦住:“别走啊,我们是好心。告诉你,这儿的坏人可多呢。你跟哥哥们走,保你无恙。”
说了这句,见金钗儿并无反应,可这幅相貌却是看的人心痒,于是放肆地抓向她的手腕。
金钗儿浑然不设防的,但就在混混的手才握住手腕的瞬间,她突然醒过神来:“干什么?”
那无赖道:“没干什么,好妹妹……跟我们走,有你的好处……”
金钗儿凝神定睛,才看到一张口角流涎的色胚的脸,想也不想,金钗儿本能地手肘屈起往后一捣,正中那人胸口。
那人觉着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脖子,一时窒息,眼前阵阵晕眩。
金钗儿顺势向着他膝弯处踢了一脚,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将此人踢翻,她用的是巧劲且让人防不胜防,那人头朝下撞在地上,顿时血溅当场,昏死过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旁边那无赖几乎还没反应过来,看着同伴倒地,他张口结舌地:“你、你……”
金钗儿懒得再理,仍往前走。
谁知那人见同伴生死不知,却仍是自不量力的闪身挡住:“你别走啊!”
“找死。”金钗儿眼神一变。
因为薛红泪的死,恍惚让她想起一些似真似幻的过往,心中正闷着一股无名之火。
如今给这两个人一而再地拦挡,心头那火竟窜了起来。
眼见对方那爪子有意奔着自己胸前而来,金钗儿四指并拢,单掌如刀,在那手臂的尺泽穴上一敲。
对方手臂酸麻的瞬间,她却又在间不容发之时招数变化,竟是变掌为爪,用一个分筋错骨的招数,只听咔地一声响,就卸掉了对方的小臂,杀猪般的惨叫声也在同时凄厉响起。
金钗儿不疾不徐地往旁边挪开一步,她望着无赖抱臂痛呼,那张枯瘦的脸上正冒出黄豆大的汗滴,因为极大的痛苦,让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都狰狞地变了形。
此处的异动引来了不少百姓的注意,众人不太敢靠近,却远远地围着对此处指指点点。
金钗儿眯起双眼看着这一幕,又瞧了瞧自己的手。
此刻,之前在广济寺里杀人的那种感觉又涌了上来!
好熟悉。
不错,是她做的。
这会儿也不必再怀疑了,她的确能杀人,也能用这种分筋错骨的刑罚。
而留歌坊中,薛红泪跟朱姬笑吟吟地招呼她的情形又出现在眼前。
金钗儿抬手扶头,又有些恍神。
此刻巡街的府衙公差闻讯赶来,他们对于这两个地头蛇是不陌生的,如今见一个趴在地上,头破血流地拱着地昏迷不醒,而另一个则抱着右臂满地打滚痛不欲生……可他们两人身旁,却是个衣着华贵相貌极美的少女,面色茫然地站在那里。
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府衙的公差面面相觑之中,金钗儿有所察觉,便转身要离开。
众人见状忙拦住:“姑娘留步!”
金钗儿正是有些神不守舍的时候,听他们拦路,眼神复又一变!
当下警惕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公差们因见她打扮不俗,所以不敢造次,便迟疑地问道:“这儿、是怎么回事?”
此时地上那被错了筋骨的无赖忍痛叫道:“这妖女、会妖法……快捉住她!”
公差们惊愕之极。
金钗儿扫了那人一眼,淡淡道:“他们想对我无礼,你们不去拿住他们,却来问我?”
公差们实在摸不着头绪,只得问道:“这个……请问姑娘尊姓、是哪家的?”
金钗儿张了张口,“镇远侯府”四个字,不知为何绕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因此只道:“跟你们无关。”
府衙之人闻言,便道:“你这小姑娘,我们可是公事公办的,你这样的话……”
金钗儿不等他们说完便道:“哪又怎么样?”
几人见她这样,反而怕她大有来头,竟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正在进退维谷,只听人群中一个声音叫道:“十七?”
围观的众人以及官差们齐齐回头,却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茶色常服的男子,生得眉清目秀,气质温润,竟是一表人才。
来人直奔金钗儿身旁,瞪大双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便死死地握住她的双臂,惊喜交加地:“真的是你?!”
若不是心有疑虑,也看出这人并无恶意,金钗儿早将把此人撇出老远了。
“你、你是谁?”她皱眉问。
来者一愣,然后道:“你……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沈大哥啊!”
原来这位,竟正是御医沈世琦,今日他从宫内出来,正欲回府,路上听到此处骚乱,便多看了一眼。
谁知隐约瞧见了那张熟悉的、令他魂牵梦绕的脸,他本来不信的,抱着试探的心思走近了来看,竟然正是他想的那个人!
金钗儿越发不明白:“沈大哥?”
公差们也有些不耐烦地问:“什么沈大哥,你又是谁?”
沈世琦咽了口唾沫,心想倒要先打发了这些人,于是正色道:“我是宫内御医沈世琦,这、是我的妹妹。有什么事你们自去寻我。至于这两人不过是地痞无赖,你们自行处置了就是!”
公差们听说是御医,这才忙又换了一副脸孔,陪笑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沈太医,既然如此,您且请就是了。”
沈世琦见他们不再为难,便拉着金钗儿:“跟我来。”
金钗儿略略迟疑,但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只得先随着他往前出了人群,沈世琦是乘车而回的,便请金钗儿上了车,自己也忙入内。
这车厢不算大,但就算两人在内,却也不显得拥挤,车子很干净,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气氤氲。
金钗儿觉着这气息有几分熟悉,轻轻地嗅了嗅,似觉安心。
沈世琦在她对面,仍旧把双眼瞪得大大的,惊异莫名:“十七、你怎么跑到大街上来了?你不是在齐王府的吗?”
“齐王……王府?”金钗儿正嗅着那药香,听到这句便又愣住了:“什么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