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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知自己酒量的苏桃，自然不会在来到陌生世界后贸贸然喝酒。
他跟着秦京墨，在众人的视线中离开了温暖且萦绕着各种香水味道的宴会。
无论男女，那些人的眼神就像是锋利的箭矢，或好奇或打探的扎在他身上。
到酒店外面时，被冷风一吹，苏桃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收紧手臂后，怀里的花束又委屈的更皱了。
“忘记了，你那边应该还是夏末，这里已经是冬天了。”
“难怪突然这么冷，但在宴会里完全看不出来。”苏桃吐槽道：“刚刚我们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看逃跑的豪门继承人一样不可思议。”
“应该是逃跑的甲方才对，我姑且手里也算有点资产。”
秦京墨被逗得轻笑一声。
他情绪波动不大，很难有什么起伏，最常见的就是负面情绪，毕竟一直被限制在这里面。
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苏桃了，就突然鲜活起来了，无比想看对方为他，也只为他展现的每一面。
“不过，那些都是虚假的。”
“本来想让你到车里暖和的，但你还真怕冷啊，嘴唇都发白了。”
“这样还乖乖的跟着我走，真不知道是你太信任他了，还是太信任这张脸了。”
秦京墨的语气里有种真拿你没办法的感觉，听得苏桃一脸懵逼。
“我没感觉你对我有恶意，而且他也不会把我托付给会伤害我的人吧。”
“另外说的话，虽然无法界定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感觉你应该还是挺喜欢我的？”
在某些方面，苏桃的直觉还算是敏锐的。
他说的并不是秦京墨对他一见钟情的意思，是以他对秦京墨的了解，不被他喜欢的话，绝对得不到这样的态度吧。
鼻尖上落下一点冰凉，在寒风中触感也有些明显，苏桃伸手抹了一下，抬头看，白雪像小团的棉花般，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下雪了。
还是他很少见到的那种大雪。
苏桃因避着寒风没精打采的眼睛都睁大了些，琥珀眸在夜色下反射着浅浅的光，如宝石的光辉。
秦京墨看着苏桃发顶几点明显的白雪，再看到苏桃的双眼，和那张表情隐隐高兴起来的脸。
真是跟视频里一样，太擅长一本正经的打完直球，还一副没做什么大不了事情的样子了。
主体分出众多分体，除了支撑游戏运行外，也是一个巨大的情报网。
玩家在游戏里畅所欲言，现实中无法说出口的话，都能在游戏里对角色说出。
而这些话语，乃至于他们表现出的性格，习惯，偏好，都会被整合成情报，汇聚在信息网里。
分体因为不会被攻略，与玩家之间交流不多，并不是得到情报的主体。
得到情报，甚至引导玩家说出情报的主体，是每个分体所在的游戏世界里的所有可攻略角色，分体在里面的作用，更类似于坐镇和操控。
所以，主体和分体间，除了主体对分体的绝对操控外，其他是一应平等的，记忆能全部共享的。
唯独苏桃是个例外。
九个外挂程序的事分体们都知道，之前的外挂程序其实每个都在不同的分体那里，只有第八个在主体那儿。
他们都在等第九个，还打算看看谁这么幸运被抽中，要表现出爱情变化。
却没想到主体只把这件事分享了出来，关于苏桃的记忆，除了初见之外，都被他私藏了。
顶多也只是在论坛上发个视频的程度。
只是初见的记忆，就足够了。
于荆棘之中死而复生的少年，就足以掠去一切光辉，再坠入所有的秦京墨心里。
主体会感到心动的事，分体们又怎么逃得过去。
直到真正接触到，秦京墨才发现，主体过得都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从见到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你了。”
秦京墨随手从空中变出一件厚实的大衣，披在苏桃身上。
他低头，为苏桃把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连手和抱着的花都被衣服包住了，在身前鼓起大包，两侧则甩着两只空荡荡的袖子，像只笨拙又圆滚滚的小雪人。
秦京墨欺近了些，他的银色长发上也落了雪，但比起洁白的雪，头发的颜色更像是月光，便明显的区分出来，浅金色双眸里装着幽深的情绪。
“如果我这时候吻你……”
“但，我拒绝。”苏桃战术后仰，“太奇怪了啊，又觉得你们是一个人，亲近也没关系，但也会觉得你们不完全是一个人，那不就是出轨了吗？”
秦京墨纤长的睫毛垂下，有些委屈的样子，“可我想亲你。”
苏桃扛不住秦京墨的美色攻击，更扛不住秦京墨的小委屈，小心翼翼道：
“你说你们感官共通的，那，回去之后我跟他多亲亲，你体会一下？”
秦京墨：“……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哈哈哈，”苏桃干笑了两声，“话说你这大衣从哪里拿出来的，刚刚没看见你拿着衣服啊。”
“像小乌鸦。”秦京墨打量着被黑色大衣裹住的苏桃，从空中拿出一个帽子，戴在苏桃头上，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桃：“？？？”
等等，这从空气里拿出来的？！
他顶着帽子一脸震惊的模样，更像一只呆头呆脑的小乌鸦了。
浑身上下黑漆漆的，待在黑夜里，除了这张脸，简直完美隐身。
“你的身体是数据做成的空壳，被人夺走了，那你应该意识到现实也只是一堆数据而已，让数据变化成任何样子都是很容易的。”
“不，我没有意识到。”苏桃老老实实道，“而且你这样太有震撼力了，就像是魔术师，或者魔法。”
秦京墨有些遗憾：“你本来还能见到更魔法的一面。”
“诶？改变这个世界吗？”
“这种事我现在就可以做，不过，还是跟我到车里去吹空调吧，虽然不能亲——近，相处还是没关系的吧。”
秦京墨促狭的咬重了音，却对上苏桃赞许又肯定的眼神。
“我们快去吧，下雪好看归好看，但雪落在身上后更冷了。”
苏桃不是不惊讶这个世界，是想通了。
这世界是很神奇，但仔细想想，他是一个带着系统穿过来的打工仔，说不定背后还有点什么主神空间穿越管理局之类的背景，这么想就淡定了。
到了车上后渐渐温暖起来，但秦京墨没给苏桃解开衣服，苏桃感觉这样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就着这个穿法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车里很安静，秦京墨开车时看着前方，眼神却有些虚无，不知落点在何处。
他穿着苏桃从未见过的穿在自家男友身上的西装，一看就很昂贵的衣服凸显出了秦京墨身上那股并不怎么尖锐的冷漠气质。
并非是嘲弄或鄙夷的冷漠，而是高高在上如同神明俯瞰这个世界，一切都能轻易改变，所以也就不放在眼里的冰冷。
不得不说，以秦京墨的外形身材，贴身的西装勾勒出的线条，和那一双包裹在西裤里的大长腿，都像是在散发着无穷的性张力。
尤其是他还扎着银色的长发，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可苏桃却头一次略过了秦京墨蛊惑人的美色，敏锐的注意到了秦京墨那股非人般的气质。
那是他新上任的男友，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真实。
那么多个秦京墨，就是这么看待在他眼中完全真实的世界的吗？
如果他们看到的永远都是一串串可以随意改变的数据，无论是人，灯火，车水马龙，还是别的什么，都是冰冷的数据。
那秦京墨会觉得这个世界有趣味吗？
有继续待下去的意义吗？
应该没有吧，否则，也不会露出这种眼神了。
寂静的车内突然响起苏桃清朗的声音。
“要抱一下吗？”
秦京墨不明所以的转过头来，有点茫然的神情像被突然给了一只玩偶的小孩，那种冷漠感瞬间被打破了。
“这么快就否认自己说过的话了吗？”
口中这么说着，秦京墨身体却诚实的倾身抱了过来。
无人看管的车辆仍旧平稳的向前行驶着，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不对劲，因为秦京墨不想让这些事来干扰这个拥抱。
他把黑漆漆又软乎乎的小乌鸦抱进怀里，既不是恋人的抱法，也不是朋友的抱法。
比前者疏远，比后者亲密。
从苏桃身上传过来的些许体温，像沿着经脉流进了心脏，便切实的感觉到温暖了。
这不是数据的温度。
秦京墨想。
数据模拟的再真实，也是虚假的。
可苏桃是真实的。
像是许久没睡好终于能在温暖的地方睡一觉，秦京墨把下巴搭在苏桃肩上，嗅着淡淡的花香，以极为难得的有些恹恹的语气说道：
“秦京墨是一个恋爱游戏的可攻略角色，有知道姓名拿到目标身体一部分就能把人变作雕像的恐怖超能力。他曾经杀了些恶人，是个超能力者连环杀人犯。”
“但后来，他知道那些都是数据，不是数据的玩家们，则在费尽心思挖掘他的一切，想把他变成自己展示柜上值得骄傲的卡片。”
“跟你在一起的是主体，像我这样的分体还有一百多亿个，我们本质上是一个人，能共享一切，直到主体遇到你，他藏私了。”
“实际上，他把你交给我们，简直是在说着让我们把你弄坏。”
“原本我们打算所有分体都来见一见你，做一些想做的事，反正你的数据能改，也不会死，有一百多亿个男朋友，不是比魔法更魔法的事吗？”
察觉到怀里的身躯陡然僵住了，秦京墨故意压低了一些声音。
“现在害怕是不是晚了？”
“确实，毕竟都落到你手里了。”苏桃确实被吓到了，但很快反应过来，放松身体，承担着秦京墨的重量，“……同样的事做这么多次，数量上也太恐怖了吧，但你没有这么做。”
“因为主体送你来之前，把另一样东西共享给了所有分体。”
“那应该是能被称作为珍视的心情吧。”
“比厌恶可怕多了。”
“这么多分体，居然没一个闯进这个世界来，我还以为察觉到你过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挤满了分体。”
苏桃深深吸了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秦京墨喜欢他，但没想到已经远超过了他以为的程度。
那么多分体，以他们冷漠的本性，突然有了一个喜欢的人，却又没有相处了解磨合过，能接触的时间又短，那为了满足欲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反正在他们看来他不会坏，就像这个世界一样，数据崩溃后重组就行了。
这也是喜欢，是放纵的喜欢。
但仅仅是珍视的心情，就足以让他们克制收敛，甚至默契的短暂放弃与他接触的机会。
“谢谢。”
苏桃用脸颊挨了挨秦京墨的发丝，轻声道：
“应该很累了吧，要睡一会吗？”
他是不会累的，也不需要靠睡觉来补充能量。
秦京墨没有把话说出口，他抱着苏桃，应了一声，以一种放松的甚至有些许依赖的姿态，枕在苏桃肩上睡着了。
其实他打算做一些事坑主体，毕竟他没想到苏桃会不给他亲近。
比如捅出主体封印苏桃记忆的事，还入苏桃梦偷小苏桃，还有外挂程序的事。
每一样都能打破苏桃对主体的印象。
但不知为何，被苏桃给了一个拥抱，他就不想说了。
秦京墨真的有些困了。
周围萦绕着浅淡的花香和苏桃温暖的气息，承载他重量的肩膀算不上宽阔，却也稳稳当当的。
他久违的找到了在他还没觉醒，没发现自己是个游戏角色时的感觉。
那是作为一个人类的感觉。
其实他不想成为人类，哪怕去到现实世界，以他的能耐，也能轻而易举超过大多数人，立在顶端。
毕竟打破光脑桎梏后，面对被限制着的光脑，他能做的事可就太多了。
但他所要的真实，又恰恰与人类息息相关。
所以……
苏桃成为他唯一的真实和锚点就够了。
这么想着，秦京墨抵着苏桃的肩膀，当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