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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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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的夜晚总比他地方的夜『色』更深重些。

    大半夜折腾这么一通,??谁也没有安眠。所幸魔族人历来特立独行,夜间不睡觉也不算什么大事。

    阮枝走前,像模像样地叮嘱了一番。

    顾问渊挥挥手让她走,??乍看上去似乎是不耐烦的样子。然而等傀儡来,??他仍站在窗前,??与阮枝离开前的姿势无异。

    屋外的呼号变本加厉。

    顾问渊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极快地在虚空中一抓,便从呼啸而过的风中抓出了一道灰黑『色』的暗影;形状不定,被风吹得边缘飘摇而不规则。然而正是这不起眼如苇草的东西,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嚎叫。

    “呲——”

    顾问渊手指略微用力,暗影在他手掌间化为齑粉,随风而逝。

    他漠然地捻了捻指尖,??对傀儡道:

    “去看看青崖渊的那群废物都在干什么,??放跑了这么多怨鬼出来,再管不住让他们全都吃下去。”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平和。这番话毫不留情,??充斥着弥漫杀意的威胁,便是本没有生命和意识的傀儡听到,??都禁不住在这陡然爆发的压制中身躯颤抖,??伏地求饶。

    顾问渊转过身,??目光自傀儡屈服的背脊上扫过,忽地问道:“你觉得一个人被一个人骗两次吗?”

    与前一句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询问,??罔论在他跟前的不过是个傀儡,没办法拥有人的思维。

    顾问渊作为傀儡的人,??深知这点,他也并非是想要谁来给他答案。

    “应当不。”

    过了片刻,顾问渊自言自语地感叹,??“不然得是有多蠢啊。”

    怎么有人被一个人、大略一致的手法骗到两次呢?

    绝无可。

    顾问渊生平最烦说不通的蠢人,他更不愿去成为蠢人。

    -

    阮枝换了间屋子,虽然没有先前那间富丽堂皇,住个人绰绰有余。她倒是身心轻松、睡得一夜香甜无梦。

    次日清晨,她顺利起早,决定去给顾问渊熬『药』。

    这是她从昨天『药』师的反应和顾问渊的表现得出的猜测:魔族人不屑看病,认为受伤是功勋;而顾问渊在魔宫堂而皇之设置那么长的住处供以『药』师,自身又不怎么用得上『药』师,必定是需要他们做别的事——很有可与顾问渊雨天浑身难受的事有关。

    阮枝此番作为固然有一半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却不全然是装模作样地胡作非为:在她身处寻华宗、没有发现自己搞错了剧情之前,而已经拜入莲华长老门下后,她曾为顾问渊这特殊的体质特意研究过,想着以备攻略之需。

    鉴于顾问渊“身体差”在丹修这边颇有些人尽皆知的意味,莲华长老手把手地这事指导过阮枝,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和法子。

    现在是将论付诸于实践的时候了!

    阮枝走过空无一人的曲折长道,循着记忆来到那排矮房前,扣响门后大约等待了钟,才有人来开门。

    这人倒不是全身裹在黑袍的那类装扮,起码看得清长相,中年模样,身量有些矮小,穿着身灰扑扑的宽袍。他面对阮枝时,甚至需要微微仰首:“你是……?”

    阮枝面不改『色』地道:“我是尊带来的人,昨日你们这的一位『药』师已经见过我了。我是来借用贵地,为尊熬『药』的。”

    男子的表情猛地变了,原本是不以为意的打发态度,转瞬目光灼灼地紧盯着阮枝打量:“原来你是那个大惊小怪的奇怪姑娘。”

    阮枝:“?”

    “你说要为尊熬『药』?”

    男子后知后觉地道,“昨日不是有『药』师去请脉,说尊并无大碍吗?究竟是怎么事?”

    阮枝摆摆手,解释道:“尊确实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你大概也听说了我是个多么杞人忧天的人,放心不下尊的身体,想着来为他熬一副有益于强身健体的『药』。”

    她一本正经地道:“毕竟昨天那位『药』师没有为尊开『药』啊。”

    男子:“……”

    他想了一下那名『药』师来后所说的情况,颇有些无言以对:“依尊昨日的情况,确实用不上开『药』。”

    阮枝坚持要为尊“强身健体”。

    男子总算体到了僚昨日的心情,哑然地张了张嘴,愣是没找到合适的劝说之词。

    也是魔宫平日没什么人来,哪怕昨天刚闯进个不速之客,都没往『药』房这地方转转。魔族人都对『药』师不重视,这地方没有明确的禁令。

    稀糊涂的,让阮枝趁虚而入了。

    顾问渊早在门扉被人碰上而发出细微动静前醒了,刚施完清洁术,察觉到屋外之人的行踪鬼祟,便又躺了去,等着看来人有何用意。

    一直觉,来的或许是敌人,或许是某些不得安宁的魔将,有可是……

    来人并未刻意掩藏气息,那份在周遭无形散开的清雅气息顺利地送到了顾问渊的鼻端,是他颇为熟悉的气味。除此之外,夹杂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阮枝?

    她想搞什么鬼?

    顾问渊按兵不动。

    阮枝悄无声息地停在他床边。

    两人无声地僵持了须臾。

    顾问渊率先按捺不住,睁开眼,对上了一碗漆黑的不明『液』体。

    阮枝半张脸隐在碗后,眉眼弯弯,笑意盎然:“尊,起来喝『药』啦。”

    顾问渊:“……”

    虽然不清楚具体为何,总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仿佛喝了这碗『药』该去死了。

    阮枝眼神真挚,表情那叫一个纯洁无害:“尊,要我喂您吗?”

    顾问渊:“……你受了什么刺激?”

    “这话是从何说起。”

    阮枝神『色』自若,表情完无缺,“我一心记挂着尊的身体,早早起来熬『药』了。”

    顾问渊将怀疑的视线转向『药』碗。

    “这是我在寻华宗时在寻『摸』的方子,是特意为尊在雨天身体不适所调制的。”

    阮枝接着道。

    顾问渊意味不明地重复道:“在寻华宗时?”

    阮枝点了点,似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佐证自己用『药』的妥帖,她又补了一句:“莲华长老我一起讨论过这方子,即便没有多么大的用处,也绝不有问题。”

    顾问渊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视线在阮枝和这碗『药』之间游移几度,才道:“这碗『药』看上去应该并不妙。”

    “『药』嘛,怎么可好喝。”

    阮枝边说,边将『药』碗往前递了递,“良『药』苦口利于病。”

    顾问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旁侧闪躲了一下,时伸出手来抵住碗沿,制止她可更进一步的动作:“啧,你——”

    阮枝忽然道:“你该不是怕苦吧?”

    “……”

    顾问渊的眼神凝固了。

    如果眼神杀人,阮枝觉得,自己可被迫原地重生无数次了。

    阮枝强行挽尊:“我的意思是,这碗『药』确实是太苦了,需要改良。我这拿下去重熬一碗!”

    顾问渊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他拦住阮枝的动作,将『药』碗夺过来一饮而尽。

    这玩意怎么这么苦?

    顾问渊姿态僵硬地将嘴的不明『液』体强行咽下去,脸上堪堪绷住的表情随时有皲裂的风险。这种苦涩已经不是常人想象的程度,顾问渊甚至怀疑阮枝想活活把他苦死。

    一枚果脯被送到嘴边。

    顾问渊循着本吃了下去,齿关咬合,嘴陡然爆发出一阵更为强烈的酸味。

    “!!”

    他的五官都要扭曲了。

    阮枝看他表情不对,关切道:“您怎么了?”

    怎么了?

    我要酸死了。

    虽说魔界不大重礼节,顾问渊自认没办法在阮枝面前将吃下去的东西又吐出来,哪怕这东西酸得他天灵盖都要通了。

    “——咳咳!”

    强行咽下后,顾问渊喉间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一阵咳嗽。

    阮枝很是善解人意地为他拍抚背脊。

    顾问渊眼神复杂得犹如深潭,他哑着嗓子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是普通的果脯啊。”

    阮枝道。

    顾问渊没好气地道:“酸死了。”

    他看阮枝没有立马跳起来反驳,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故意的?”

    阮枝难得『露』出一点心虚的样子:

    “手边没有他甜食,想着这个也好,起码……”

    在顾问渊的死亡注视下,阮枝轻声说出后半句:“以毒攻毒,以酸止苦吧。”

    谁想到顾问渊舌这么敏感,苦和酸都受不了。

    顾问渊:“……”

    他冷着脸指向大门:“出去。”

    阮枝这下倒是乖觉,跑得比兔子都快。

    徒留顾问渊在殿中捂着嗓子,被苦味和酸味冲击得面容扭曲,近乎龇牙咧嘴:他是不是对阮枝表现得太过宽容了,才几天时光她如此心安得地开始蹬鼻子上脸,半点身为寻求庇佑之人的自觉都没有。

    昨天该让她在暗牢多待一,不该马上去接她。

    她今日起早是为了给他熬『药』,似乎……勉强够功过相抵?她是算准了才敢这么做的吧。

    顾问渊一时想不出具体的结果,索『性』作罢,整整喝了两壶茶才把嘴的味道消下去。

    一位魔兵匆匆来报,显然是知道他醒了才敢来打扰:

    “那位姑娘说要借用栖月池,要一些『药』材,说是要为您准备『药』浴。”

    顾问渊不假思索地道:“拦住她。”

    魔兵应声退下,没走几步,只听身后的魔尊道:

    “等等。”

    “尊有何吩咐?”

    顾问渊沉默稍许,道:“随她去。”

    这话说得既轻且快,不仔细辨很容易听漏了。

    顾问渊背身而对,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

    魔兵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思恍惚地告退。

    傀儡紧随后到来,如鬼魅飘然到顾问渊跟前跪下,带来信息:

    [妖界边域抵抗不力,欲割让城,魔界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