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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阳昌忐忑不安的交上了检讨。班主任没有过多的为难他。倒没有那天的蛮不讲理,只是勒令阳昌立刻和莘梧分手,把成绩提上去,如果还是这样,可就要请家长了。
阳昌心中松了口气,回到教室迫不及待地跟凇惊分享这一好消息。凇惊倒是一贯的波澜不惊,低头做题的头也没抬一下,“恭喜。”
阳昌有些泄气,但是看到凇惊作为一个学霸认真的做着题,又转念一想自己在班主任面前夸下的海口,便也翻起了许久未动的习题提笔写了起来。
凇惊心下思绪却很纷乱。
阳昌不知道的是,班主任今天的放过,其实是已经闹了一番的结果。
昨天回去之后,班主任就已经打过电话告知了阳昌的父母,他的父亲在这个人称“灭绝师太”的中年女人面前像是在领导面前一样唯唯诺诺,心中不免感到失望和不满。另一边莘梧的班主任也知道此事后迫于阳昌的班主任的淫威之下不得不通知对莘梧一直不管不顾的莘梧父亲。
阳昌父亲这边的电话一挂,他的父亲还在想着明天怎么去学校糊弄老师而忧愁,这边凇惊的电话便接踵而至。
“喂,叔叔,您刚刚是接到我们班主任的电话了吗?”
“是的阿。”
“说的是阳昌和莘梧早恋的事吧。其实就是我们之间闹着玩被班主任抓到了误会了。真的不是早恋,最近阳昌成绩波动有点大,您就别用这个事去刺激他了。您假装不知道,我们班主任那边我来处理。行吗?”
听到凇惊这么说,阳昌爸爸倒也没怀疑什么,便就答应了下来。心中也是放松了一口气,他也是很怕见班主任的,凇惊处理事情他还是很放心的。
另一边,凇惊又联系到班主任以缜密的逻辑和天衣无缝的解释让她暂时放过阳昌和莘梧一马,并以他们会分手的承诺换取了她的短暂信任。
“要不是你来求情,他们两个绝对没好果子吃!”班主任语毕还是不爽的痛骂了几句。
所以第二天阳昌去交检讨时便是风平浪静,殊不知这表面的平静下是凇惊昨晚磨了半天嘴皮子才换来的。
莘梧的父亲在知道这件事后难得的没有加班,喝的酩酊回到了家。莘梧那时正在房间编辑着短信给延宿,那是她准备给他的答复。
在她和延宿先走之后,延宿便提出画室那边有一次为期半年的集训旅行,去各种地方,每天只是专注于绘画和风景。
渴望逃离和新鲜的少女自然对此事很是心动,但是转念一想这一走就是半年。凇惊等不了这半年,到时候她回来,便就是他离开的日子了。她一直很享受和珍惜和凇惊在一起的时光,所以这半年对她来说尤为的长久,她从未离开凇惊如此长的时间。她不能很快的给延宿明确的答复,便在分别时承诺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回家之后的她纠结了很久,终于还是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我还是不去——”
这时房间门被粗暴的推开,那个自从妻子去世之后便就对女儿不管不问的父亲带着一身酒气的走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的便一脚踹向莘梧。莘梧吃痛却并不出声,捂着被踹了一脚的肚子恶狠狠的看着他,眼里全是恨意。
那个男人眼里也满是恨意和鄙夷,他骂骂咧咧的,用着这世间最污秽难听的词语来辱骂眼前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儿。自从妻子去世后,他就开始酗酒,第一次酒醉之后回家望着空荡荡的客厅便觉得悲哀和心烦,他把女儿当作不详,他认为她就是害死他最爱的那个女人的真正凶手和恶魔。他把自己心中的不满和愤恨全一股脑的宣泄于女儿幼嫩的身躯。每次都是如此。周而复始。
这种恨从那张亲子鉴定报告出来的那天开始就种下了,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妻子爱的深沉,他本可以直接了当的将报告摔在桌子上要一个说法。可是他不忍让自己深爱的女人难堪和流泪,也放不下这好不容易组成的温馨小家,他还是选择了卑微的无视和隐忍。和她共同养育着这个属于她和另一个男人的血肉。
但是这种恨不会随着刚咿呀学语的莘梧奶声奶气的叫他一声“爸爸”而终结,而这只会使他觉得更加讽刺和悲哀,女儿越听话懂事,越是粘着他,他便越是恨,恨自己所深爱之人的不忠和背叛,恨自己养育着别人的孩子,恨自己爱的卑微如尘土。这恨在悲哀和病态的爱的浇筑之下,破土而出,在心灵的土壤中深深扎根汲取养分,蓬勃生长,直至占据他整个心胸。在妻子去世的那个雪天,在极度的悲伤和不舍下,成为现实。而那之后对莘梧的每一顿毒打,便是这种恨的宣泄和表现,他之所以还养育着这个孩子,是因为那是她在这世间留下的真正关于她的遗物之一,还有一个便是她所爱着的另一个人。
他常常避免见这个孩子,因为看到那张和她极其相似又不同于她和他自己的那张脸,他便感到恨意噬心。想在她身上宣泄自己所有的隐忍和不满。今天听到她早恋的消息,他心里又感到五味杂陈,他知道这是他教育缺失的结果,他的放任正在毁了这个孩子,他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和解决来的竟是如此快的早恋,心中感到一种快要失去她的无力感。下班后他在酒吧心烦意乱的独酌,喝的酩酊只会恨意又占据了他的意识。他冲回家之后,便对她又进行了一番毒打。看到她即使已经是遍体鳞伤仍倔强的不肯服软,看着他的眼神只有恨意时,他瞬间清醒了。他后悔的看着眼前的女儿,这个叫了他十几年爸爸的女孩,茫然不知所措。
他恨这个女孩,又觉得舍不得。那是她留于这世间唯一的念想,也是过去十几年来貌似美满的婚姻生活的美好见证。正如他一直封锁在抽屉中的那本亲子鉴定报告和那本她的恋爱日记,那是他痛苦和恨的根源,也是他所剩无机的唯一救赎。
他走到窗体边静静的点了支烟,无言中深深吸了一口又缓慢吐出,望着夜色正浓处,听到身后女孩几乎是重重的从嘴里咬出三个字,“我恨你!”心头猛地一震,抽烟的手僵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