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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阿木问神医,“你真叫莫逍遥?”
神医摇着大蒲扇,“一个名字而已,何必那么在意,再说,逍遥逍遥,我这辈子就想活个逍遥!”
阿木白了他一眼。
神医却拉她,“你也你别天天神医神医的叫我,咱们这么熟了,你以后便唤我逍遥子,如何?”
说完一副等着阿木叫一声听听的架势。
阿木盯着他,喊道,“莫老头。”
神医气急,“跟你说了,逍遥子,你叫的好听,我听的舒心。来,叫一个,回头我给你开服清心散气的方子,瞧你这心气儿给堵的。”
阿木不做声,半晌问道,“张叔的腿还能走路吗?”
不等神医答话,她又补充道,“跟以前一样的走路,手也一样。”
“一样,怎的不能一样?我莫神医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想当年那羊腿我可是敲了接接了敲的,来来回回四五次,你猜怎的?”
“怎的?”阿木问。
“被他吃了。”后面的莫自在回答。
神医转头又去跟他侄儿互相揭短去了。
阿木还是想知道那羊腿到底怎么了,等他俩吵完,便又继续问他那羊腿的事。
神医得意的说道,“那羊腿我吃的时候可是完完正正的,你说好还是不好?”
阿木点头,喊了句,“逍遥子!”
神医哈哈笑了起来。
笑完,他又问,“李嫂子的病,你想不想治?”
阿木抬头看他,“能治?”
神医拿着牛眼瞪她,“我是谁?不能治我会问你这话?她那只是一时受了刺激,没彻底迷了心智,算不上什么疯病。每月先吃上几幅看看,不行再换方子。”
阿木拧眉,“要是没效果,不会变得更厉害吧?”
神医嗤了她一声,“当真我这神医的名头是骗来的不成?”
阿木站起身,躬身施礼道,“逍遥子在上,请受阿木一拜,日后李嫂就拜托您老了!”
神医乐牛眼都瞧不见了。
第二天,神医当真给李嫂开了药方,每月吃上十来天。
虽一时看不出什么效果,药钱也不便宜,阿木还是哄着李嫂子坚持吃了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莫家叔侄依旧每日吵吵闹闹。
两人每天为一口汤都能吵上半天,但吵得再厉害,到了吃饭的点,又都和气地你替我抢饼,我替你盛饭,阿木都懒得朝他们翻白眼。
阿木也试过他二人,发现都不会武,且看起来对她和对李嫂子都没什么企图,便也随他们去了。
只一样,阿木受不了,莫自在果然宝贝他的鸡,不光几百里地的带了他们来,放在院子里四处乱窜,还给它们个个起了名儿。
阿木见他每日不是跟老头吵架,就跟鸡崽唠嗑,唧唧歪歪,絮絮叨叨,烦不胜烦。
阿木私下问了李嫂,要不要将他们两人赶走。
李嫂却是摇头,只说赶走了你会没面子的,又道,这两人热闹,像以前一样热闹。
阿木便歇了把他们赶走的心思,第二天自己在厢房南边的空地上狠狠地插了一圈树枝,将满院子跑的小鸡都赶到了里面,又将院子冲洗干净这才作罢。
为了这事,莫自在还正儿八经地来跟阿木道谢。
“多谢阿木姑娘容我和鸡崽们在此落脚,每日里也半点没亏待,我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要不你看,你缺什么,我帮你做,衣服鞋子袜子,床单被套枕巾,我都会,桌子椅子床,扫帚簸箕筐篮我也能做。”
阿木摇头,“我不缺。”
“家务事儿我也会做,洗衣做饭扫地种菜,我什么事都行。”
阿木继续摇头,“这些李嫂会做的。”
说完,她便掉头上衙去了,心道,这人半点不老实,满嘴没句老实话。
阿木虽拒绝了他的好意,可莫自在却像是突然有了良心,每日又拖着自己的卦幡,上街去了。
回来时,有时带个蛋,有时拿块布头,有时拖根木头,奇奇怪怪,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拖回来便放到厢房。
阿木见他没放在院子里,便也不管他,就是里面传来叮铃哐啷的声音也没放心上。
只是有天阿木突然发现院子里多了棵梨树,一看就是别处挪来的,虽现在个头不大,占的地方也不多,但是瞧着这院子一下子就活泼泼起来了。
嗯,还行吧,也不碍事,阿木心道。
又过了几天,鸡窝从南边挪到了厢房和正房之间的那块空地,这回不再是几根树枝围起来了事,而是木头搭的两层小楼,靠着北边院墙放着,从院墙一直到正房平齐的位置显然便是它们宽敞的庭院。
阿木磨了磨牙,不错,把鸡挪来跟她做邻居了。
莫自在瞧见阿木盯着他的鸡,腆着脸道,“阿木啊,我把鸡窝挪了个地方,现在不碍眼了,又安静。”
见阿木脸色依然不善,便又再接再厉,“你别看这鸡现在瞧着还小,等再过段日子,就都能下蛋了,我这一回抱窝可拿的都是母的,一共十五只,路上跑了一只,死了一只,现在就只剩十三只了,每只鸡每天下一个蛋,那就是十三个蛋,我们一共四个人,每天吃四个,还能攒九个,一月算下来那也有二百六十一个蛋,这蛋再孵鸡,就是两百六十一只鸡,鸡再生蛋,这,这可是不少蛋呢,到时也能还,还姑娘的钱了。”
说到最后,见阿木目露凶光,硬生生地把话给转了个弯。
阿木听他说了一堆鸡生蛋,蛋生鸡,想想满院子的噪杂声,鸡屎味,就像把眼前这人踢到黑水河里。
两人都感到话不投机,各自离开。
又过了几天,阿木又发现南边靠院墙的草被拔了个干净,地都松了一遍。
又过几天,原来鸡窝的位置移来了不知什么名的花,灶房南边的空地则被点了菜种,靠墙还支了木架。
阿木闭了闭眼,转身去了厢房。
一进门,便见当中一人正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穿针引线地缝着手里不小的一块布。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此时捏着小小的绣花针,认真细致。
阿木浑身鸡皮都爆了出来。
见她进来,莫自在抬头,“呀,是阿木啊,有什么事吗?”
“这不是你们的家,你们只是暂住。”阿木强忍不适,开口道。
“啊,这个我知道,说实在的,白住白吃姑娘的,挺不好意思的,所以,阿木你要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你瞧,我今儿种了些菘菜种子下去,虽说晚了点,但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吃了,你还有什么想吃的?话说这里的种子可真不多,我转了半天,就只得了些菘菜,韭菜,还有葫芦,箩菔,不过好些现在是不能下种了,你要是想吃,开春了我再点些,就是地方有点小。”
阿木转身便走,也不管后面那人喊。
她已经不想再跟这人说一句话了,等张叔的腿好了,便让他们走吧,至于诊金,阿木摸了摸腰中的软剑,实在不行,就先把这个抵给他们。
第二日,一上衙,阿木刚想去问问师爷剿匪的事,正好撞上了来找她的师爷。
不等阿木开口,师爷便道,“阿木,有事交你去办。”
师爷让她跟着郑七压粮。
每年秋粮入了仓,除了本衙留一小部分在仓库,其余都要送到府城的粮仓。县衙每年都会征些青壮和拉车的牲畜,马,驴,骡子,只要能拉车,什么都行,牲畜不够,还得人来推。因着路上不太平,还得再出人手护卫,所以,几乎小半个县城的青壮都得出动。
以往送粮,张鲁负责维持秩序,探路示警,遇险时则还得组织自卫防护,白天还得挖灶烧饭,晚上安排夜宿巡逻等,这回张鲁走不了,这些事师爷都得自己计划好。
师爷本想将这些事都交给郑七,可想想郑七那性子,到底没敢放手,衙门里人手扒拉了一遍,师爷只觉满头焦火,最后没法,还是叫来了郑七,朱玉和阿木。
师爷安排郑七看护队伍,朱玉安排饭食住宿,阿木则主管防卫御敌。
师爷跟阿木解释,运粮的队伍虽庞大,却一点不妨碍山匪来打他们主意。
这里的山匪胆大剽悍是出了名的,不要说官粮,就是官银都敢抢!何况还是他们乌县的官粮。
以往少的时候,他们能遇上一两波,多的时候四五波人马,那些人也不伤人,只扛起麻袋便跑,有那胆大的干脆把车也一道抢了去!
若是官府的人抵抗,那些人便半点儿不客气,比官府还狠,抡起刀棍来就砍,师爷他们带的人虽多,可总是败下阵来,只气的师爷在后面骂娘。
阿木听完师爷的话,想了想,问,“运粮的车可做了防备?可跟运粮的人对了听令的口令?遇上山匪每次用的什么阵型?”
师爷听了,眨了眨眼,转头看郑七。
郑七也一头雾水,车子还能怎么防备?推车的还有什么口令?这又不是打仗,要什么阵型?
阿木便跟他们讲她自己的想法。
山匪劫粮,要想粮不被劫走,先要防止山匪靠近,那就得在发现山匪的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将人员安排到位,哪些人围着粮车,哪些人上前御敌,每个人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慌乱中才不会乱了阵脚。
御敌的人不能被动打斗,要得自己掌握主动,也不能单打独斗,那再厉害也敌不过靠拳脚吃饭的山匪。
围着粮车的人也不能干围着,还得想办法让山匪即使到了跟前也抢不了粮,推不了车。
郑七不以为然,“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安排,你一黄毛丫头,当了几天差就当自己是将军了,那些人胆子小,又没什么见识,土匪来了,能不掉头就跑已经算胆大了,想让他们跟土匪打?做梦去吧!”
“你们去年一共多少人,遇上的山匪最多一次多少人,丢了多少粮食,擒了几个匪?”
阿木没像以往一样跟他争辩,只又问了他几个问题。
“去年一百来号人,最多的山匪,三十来人。粮食我没数,没捉到山匪。”
郑七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来气了。
“我众敌寡,即使再不通拳脚,三四个人对付一个山匪,也不该毫无胜算,何况山匪也非个个绝顶高手,也有那拳脚一般,这都不能留下一两个来?”
她这么一说,不要说郑七,连师爷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一百来号人怎么就被三十多个山匪给抢了呢,何况他们自己清楚,大部分山匪仅仅是胆大手狠,轮功夫,也不比他们这些衙役厉害到哪里去。
一时间,师爷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犹犹豫豫地道,“那个,乌县百姓性情温和,不喜争抢,衙门人手也,也不足。”
郑七却摆手打断师爷的话,“师爷别说了,就是我们没用。”
师爷被他这么直白的话一噎,也不再说话了。
郑七冲着阿木道,“你要是有办法,那行,我听你的,你只要捉了一个山匪,我郑老七以后都听你的。”
阿木点头,“你们是没本事,一没防范,二没计划,才让山匪打了措手不及,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就是全捉了也不是问题。”
“全捉?”
“当真?”
师爷和郑七同时开口问,又惊又疑又喜。
阿木点头,二三十个山匪怕什么,她打小便和哑伯围捕猎物,只要准备充足,就是大虫也能捉的。
师爷很快从惊喜中冷静下来,愁容满面地看着阿木,“可,我本想下个月初便出发,现如今,可还来得及?”
郑七也为难,下月初也就十来天的功夫,怕是难了。
阿木倒没急着回答,她想了想道,
“容我回去想想,不过还是先得把人给聚起来,运粮的民壮,护送的民兵还有衙役都得过来。另外,再找几辆运粮的车来,车子也需做些准备。”
不等师爷说话,郑七道,“行,我这就去叫人去。“
说完,便匆匆往外跑。
师爷见她说车子也要准备,便问,“车子还能做什么准备?”
阿木道,“这事我得回去问问莫神医,我见过他用过一种床,拆下来便能再装成背在身后的木箱,我问问他有没有办法让车子动不了,东西也卸不下来。”
师爷点头,摸着胡子笑道,“我这回是真信你了。”
说完正事,阿木准备出门,师爷却拦住她,“我还有话与你说,你且坐下。”
“这次出门,我只一件事要叮嘱你,”师爷看着阿木,“不可去通判府,不可去报仇。”
阿木不吭声。
师爷道,“我知你不平,你虽有错在先,可那通判夫人不问青红皂白,便断了张典史的手脚,更是不该,可是阿木,你想过没有,你若去寻仇,你我会如何?”
阿木依旧不说话。
“你若有幸,逃脱了,保的一条性命在,日后你便只能远走他处,我乌县是再不敢与你有瓜葛;你若被当场捉住,私闯民宅,还是正六品的通判府邸,当场仗杀了也不为过!”
“不管你有命没命,大人一个管教不严的罪是逃不了,丢官还是轻的,以那王夫人的秉性,大人定然被冠上幕后主使的罪名,以大人的家世背景,能不能从牢里出来还是未知!”
“大人都如此下场,我等的结局也可想而之,小老儿孤身一人,无牵无挂,陪你热血一场也没什么,只是,阿木,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都因你丢了性命?你能忍心这乌县百姓因你再受无妄之灾?”
出了衙门,阿木望着一蓝如洗的碧空,心里的石头怎么也挪不出去,大喝了一声,提了口气一路狂奔起来,惊的路人紧急闪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