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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天宫传信天下开山门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
清晨,鹅毛样的雪花洋洋洒洒,夹杂着些许雨滴,飘落下来,不多时就把城里城外都铺上了,相对来讲不算很冷,正午时分雪也就停了。
湖面仅仅小指厚度的冰层,小孩被大人硬生生拉住,不让到湖面上去,小孩不乐意,转眼大声哭了起来,似乎是看到了湖里的鲤鱼就浮在冰面下,小孩又乐了,咧开嘴,刚流下来的眼泪和鼻涕都淌了进去。
太阳出现,街上恢复了热闹与喧嚣,只是今日人声鼎沸,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引得所有人议论纷纷。
吱呀一声。
老头推开门,衣衫单薄,他的双手拢在袖子里,跺跺脚,准备在自家门口的棋摊子旁边晒太阳。
他搬个小马扎坐下,鞋上面还有雪渍,想来是刚才从院里出来粘上的,日光正好,雪渍慢慢融化,湿了布鞋。
街上卖报的呼郎来回奔走,大声叫卖,老人家门口的棋摊子围着一群,老老少少约莫有十几号人,叽叽喳喳的。
号外号外!
“你们可听说了?”
“还能有人不知道?”
“什么呀?”
“落伍了吧,快买一份报纸看看去吧!”
“天宫重新入世开山门了!”
一位老大爷今儿也不下棋了,牛气冲冲地对着几个年轻人指点江山:“你们年轻人就是不能脚踏实地!这几十年其他四大圣地风生水起,一个个的都想往那边跑,是,那边是厉害,咱们西方圣地这几十年声名不显了,可要是没有天宫,你们老子能不能活都不一定,更别说你们了!”
对面坐着的老头也冷哼一声道:“小时候听的故事都忘了?不听故事睡不着就哭也忘了?一帮混小子不知道感恩,多恐怖的西北异族啊,头上长角,三只眼睛,六条胳膊八条腿,单手就能把你提起来捏死,想当初啊,历朝历代,直到今天,天宫掌门带着上下门人,守住西北门户,可是立功了,要说还是百年前……”
老头声色并茂开始从自己老子那里听来的故事,周围的年轻人也很安静地在听着,时不时露出鄙夷的神色,哪里有这么恐怖的人啊?
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头也在耐心听着,听到入迷的地方还摇头晃脑的,这个比去茶楼听评书便宜多了,眯着眼睛看看太阳,被阳光刺激一下打个喷嚏,身上热烘烘的,很是舒服惬意。
棋摊子旁的老头唾沫横飞,描述着天宫与异族战斗时的场景,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一样,绘声绘色。
“异族在他们可汗以及十二王帐的带领下,一路南下,扫清小部落,最终兵临天宫五峰,那天宫掌门陈天川不知为何并未参战,率队赴战的是大长老任子行,那一战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血流成河,真可谓天宫剑出血汪洋,千里直驱黄河黄。”
“只是啊,天宫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六位长老只剩任子行一人,五峰首座全部阵亡,惨烈至极。”
“战场在天宫西北十里,对我们来说十里地得走一阵子,可对于这些神仙人物,十里地就是一抬腿,这可算是真打上门来!异族势大,天宫弟子在山门在抵抗,人手不足的情况暴露出来,异族直接分兵攻打护山大阵。”
“就在异族快要打破天宫护山大阵的时候,那任子行让天宫弟子全部撤退,他使一把蓝汪汪的宝剑,飞上天空,浑身被血气笼罩,那血色浓郁地都看不清任子行的脸,天空上乌云盖顶,那场面,啧啧啧……”
“任子行不知使用了什么秘法,天宫五峰精气全部汇集在他的身上,守山大阵那层光辉破碎消散,化作点点荧光,融入任子行体内,任子行血色罡气更加幽暗,红得发黑,他长剑指天,剑指指地,引动天雷地火,上下交攻,异族可汗与王帐首领见势不妙,连连后退,只是天雷奔袭的速度极快,地火将整个战场分割,不管是没逃出去的异族,还是没来及撤退的天宫门下弟子,都死在里边,惨兮兮恍若地狱!”
“到现如今,那里还是一片焦土,草木不生万物不长。”
“异族可汗在此受伤颇重,十二王帐首领仅剩六个,去了一半,异族元气大伤,百年来再无南下之野望,我等才能安居乐业,你们这群混小子才能做去别的圣地修行的美梦,天天想屁吃!”
“也就是那场大战,天宫封闭山门,隐世不出,也有传言说天宫掌门陈百川出了事,才让异族宵小敢于南下,如果真是陈掌门出了事那真是太可惜了,要知道陈百川可是当时天下第一人!”
老头子如同说书一般,吸引地几个年轻人沉浸在其中,有的人心里发冷,害怕的情绪在内心生根发芽,也有年轻人热血上涌,头脑发热,想要为保护家园出一份力。
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道:“李爷爷,那如今天下第一人是谁啊?”
李老头面色红润,显然是说嗨了,他咂咂嘴,擤了一下鼻子,把鼻涕往布鞋底下一抹,再从袖子上擦擦手,慢条斯理地道:“按理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天下必然得出个第一人,可是现如今很奇怪,没有人能称得上天下第一,因为他们之间没有较量过,不知深浅不能评判。”
“不过天宫肯定是退出这个争斗序列了。”
老头一副江湖百事通的模样,他把手拢进袖口,昂着头,撅着嘴,自我感觉良好。
他喜欢给人上课,尤其是年轻人,毕竟老头子一般都不听他的,要听也是当说书评书来听,就像门板旁边小马扎上的那个老头子。
马扎上的老头砸吧砸吧嘴,故事听完了,上课的事就算了,他收起马扎,站起身道:“天宫重开山门,也就意味着能招徒弟了,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五峰离咱们这也不远。”
李老汉回头一看,老脸微微一红,笑着打招呼:“老杨出来晒太阳啊?”
老杨笑着点点头道:“晒完了,溜达溜达去。”
他每天都要走三万步,不走不舒心,年纪大了也逐渐摸索出一套适合自己的锻炼方式。
老杨背着手,小马扎提溜在手里,弓着身小步子迈得飞快。
这样的场景在西北大部分地区上演,往东或者往南逐渐消失,这种情况与天宫这百年封山影响力急剧下降密不可分。
四大圣地在宗门辖地公告并祝贺,没有其他的反应,如果非要说独特一点的话,御虚府的公告篇幅长一点罢了。
四季如春的江南道,鸣石苑周边的树木罕见的飘落了几片叶子,翠绿翠绿的,落在草地上,与草色融为一体。
这里到处都是溪流,四纵八横,把鸣石苑分割成了好多小格子。
鸣石苑背靠的山脚下,老树深深扎根于此,密林中老树遒劲的枝干与繁盛的树叶遮挡了许多,鸟窝,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以及,不甚烈的阳光。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斑驳灿烂恰巧点缀在坐着的张望舒身上,她半倚在树干上,身材曼妙,青丝轻巧绾在脑后,身着鹅黄色的裙子,裙摆随着地铺在地上,露出半只白色的绣花鞋。
她很好看,有着雪白娇嫩鹅蛋脸,修长的眉毛不描而黛,杏眼大而有神,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一样,瑶鼻挺翘,点绛唇不涂而朱。
她带有一种春日晨曦中,带有露水的茶树芬芳,清新自然。
小白鞋是湿的,应该是她趟过小溪时不注意,似乎还带着点玩闹的意思,在水能漫过脚踝的小溪流中踩水玩了一下。
作为南方修行的后起之秀,张望舒已经获得了普陀寺的注意,普陀寺本着广结善缘的出发点,为鸣石苑倾斜了诸多资源,即使张望舒是一名女子。
此时一名老仆人匆匆赶到山脚,?掏出一封信件,恭敬地交给张望舒。
“小姐,这是普陀寺来的信件,老爷已经查阅过,其中内容干系甚大,请小姐您过目。”
张望舒接过信件眉头微蹙,嘟着小嘴道轻声:“怎么又让我看啊,好麻烦!”
老仆人为了安抚张望舒,老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道:“小姐,您这将来可就是鸣石苑掌舵人了,宗门事务都由您一言而决,正是锻炼的时候,您不要置气!”
张望舒摇摇小脑袋,撒着娇对老仆人说道:“老周!我又不想当什么鸣石苑的掌门人,我的梦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做仗剑江湖的女侠!”
老周一脸为难,苦着脸道:“哎呦,我的小祖宗,您要是离了家,夫人非哭死在家里不可,夫人最牵挂的可就是您呐!”
张望舒听到老仆人念叨自己的母亲,才不再撒娇,但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她打开已经开封的信件,抽出里边的纸条摊开,只见上面写到:
普陀寺范围之内大小宗门,皆可行走江湖,不再局限于南方一隅。
看似信件,实则更像是命令,解除限制的命令。
纸张右下角有个若隐若现的卍字符号,表明来信确属普陀寺,无有弄虚作假之嫌疑。
张望舒看完纸条,直接从原地蹦起来,举着纸条急匆匆赶往鸣石苑。
她的速度很快,就像踩着清风,呼地一下就出现在远方,留下老周呆立在原地。
老周叹了口气,无奈地耸耸肩膀。
“老奴就知道是这样。”他自言自语道,“知女莫若母啊,夫人说不让看还真是对了。”
“你们都下来吧!”
唰唰唰出现六个身着黑袍,面带白色彩绘面具的神秘人,对着老周恭敬行礼。
老周严肃地训斥道:“为什么不拦住小姐?!都是木头吗?”
其中一面具人道:“您不也没拦住吗?”
另一人道:“大人没拦,不是没拦住!”
第三个面具人道:“大人出手还有小姐跑掉的机会?”
“闭嘴!”老周叹口气道:“估摸着小姐这次真要去江湖闯荡了,你等去掉面具,换身行头,跟在小姐后面,一定要保证小姐安全,如果小姐掉了一根毛,那你们就以死谢罪吧!”
“我等遵命!”
鸣石苑最中间的大堂中,张望舒拉着一位美艳中年妇人的手,左右摇晃,苦苦哀求道:“娘亲,就让我去吧,普陀寺都来信了!”
美艳夫人面色苍白,挣脱张望舒的手,怒道:“放肆!为娘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张望舒双手垂在身前,她低下头,不断地抠着手指甲。
“娘亲,我真的很想去嘛!我都已经道隐境界了,差一丢丢就能知命,说不定能突破呢!到了知命境界,能够趋吉避凶,不会有危险的,娘亲~”
张望舒软糯的声音让美艳夫人有些受不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委屈的样子,哀求的声音让她有些心酸。
美艳夫人既心酸又生气,想想这些年来对女儿的态度,她甩甩袖子,转过身道:“去问问你爹,你爹同意就去吧。”
张望舒一扫之前的委屈样子,蹦着跳着就去找张焕,轻快的步伐三两下就带着小女生不见影了,大厅门外传来张望舒愉悦的声音。
“娘亲最好啦!”
相比于母亲的态度,张焕身为父亲,小棉袄的要求那自然是有求必应。
张焕书房中。
他的桌子上摆着密密麻麻的东西,张望舒坐在书桌的前面,张焕一件一件地为自己女儿介绍功能用法。
“这是雷霆符篆,用真元催动能够激发一道雷电,击中对手后,至少能让无行境界强者产生一丝麻痹感。”
“雾隐珠,捏碎了产生浓雾,遮挡敌人视线,屏蔽自己气息,逃命利器,给你多带几个!”
“安神液,突破的时候服用有稳定心神的效果,一瓶就够。”
“百草丸,行走江湖必备之物,带一瓶吧,不,两瓶,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至少能让你活着回来。”
“明王羽衣,以前普陀寺给的,寻常刀剑罡气,拳脚掌力,都不能破开防御。”
……
张焕一个个地介绍,全都是保命用的,张望舒听着听着小嘴一嘟,双手叉腰道:“在父亲眼中,我就这么不堪吗?这么多全是保命用的!”
张焕愣了一下,陪着笑脸道:“当让不是啊,乖女儿,为父是关心你,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不?”
张望舒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指着挂在墙上的带鞘长剑道:“我要那个!”
张焕一脸为难,正要给闺女解释,却被张望舒打断。
“我就要嘛。”
张焕咬咬牙,取下长剑,一只手握着剑鞘中间,把长剑横在张望舒面前,一脸心疼。
“给!”
张望舒左手拿着长剑,胯下一匹雪白的温顺宝马,驾马出了鸣石苑大门,她开心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可爱极了。
她用食指戳着下巴,古灵精怪地一笑,转头看看,四下无人,根据太阳确定好方位,双腿一夹,拨动马头,朝着北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