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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渐与许媚珊的婚期已经八字择定,一九九七年元旦。席设国际大酒店一一本市两座五星级宾馆之一,亲家双方都处于隆重婚礼的紧张筹备之中。起初,最令书记操心的是客人名单:该不该请这些人?要不要办得轰轰烈烈?为了配得上五星级酒店的称号,陈书记决定把婚宴办大办风光,不刻意封闭消息,不怕如明星炒作。谁不知他陈书记宝贝痛爱自己的小儿子陈渐?书记人老记性有点差,不过他既有耐心又有诚意,慢慢地在脑海里搜寻,就又记起某某经理或处长曾得他的提拔,在他的眼前闪烁。怀着对港湾中学的深情,自从与许媚珊订婚后,陈渐感到自己事事顺心,连老父都让他几分
为了让毫无积蓄的年青夫妇手头宽绰,尽情享受现代物质文明,陈书记第一次交给陈渐二万人民币,一点也不过问这些零用钱的去向。意味着他从此承认陈渐走向独立。虽然他知道他的巨额私藏最终会归陈渐兄弟所有,但他有一日的生命,那一扎扎红艳艳的纸币都归他保存,只有这样他才放心,也才感到幸福。腰缠万贯的许亲家,出手比书记大方得多,一句话出口,轻轻松松成就了新婚夫妻一套宽敞的寓居,并赠女儿女婿现金二十万装饰居室。许老板出钱嫁女,内心还美滋滋的,单凭“市高官的亲家”这一声誉,就应该值好多钱啊!人有钱,再有显赫的后盾,才算安全,才称得上两全其美。陈书记很欣赏许亲家的大方,觉得许媚珊目前已能帮夫,那么将来益子是无疑的了。收到许老板的大笔馈赠后,书记主动通过媚珊询问:“国际大酒店的婚宴请谏,许老板是否也要一些?”
这实在是许老板的光荣,他当然求之不得,能与市高官联婚举办酒宴,他做梦也想不到,就是死时也微笑着闭眼。书记的考虑可谓周全独到,他分给亲家的一百张请谏,都被送到了许家富有的亲朋好友手中。到目前为止,受邀请的客人已增到五百六十六位,六六大顺,真是个吉庆的数字。
够陈渐媚珊忙的,不只是要宴请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一他们已十分小心着不漏过任何一位一一他们还忙着拍结婚套照、选婚纱、购买配得上豪宅的家俱。陈渐很喜欢岳父赠他的这套房子:地处市区最清静优美、空气最新鲜的环海路,属于现代文明社会的“富人区”。清晨,面东可看到红彤彤的太阳从海面上冉冉升起,面西可俯瞰大片郁郁葱葱的湿地公园。港湾中学就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冥冥之中,港湾是他割舍不下的温馨美好的回忆,是最能触动他心灵深处的圣地。每次眺望那朦胧的远方,他的心里总会涌起一股缠绵的凄美感。
李清芬当然也在受邀请之列,而且是陈渐亲自送去的请贴。不知什么缘故,他对清芬,除了曾是同事的那层关系外,还额外多了一份亲切感。清芬对于陈渐的不忘自己,当然是满心欢喜。陈渐告诉她,他全部邀请了港湾中学的昔日同事,她更高兴了,借此机会,她又可见一见家乡的同事朋友,叙叙旧了。继而她又得垅望蜀地问道:“你也请苏杰了吗?”问这话的时候,飞红了脸,她的脑海里掠过陈渐与苏杰曾是双飞燕的感觉。
陈渐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与苍白。
“没,没有。”他叽唔着,“我不知道她的具体地址。”一个月前,他知道苏杰已离开了港湾。
“我倒是知道的。我最近常与她通电话。”
“是吗?”陈渐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她过得还好吧?”尽管他竭力冲淡过份关切的语气,可他感到自己的喉咙已发梗了。
“她在广州一家贵族学校当老师,景况是相当不错的一一那当然是比港湾好得多了,要不,她也不会去了。”
“那一定是的。”陈渐附和着,宁愿相信清芬的话是真的,让自己的良心少受谴责。此刻,他多想看看苏杰,看看她是否过得比以往都好,看看她脸上是否挂着远离故乡的哀伤,眼中是否常噙着怀念往昔的泪花。他想见她,他想当面对她说一声“对不起”,虽然这还远远不够。想到这些,他不由脱口而出:“在所有应邀客人之列,苏杰是我最想邀请的客人之一,但我不能一一”,他刹住了,马上改口道:“她远在广州,我不想麻烦她。”
晚上,清芬给苏杰打电话,急不可待地把陈渐将于鼠年元旦举行盛大婚宴的消息告诉了苏杰。她无限感动地说道:“他多么优美,他的地位这么高一一天啊,我们以前怎么没想到他是市高官的儿子呢一一他竟然一个不漏,宴请了以前乡下所有的同事,足见他心肠多好。他还特别提到你呢,他说没有请到你很遗憾。说你远在广州,不想麻烦你,他这个人总是先想到别人。”苏杰不作任何评论,只是“嗯……嗯……”地应诺着。
放下话筒后,苏杰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一一离开家乡后,她特爱沉思。在繁重的课务之余,在苦读之余,甚至作画之时,她常常沉思。她思念家乡,思念亲人,怀着淡淡的忧伤回忆她与陈渐的爱情,设想他现在可能有的幸福生活。这一切的思念,温罄着她的内心,多少能驱去独在异乡的寂寞。两个月前,她就获悉了陈渐高贵的身份(也是清芬告诉她的),起先她惊呆了,但很快就把它看得很平淡了。她把一切的人都看成平等的,地位没有尊卑之分。就像人与蚂蚁作比较,很难说出哪一个更快乐。她在乎的只是人的内心世界、思想灵魂。
现在,清芬告诉她陈渐将要结婚的消息,她有点悲伤,既而又涌起淡淡的喜悦一一他终于结婚了,以后自己再不用牵挂再不用存在幻想了,他终于彻底地走出自己的世界了。她微笑着,却挂下两行泪珠。
她想起清芬提到,陈渐特别希望她参加婚礼的话来。她对此思索了很久很久。
他真需要我当面的祝福吗?如果他认为这样才能觉得安心的话,我为什么不给他送去祝福呢?就算没了恋情,也有一片乡情在呀。她也想证明自己是否完全不在乎陈渐,完全可以从那段情走出来,她决定元旦回家,回去参加陈渐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