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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李凤媚的积极传播,半小时后,陈渐生病的事几乎全校皆知。潇定、祖光率先前来看望患难中的战友(教育战线),发觉他确实病得不轻一一凤媚擦二天油,只能临时应急,如愚公移山,小蜉撼大树,起不到丝毫作用——还是要依赖进口技术青霉素,方便快捷一针见效,屁股如给蚂蚁咬一下就万事大吉了。于是不顾陈渐的反抗,挟持着他上医院。陈渐在注射室时,潇定就把他交给了祖光,自己在医院的庭院里东游西荡,盼望能在碧绿丛中邂逅秀美的白衣天使。这次托陈渐生病的福,他得以了却他许久以来的一桩心愿一一早听说最近医院来了一批年青护士,不知是否真是白衣天使降临人间?翩翩穿行于医院中的白衣使者,一个也逃不脱他两只猫头鹰似的眼睛,这真不愧是从将付给医院的治疗费中获得部分的馈赠一一精神赠与。这些女子,够年轻,身着洁白衣装,但长相“太一般”,够不上他吴潇定递眼传情的资格,更达不到他启动金口挑逗恭维的程度。在医院里转悠一周,零收获,他便死心塌地收起邪心,与祖光安安份份地护送陈渐回校。刚回宿舍落脚未定,就又来了近邻王璧君,远邻陈登,……。实际上只六七个人的光景,由于房间小,感觉上就黑压压一屋子人似的,兴奋至窒息。王诚也来询问过,发觉陈渐已无大碍,就不必要参合年青人的天下,走了。李一呈曾有事经过门口,听到欢声笑语,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珠向屋子里探,探出一个“病”字,就如同逃避瘟疫一样,逃之夭夭了。
这一伙年青人,个个脑袋发达,体魄健全,小病小痛诸如发烧感冒一类,轻易不曾得过一回,生病,真是新鲜稀罕事。这次陈渐去了一趟医院,就像有幸被他们选送的人大代表,从北京参加盛典回来,受到了他们夹道欢迎与上门祝贺。多亏了青霉素的神速功效,陈渐高烧已退,还能与前来的一群哥们谈笑欢生。祖光大声盛赞现代医学,并声称陈渐这一针是抓住时机的稳扎实打,弹不虚发,其成效不亚于***指导下的作战部队。潇定看到来人不少,大家兴趣又高,就动员大家不如把这次的探病,搞成一个小型娱乐活动。马上凑足了钱,买了苹果、梨与香蕉,还有橙汁,美名其曰:庆祝健康。另有陈渐的两位学生,孝敬了香瓜、葡萄与芒果。桌子堆了可观的果品,好像遇上了花果山的丰收时节。
除了病人陈渐外,每个人手里都抓着一个大大的水果,津津有味地咬嚼着一一他们首先为病人分了忧,现在分享他的美食,“同甘共苦”,尽在无言中了。在这间小小的宿舍里,荡溢着年青人无拘无束的欢声笑语,在医院来不及开的顽笑,现在添油加醋地补上,算是给他们吃的水果抹上了佐料。
王福胃口大,神速地消受了一只苹果,又瓣开一只金黄的香蕉,喜滋滋地对陈渐说:“古人说无病便是福,我看这话要因你被推翻了,你病着,却幸福着一一有这么多人来探望你,孝敬你,宝贝着你,可羡慕死我了。”
“你是有福之人,不生病,就会诅咒人。”陈渐笑着,佯装生气。
祖光忙说道:“王福说的是实话,不是诅咒你。你应该有病中的风雅才是,难道你忘了你们的鼻祖所说的话了?一一你动了气,便一点风雅也没有了。就算生病有些痛苦,打针的滋味也不好受。但只为有那只纤纤玉手抚摸屁股,就是医疗费不能报销,我可宁愿一星期发一次三十七度半的高烧。”大家以为他会说出四十度或五十度,听到这个数字,都不约而同地“嘿一一”了一声表示失望,继而哈哈大笑。陈渐登时脸红起来,似乎是高烧的余温,又找到了另一种表现形式。
“是呀。”祖光继续说道,“可惜你们没有看到一一陈渐那个真叫舒服呀!人家护士对我们陈渐先生,侍候得可细微周到了,轻轻地涂碘酒,那小心谨慎的一扎,不像在打针,倒像在按摩呢。我特别注意到白口罩上方的黑眼珠,含情脉脉地闪烁着,我的腿都软了。”
陈登王福笑得弯了腰,一块苹果差点把陈登卡住。潇定、璧君久经磨练,这样的顽笑,于他们只算雕虫小技。特别是潇定认为那班护士,还不够他开玩笑发评论的程度,因此只礼貌性陪笑几声而已。
“他当然舒服啦。”音乐家王璧君接口,“也许经那玉手注入他体内的,不是青霉素,而是一一”,他巧妙地用了一个休止符,“爱情汁!”情投意合的潇定马上补上。大家点头大笑,称赞他这个词发明得妙。
只见陈登站了起来,像孔乙己背书一样,在屋子里摇晃着脑袋:“这爱情汁呀,一经那护士的玉手,推进陈渐的静脉,经心房进右心室,继而到动脉,被全身的细胞过虑,‘爱情汁’的精华部分渗入细胞壁,入细胞膜,到达细胞质,整个细胞发生了质变而亢奋,陈渐就日日夜夜只想着‘伊人’,衣带渐宽,也就是那护士大功告成的时候了。可得益的是他陈渐,我们白为他捏把汗,到头来还得掏腰包喝喜酒。这不,我现在先多吃他一点。”夸奖性地大咬一口香瓜。大家哈哈大笑,称赞他不愧是个科班出身的生物老师,讲到本行,经络分明,一点也不含糊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祖光故意苦着脸回忆,“去年春,我得了流感,有位护士给我扎了一针,足足让我痛了三天,针口痛比感冒的时间还长。我怀疑她只是个实习生,要不,只有相当于实习生的程度,她一连给我扎三下,第三次如果还不行,我当时就想:算了,就让我空着屁股回去吧。”大家拉开喉咙大笑,陈渐也笑出声来,小小的寝室,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人家陈渐长得帅,人见人爱。”
“那么说,这些护士也太缺德了,竟凭貌治病!”祖光气呼呼地说,自尊受到极大的挫伤。
“这个浅显的道理,怎么到现在你才明白?不仅护士如比,世间一切的人类,莫不如此。我们这些相貌平平的,肯定是哭着从娘胎里出来,哭诉上帝对我们的不公。”
潇定听着,很有些得意,因为在这方面,上帝对他是够垂青的了。
“这倒不见得。”璧君说,“自古红颜多簿命,男人过份俊美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你说话不吉利,真该挨打。”
“喂,陈渐,我倒为你担心,今晚你是否能睡安稳,还是个问题呢,那班护士可真利害呀。她们给你治病,就如魔鬼伸手揣摸了你身上的肉的肥瘦,过不了几天,就寻个借口或求人引荐,找上门来的。”
“这样夸大之词,你倒是说得出来。是不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是酸的?”陈渐忙摆摆手,怕猥琐了人家白衣天使。
“确真有其事。”祖光举手为陈登证实,“刚调走的王光显老师,就被这隔壁的护士们纠缠上,惹不起,还‘逃’不起?”
陈渐听着,周身起鸡皮疙瘩,不知这“纠缠”一词,在这里究竟有多大的份量,真不敢相信现代女性的进化,竟如此之快。
“真有‘夜半歌声’,别怕,我就在隔壁。”音乐教师璧君自告奋勇。
陈渐避开众人的嘻戏,很认真地说:“真奇怪,医院里有那么多美丽可爱的白衣天使,我们学校的男士,却甘心打光棍,真令人费解。”
“河水不犯井水。她们跟病人打交道,我们与生气勃勃的青少年朝夕相处。道不同志不合,免谈!”潇定一扫平日嬉皮笑脸,一副庄重的神态。
“其实老师与医生最是志同道合的。”陈渐说,大家都惊疑地望着他,“医生医治病魔,从事的是肉体的工作;教师传授知识,从事的是启智的精神工作。而人应是肉体与精神的统一体,因此教师与医生是最佳的伴侣关系。”
“你这是扭曲了的哲学,不通。”潇定自诩为康德的信徒,很不服气陈渐发表皮毛的哲学之见。
“不管什么学家制定的什么统一体,我看总比不上很平常的一句话:从实际出发。”王璧君激动地站起来发表高见,“当护士的娶不得。由于她们职业病重,动不动就给你吃药,拉你去打针,家里摆着药瓶药罐,像化学实验室,就是他们的肉体,总散发着医院的味道。本来健健康康的一个人,整天面对着药膏药丸,不生病也得神经。”
“可我小时候,有次生病,就立志当个医生,后来志愿变了,就想娶个医学工作者。”陈登小声说道。大家一哄而笑,说:“这个愿望容易实现得很,近水楼台嘛。”
“从事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她是否美得让我动心。今天我在医院转了一趁,发觉她们都丑得可以。”潇定下了最后的结论。
“不能全盘否定,我们可是讲道理的。”祖光颇公道,“里面是有几个颇有姿色的,深藏着呢,但要么已与市区挂了勾,要么已让医院里的医生追了去。人家才真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吧。不过,我们学校也有肥水,可要守住了。”王福嘻嘻地笑了起来。
大家点头称是。潇定故意装出很严肃的神情,把手向上挥动着:“上级指示!这次青年们的外出活动,可以说是学校领导特意安排给我们的一次机会。平时工作繁忙,分不出时间来谈情说爱,年青男女教师的关系,不能加温而升华,情有可原一一但这次活动,男士们如果再不主动,可就罪在不赦了。”
“开玩笑,开到自家人身上啦。”陈渐笑了,显得过于老实单纯。
“不是开玩笑,是十分正经的事,比你的‘精神肉体论说’实际多了。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追击,怕保不住我们的肥水要流外人田了。”
“喂,我说陈渐,是不是你已看中了哪位,怕人抢去?不怕的,说出来,我立即用孙行者的宝棒,画个圆圈把她保护得好好的,不准谁动她一根毫毛,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留给你。”潇定说着,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陈渐刹时苍白起来。想到与苏杰分手的事,内心刺刺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