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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知心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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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城市,李梦园可算是陈渐最相知相得的朋友了。李梦园来自农村,具有农村人的朴质真诚坦荡,仅此就足够吸引陈渐。物以类聚,大学同窗三年,他们慢慢引为无话不谈的知己。他们的性格、志向相去径庭,有时在一起还会为一点小事情争辩得脸红耳赤,但仅仅“开诚相见”一项,足可使他们成为不可多得的挚友、诤友。

    梦园毕业分配前夕,曾求过陈渐,希望通过他,能拜托他父亲在城里找个好单位。但陈渐不假思索,一口就回绝了,还气呼呼地说:“你是最了解我的,为何又以这等事来烦扰我?我自己还想挣脱他的恩赐呢?”梦园只好叹惜自己与陈渐空好了一场。但对陈渐又恨不起来,依然欣赏佩服他那淡泊名利,追求质朴自由的性情,因此两人还能和好如初。梦园是校里知名的优等生,他后来靠了自己的力量,在市区发展银行某分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陈渐设想中事业正蒸蒸日上的李梦园,见了自己,必是露出一种城里人见乡下人的怜悯之情,于是像要会见情敌一样着实刻意修饰了一翻。梦园见到陈渐,第一句话便是:“你气色真好呀!”陈渐得意地挺挺胸膛。

    梦园熟知陈渐的品性,故意贬低自己以达到挖苦陈渐的目的,又继续说:“‘东山隐者’陈某人,果真得天然之灵秀,物华之滋润,骨骼非凡——不比我们这些势利小人、凡夫俗子,城市的物欲,把我们横流得俗不可耐了!”

    陈渐点着梦园的鼻子笑着说:“讲话还是那样藏刺带骨,含沙射影的不肯让人。我还未恭喜你满面红光,头冒紫气呢——说真话,我果真很精神么?”

    “真是神彩奕奕,超凡脱俗,一表人材!”梦园大声说。尽管有点夸奖,陈渐听着还是很高兴。

    “我看你满面春风,是交了好运了吧?”他反问梦园。

    “这次兄弟做个小东,还算拿得出手。”梦园说。陈渐正要反对,被挡住了:“别推辞!别忘了,在这里我已是主人你是客,我应该为我们现代社会的山野高人洗尘接风呀。”陈渐只好接受,摆着手道:“罢罢,回到城里,满面满目都是鱼呀酒呀,吃喝玩乐个不停,我这副肠胃,也不怕多装了你这一份酒肉。”

    梦园拣了海上画舫,陈渐倒也高兴,那边环境较清静些。他们扶拥着,任情欢笑,如这城里的两个狂人,又似睨视世俗的逸士。海上画舫大约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不坐公车不打的,朋友相处的快乐充溢在这一路的步行中。

    梦园点了好几样菜,都是海鲜居多,有斑节虾,肥大的海蟹,手指螺,他还想点鲍鱼与海鳖,被陈渐制止了:“别这么铺张,恐怕我还不起席。况且我又不是龙王,要这么多水族里的龙子龙孙干什么?”

    “你还不起席?只怕扫一扫你家墙角,也值几千元。”梦园哈哈大笑起来。陈渐有点窘,望着梦园,眼睛渐渐发红。梦园自知这玩笑开得太多反而俗了,也自觉无趣,忙改口说:“这里的清蒸甲鱼与鸡煲鲍鱼汤是有名的,今天特请你尝尝,我自己也趁机多享受一回。”

    “不瞒你说,昨天我父亲生日,什么鲍鱼蛇狸都塞满了肠胃,我看什么山珍海味,一概可免了,就点一盘青油菜,咸鱼茄煲好了一一并不是价钱贵的就一定是好东西。”

    梦园边划去斑节虾边说:“那也不尽然。海洛因贵呀,可好么?你们富贵之家能穷其所好,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却不能尽兴。譬如鲍鱼龙虾,我是做梦都想吃的。”

    陈渐见梦园又扯到他的家世,拉长了脸不搭理。梦园怕扫了这次见面的兴趣,忙说:“噢,是了,我忘了你是从盛产海鲜的海之隅回来的。什么鱼呀、虾呀、或是螺蚌蠔贝呀,并不稀罕。”他以为这话一定令陈渐满意了,望着陈渐直笑,等待着好好被赞美一番。

    不料陈渐却说:“你真是越来越糊涂,越说越离谱了。难道你竟不记得秦韬玉的《贫女》了?”

    “怎不记得,‘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还是其中的名句呢。”

    “正是如此。那些渔民,捕到好一些的鱼虾,都往市区送了,留下的都是些小鱼杂鱼。就是偶然有些像样的鱼虾留下,我们教书阶层的人哪敢买?便与‘贫女’差不多,只有羡慕哀叹的份儿了。”

    梦园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你去了乡下实践半年,开始尝出滋味,有点后悔了?”

    “什么后悔!简直是侮辱我的人格。”陈渐面露不屑,有点激动,“就是站到阎王面前,我也不后悔,我是敢到上帝那里签约的。如果留在城里,我也许被禁锢得成机械人了。”他看了看梦园,同情地摇了摇头,得意地吟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一这种境界你永远体会不到。”

    梦园像是受了侮辱,也哼着鼻子说:“我是农村孩子,熟悉那山那水那田园,我们所羡慕奔赴的,是城市的现代生活、现代文明。”陈渐轻轻一笑以示蔑视。梦园被激怒了,讽刺道:“谁像你呢。在这英明盛世,倒去做山野樵人,这实是社会发展的倒退现象,在自然发展史上,应称为返祖现象。也许你应该寻找人类的祖先monkey(猴子)先生去,或许您老对eggsofdinosaur(恐龙蛋)感兴趣吧?”说着,扑嗤一笑。

    “返祖现象?恐龙蛋?”陈渐颇感滑稽,“现代文明中最高尚最富有情趣的生活,就是贴近大自然的生活了一一环保学生态学的产生,就证明了这点,生态旅游,农家乐,不是渐渐兴起吗?我还觉得,生命的价值不在于贡献的大小,而是在于是否做出贡献。不见得在农村工作的意义就逊色于城市,难道像清华北大那些著名大学里的大部分学生奔赴欧美,是为了为社会多做贡献吗?不,他们是为了赚更多更多的钱,为了过高档生活。我本来并不是怀着特别的为农村教育事业做贡献的思想去农村的,而是为了另一个原因,甚至可以说是在遁逃,却无意间在乡村发现了自己的价值,生活在闲逸中显得相当充实。”

    “什么原因?”梦园避开了人生的高论,诧异地问。作为陈渐的密友,他竟不知他的隐衷,竟不能与他分担痛苦。

    陈渐只是轻轻地摇头,他的眼里含着耻辱、愤慨与痛苦的多种神情,他的脑际映现其父与某些贿赂者单独在一起的针锋相对地讨价还价的情景,还有与众多的代表......在一起的大吃大喝、分庄纳赂的情景。同许多人一样,陈领导喜欢攒钱,已不知他的银行户头或屋里的某个角落存放了多少钱了呢。他也许像葛兰台一样,看到那一扎扎的人民币就兴奋得两眼放光,还以为自己是为子孙后代积下了万贯家产的恩祖一一却不知他一扎扎的人民币,却是压在他爱子陈渐心灵上一重重的痛苦。陈渐曾经恳求过他,但狡猾的父亲却百般抵赖,而感觉灵敏的陈渐怎么会感觉不出父亲贪婪的纳贿行径呢?善良的陈渐,他承受的是当贪官子女的痛苦而不是将拥有巨额财产的快乐。但他有良知却没有勇气,他不敢把他的父亲推到法律的面前让人民审判,他挣不开亲情的纽带。可想而知,他的正直纯洁的心灵,压的是怎样的痛苦!此次乡下之行,他亲睹了一些家庭无力供给儿女上学的惨况,这种痛苦更是刻骨铭心。有好几次,他真想跪在他父亲面前,求他洗心革面,把贪污的钱捐给贫民,但看到的却是他父亲变本加利的搜刮一一把生日都当成发财的名目了!他感到的正是“叔本华的痛苦”一一正在吞吃其他动物的一个动物的感受。他慢悠悠地说道:“现在当官的,为何就不能学海瑞?现代世界中,也许只有......才是公正廉洁的。”

    “听说他们政府官员开会,一律穿白色服装,以示廉洁。”梦园附和道。

    “是啊。而其他国家的政要,何时不是西装革服,黑压压的一大片!表面上他们无比庄严,好像是以人民利益为己任,但私下干的又是怎样的勾当啊!”陈渐的眼睛都湿润了。他忽儿猛然醒悟,把话题拉到乡村中来,说:“哎,富贵如过眼云烟,正如《红楼梦》中的‘好了歌’。毛姆说地球只不过是太空中一颗旋转的卫星而已,何况地球上渺小的人?在上帝眼中,人类只是微小的日日忙碌着的蚂蚁一一你没有体会到乡村那种悠然自得而又朴质纯真的感觉,真是太可惜了——也许在这点上,人生才算有点意义。”

    梦园正疑惑陈渐为何冒出“为官”与“清廉”的议论,这时思想不得不随陈渐又转了弯,容不下他的随意猜测,他顺口答道:“对我们农家人来说,那是一种贫困闭塞的生活。我们得为每餐奔波劳碌,哪像你这样有条件的工资阶层呢?只有衣食有了保证,才能谈‘审美’、谈‘高级趣味’。正如一首歌中所唱的‘有爱情,还要面包’。”

    “你不也是工资阶层么?”

    “我么?我就没有这份福气。我们起步不同,家庭背景不同。你不用赡养父母,也许你的父母还为攒下半壁山河呢。而我,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活着啊!”

    “为国家,为人类?”陈渐不好声气地质问,故意歪曲了梦园的原意。

    “我可没那么伟大。我是为了亲人们而活着。我们农民培养孩子读书,从另一个角度上看,是在做一笔某种意义上的投资生意一一希望他日后能考上高等学府,从此告别艰苦的耕种生活,当父母的也有一个幸福可靠的老景。我这肩上的担子之重,你是不可理解的!如果我只顺了我的志趣,我的父母,与正在上学的弟妹更能指望谁?你们亲族里出了你父亲一人,子孙得福,九族获恩,正是一人得道,……”他虽及时咽住了,但那意思却已暴露了。果真陈渐懊丧地为他补充:“鸡犬升天!”

    梦园拍拍陈渐的肩膀,表示安慰他同时也是默认,等着他发脾气。而陈渐却点点头,说:“我不想留在城里,正是因为我不想生活在我父亲的荫蔽之下一一于我,一切是伸手拈来呀。”

    “不,你言轻了,是呈供上来。”梦园忙纠正,“你未毕业,不是有好几个单位都争着要你么?现在许多机关单位,都好像私人化了。”陈渐笑笑。

    “就算你躲到乡下,你父亲的恩泽也会延至乡下一一权力的威严触及每个角落。”

    陈渐悠然自得地回答道:“我跟我父亲已做了‘君子协定’:我不要什么家产,我要靠我的劳动吃饭,我不要他的头衔加到我的头上。在我的档案上,我是不填我父亲的真实身份的。我只想过一个实实在在的问心无愧的人生。”

    梦园简直是改容相敬了。

    “我现在过得很轻松,很自在快乐。”陈渐的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叔本华认为:在根本上,一切追逐都起因于缺乏,起因于对自身状况的不满足一一你已拥有一切,所以你就感到满足了。”

    “别提叔本华了!”陈渐急急地说,“他说一切生命在本质上皆为痛苦。人生,就如钟摆一样,逡巡于痛苦与无聊之间一一他这是纯粹的悲观主义,我再也不相信他了。”

    “哈一一,真是脱胎换骨了似的。孙行者的筋斗也不比你陈渐的思想转变得快。你以前不是时时刻刻把叔本华挂在嘴边,崇拜得五体投地、捧若神明的么?他的‘尘世苦难学说’,你不是视为人生真谛的么?怎么现在却反对起老师来了,而且反对得这样彻底?”

    “那是以前的事,是在没有到乡村生活之前的人生观。我现在想,叔本华之所以产生‘意欲与人生之间的痛苦’之学说,那一定是他身处闹市之故。我可以证明他所指的不是乡下人而是城里人一一他说,市井小人,平时为了生活奔波劳碌,到了周末就又因不知如何渡过这个休息日而无聊了一一这不是实实在在的城里人的写照么?农村人是不分周日周末的。我现在十分欣赏林语堂的‘坐在椅中’的安闲人生,真与宁静的乡村生活合拍。告诉你吧,我现在真的很快乐,就像小鸟于森林间,小溪于山谷中,总有些喜悦在骚动,有希望值得等待似的。总渴望生活下去,永远地生活下去,好像发现了生活有无穷无尽的幸福源泉。”

    “你重拾人生的乐趣,真是可喜可贺啊,我的老友。”梦园真心祝贺。

    “这都得归功于农村的力量。就是大海,那边的也比这边的美好。”陈渐指着身边的海滩,“这边的海,灰暗、混浊、有限,是什么样的大海呀。乡村的大海是无边无际的,澄清的湛蓝的,海面吹来的风是清爽鲜洁的。特别是在这个季节,海岸边的风,总夹着青草与泥土的清香气息。你嗅嗅,这儿可算是本市最好的地带了,却还是一片的腥浊!”

    “那是因为你在吃海鲜之故。”梦园笑了。

    “不!”陈渐争辩道,“你到外边闻闻,那更难闻了。不只有腥味,还有汽油的浓浊味,垃圾的腐臭味啦,淹死的鼠啦鸡啦,这海,简直成了垃圾场了。我要为海族哭祭一场。看来JacquesCousteau(雅克.库斯托)的保护海洋的组织是相当有意义的。”

    “你说话干净些好不好。真难下咽,别以为用了英语,就文雅了。”梦园抗议。

    陈渐不理他,继续由着自己的兴趣说下去一一“你看过大雨过后森林的景象吗?你有没有观察过被雨水荡涤干净的树林的美?有没有在大雨过后的草坡上漫步过?一一那才是真正的美的享受。也只有在乡村,你才真正地感受一年四季。那儿的春夏秋冬分得很分明,而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节拍、韵味,这才是生活呀。而在城里,除了冷与热的两极,简直无法享受到春秋的美。雅致人士,在客厅里摆几盆富贵竹、发财树,就以为是引进自然,春天永驻了,小气!大街小巷上,那一幢幢楼房,无论何时都是一样的颜色,坚固而冷冰冰,人心都为之麻木了。而在乡下,春天的新嫩,夏天的繁茂,秋天的丰硕,冬天的清寂一一看到花草树木田园瓜果的盛衰,心灵为之触动,便油然而生珍爱生命之情一一就是观雨、听雨,乃至淋雨,在乡下也是别有一翻滋味。雨落在屋顶上、茅棚上、小路上、草地上、枝叶上、池塘里,或飘打在一只乱跑的猪的身上,都给人一种遐想,一种乐趣与美的享受。‘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感觉,在清寂的乡间林野里或旁着香蕉的茅屋里听雨,便能产生。而城里的雨,一味的打在坚实的水泥板上,水窝儿也溅不出一个来。”

    “听听,我们陈渐先生新近下乡半年,体会多细腻,论调多清雅别致。你以前爱诵些唐诗宋词,但说话也没有今天这么动听一一真如写景抒情散文诗一般。是不是一一除了受自然的怡悦外,同时也受了另一种一一哼,男女间情素的启发?你的表达思想的方式,真有些女儿腔了。”梦园审视着陈渐,果敢地下断语。

    陈渐涨红了脸,极力否认。

    “那一定是了。哪有男人这么扭扭捏捏的?什么时候找到了理想中的苔丝?快从实招来。让老朋友高兴高兴,要攒几个钱喝喜酒呢。”

    “八字还没一笔呢。”陈渐被拷刑逼供,冒出一句。

    “这就不等于承认了么?‘八’字通共两笔,有了一撇,还了得?等于定婚了。”梦园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别那么使促狭挖人家的语误。我们只不过是相识罢了,一点超越的话都未说过的。”

    “噢,那么说是陈老先生的儿子在害单相思?什么女子如此有魅力,能让我的朋友一见钟情?她的美是不是可与‘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的罗敷相比?而且是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质朴的乡村姑娘一一你总说美少女没有受过知识的包装才令人疼爱。”

    “恰恰相反,是李清照再世。”陈渐沉吟着说道。

    “噢,原来是会作‘人比黄花瘦’的女词家。”

    “不知她是否会填词,但却是极能画画的。”

    “那么是潘玉良了。”

    “她可没有遭受过那种曲折的人生经历!”陈渐生气了,“人家可是一个清白纯洁的少女。”

    “哪与李清照何干?你喜欢李清照吗?”

    “都是才女,奇女子呀。李清照那种气韵,难道你体味不出来?她与其夫志趣相投的快乐生活,多令人羡慕!你诵她的《渔家傲》一一兴尽晚回舟,误入莲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多自由自在,洒脱豪放!那莲丛中荡舟的欢乐景象,可见可闻呐。”

    “那么说,你们一对气韵相投,才貌具全的佳偶,是能够在乡间泛舟,过仿古的生活啦。”

    “对于她,我还不敢产生幻想呢。”

    “是不是太美了,让人不敢仰视?”

    “对于我来说,她确实很美。外国流行这样的说法:只要你爱那女人,她永远如花一样漂亮。”

    “何必千里迢迢去搬外国人的话。我们不是有很现成的‘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说法吗?”

    “她天赋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在这城内,有谁比你更高贵了?只须提一下你的父亲,她就是爬在地上,也会爬来嫁给你的。”

    “真亏你说得出口!”陈渐狠狠地盯着梦园,“她决不是那样的女子。如果她是那种势利之人,我也不会那么敬佩她,着迷于她了。你这人也真古怪,什么观念都不低俗,反而是把爱情的高尚、纯洁性给贬低了。如果爱情需要家世的烘托,让人真不敢相信爱情了。”

    “不是烘托,你再次言轻了,应是后盾一一有了可靠的家世,爰情就如上了保险了。”

    “那是嫁给家底,不是嫁给儿子了。”陈渐表示厌憎。

    “是呀,世上这事多着呢。有了高位、有钱的父母,侏儒儿子可娶美貌媳妇,因为有钱,台湾古稀老翁娶内地妙龄姑娘。如果不是帝位作怪,杨玉环也不会改嫁家公老隆基,也没有白居易脍炙人口的《长恨歌》流传于世了。可惜你没有妹妹,如果有,就是三跪九叩到你家求婚,我也是愿意的。”

    “第一个我就把你淘汰掉。”陈渐指着梦园的鼻子笑着。

    梦园正色道:“玩笑归玩笑,能把你爱慕的人儿说来听听么?”

    陈渐于是把苏杰如何文静,心灵如何纯洁善良,看的书如何多,绘的画如何生动逼真,理想情趣如何高雅等等优秀品格,都细细地说与梦园听了。末了,补充说

    “她还是自愿从广州回到乡下的呢。”

    梦园听得入了迷,无限羡慕道:“听得我都动心了。你们原是志趣相投的一对,都患有‘乡村癖’!哎——,人生旅途上,能找到意气相投、灵犀相通的伴侣,是人生一大快事。你们有这般闲心,又能放得下世务,真令我羡慕死了,你们果真印证了‘只羡鸳鸯不羡仙’。我这‘梦园’之名,实实在在是上帝明示一一田园生活,下世吧,今世只能做梦了。”

    这回,轮到陈渐安慰梦园了。他双手放到梦园肩上:“古诗人不是说过么: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一一你只要心境平静,不要给欲望插上翅膀,自然会快乐。李白说的:大隐隐城市,小隐隐山林。你心胸豁达,能在喧嚣的城市里获得泉林一样的宁静,更称得上高人了。”

    梦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有那般耐性,大约也可修炼成仙了。”说完大笑起来。陈渐也笑了。

    这一餐他们边吃边谈笑,直吃到日光斜照,他们的欢声笑语便也投在海面上荡漾,真是畅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