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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啊，我们人类啊，脆弱的很……”
马库斯身披厚重大氅，优哉游哉地跟在加洛德身后，手中捧着一杯热腾腾的浓茶。
“到了三十岁，就开始腰腿酸软，精神也不济，在办公室坐上一天之后，就只想在自家的马桶上痛快的释放一下，然后躺在软乎乎的被窝里做梦啊……”
“呃……马库斯先生……”
“哦，说的也是，你们这种老不死的奇怪种族不可能理解的……泰坦可真是不公平啊……”
马某人将脑袋缩在衣领里，
“我是说……”加洛德的一只胳膊吊在胸前，额头上的绷带上还沾着斑斑血迹。
“您就放心玛法里奥他……”
“他啊……”
马库斯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的欣赏着黑鸦堡垒的风景。
“他可不是你这种，会被几只猎犬搞得狼狈不堪的扑街龙套啊……”
他吸溜的一口滚烫的茶水，咀嚼着里面的枸杞。
“网络小说看过吗？唔……就是类似传奇话本之类的精神毐品，他就是那里面的主主角模板，随手扔出个什么元气弹啊或者尾兽玉之类的，我一点都不会惊讶的……”
说到这，马库斯有些悲哀的拍了拍加洛德的肩膀。
“所以说啊，泰坦可真是不公平啊……”
加洛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停住脚步，敲响了监牢的铁门。
“我是苏拉玛卫戍部队队长加洛德，这位是领主大人的客人，我们要和布洛克斯见一面。”
他对探出头的监狱守卫道。
………………
“这样不行……”
晦暗的密室中，哈维斯不复平日的风雅和淡定，此时的他面容扭曲，双膝触地，青筋暴起的苍白手臂捂住左眼——汩汩的鲜血正从他的眼睑处喷溅而出，剧烈的疼痛折磨着这位上层精灵。
“失败了，”哈维斯脸色灰败，喘息着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
在精灵参事平素完美的伪装之下，是一副苍老枯槁的躯体，他干枯的发丝没有一丁点光泽，淡紫色右眼的对面，镶嵌着一颗暗绿色的邪能晶体。
“这个孱弱的躯体，根本无法负担强大的邪能法术……”
他失望的摇了摇头，缓慢地解开上身的纽扣，一颗……两颗……当哈维斯瘦骨嶙峋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之后，哈维斯迈步走向浴室，将自己浸泡在永恒之井的井水中。
除艾萨拉外，他是在魔法一途上走得最远的卡多雷，论及对永恒之井的研究，整片大陆无人可出其右。
哈维斯的研究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声望和权势，也像蚀骨之毒一样，日夜诅咒着他。
与这个世界的魔力元素牵扯越深，越容易被混乱的魔能趁虚而入，哈维斯的施法天赋并不出众，魔法造诣一日千里的代价，便是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可以说，他体内的魔力，便是当下永恒之井的缩影。
正因如此，在数千年的岁月中，哈维斯愈发忌惮这口魔井的力量，它是卡多雷帝国兴盛的基石，也很可能成为其毁灭的墓坑。
正如那位精灵长老所言，或许卡多雷帝国，正在渎神的道路上愈走愈远，无法回头。
在一次偶然的研究中，萨格拉斯感知到了这位法师的存在，并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祂会赏赐给卡多雷一种不亚于井的法术能量，并向他承诺，他的艾萨拉依旧会是月光之光，星之子的永恒君王。
哈维斯不假思索地拜倒在堕落泰坦脚下，毕竟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是这颗星球，若干腐朽堕落的低等种族的性命。
只要艾萨拉的荣光能够万世不易，终有一天，拥有不朽生命的女王会取彼而代之，高举神座，成为更加强大的神祇。
或许连萨格拉斯都未曾设想过，在承受了军团之主的意志改造后，这个土著对艾萨拉的忠心和爱慕，竟然仍旧凌驾于祂之上。
甚至他是如此信任自己的女王，相信这支纵横星海的毁灭军团只是她成神之路上的一块踏板。
堕落泰坦的降临日益临近，但整个艾萨琳最不想见到这一幕的，正是看起来最为积极的精灵参事。
“时间……我需要时间……”
哈维斯对邪能的研究陷入了瓶颈，卡多雷的体魄不足以支撑如此狂暴的能量，为了艾萨拉，他必须向卡多雷的新主人体现自己的价值。
正如他对那位年轻法师所说的，失去价值的人，与那些砧板上的低等种族没有任何区别。
“呵，天真的年轻人……”
事实上，在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法师提出他的想法时，哈维斯心头升起一种无法抑制的杀意。
杀掉他，只要除掉这个人，自己就能在一切准备就绪后，从容的迎接萨格拉斯的降临。
但一种莫名的情感让他放弃了最为理智的判断。
也许，当初的艾萨拉，第一眼见到的也是这样的人吧……
哈维斯心如明镜，以他目前的状态，恐怕无法见证女王最荣耀的时刻了。
也许……他需要一双能够看到未来的眼睛，哈维斯曾属意于瓦罗森，但那位武士出身的亲卫队长，似乎无法胜任这个使命……
“别开玩笑了，只是他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哈维斯疲惫的靠在浴桶边，漆黑的宝珠悬浮在他面前，死死黑气从他体内溢散在永恒井水中，将湛蓝的井水染成毫无生气的灰黑色，倒映出宝珠里模糊的人影。
“同情和怜悯是最无用的感情，他和你一样，只是我埋下的一颗棋子。”
一阵哗哗声响起，恢复平日体态的哈维斯走出浴桶，缓缓披上浴袍。
“没有足够的实力，即使是我，也无权在这场游戏中执棋。”
哈维斯背对宝珠，如同自言自语般低声道。
“暂时不用盯着瓦罗森那边了，隐蔽好你自己，等我的计划收获成效，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门轴轻响，浴室的地板上只留下一串浅浅的水渍。
………………
“三百四十七——”
血液飞溅，伊利丹轻轻侧过头去，依旧有几滴蓝色的鲜血溅在他的脸颊上。
他一脚踩在奄奄一息的艾瑞达术士身上，左手弯刀刺入恶魔的延后，了结了他的性命，右臂抬起，数枚魔法飞弹旋转着飞出，将一个末日守卫轰杀成渣。
“三百四十八了！”
他抽出柳叶弯刀，轻轻撇了撇嘴，这武器是他在战场上捡到的，既轻又细，很不顺手。
转头望去，红发法师冲他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手中双手大剑势大力沉，削飞了一只恐惧恶魔的头颅。
“抱歉，四百零二，你还差得远呢。”
罗宁擦去鼻尖上的烟尘，颇为嚣张的叉腰大笑道。
“切……”
伊利丹扭了扭脖子，发出喀喀的响声，提起弯刀冲向不远处的地狱火。
燃烧军团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黑鸦堡垒军队的防线在不断收缩，战线每后退一步，便意味着几百个卡多雷回归月神怀抱。
面对着外围保护部队的大量折损，罗宁和伊利丹——这两位战场上最精锐的法师，从两小时前就已经从施法者小队的阵型中脱离，为他们的近战友军们减轻压力。
而这两个数字便是二人这段时间的斩获，很显然，能将斩首大剑耍的虎虎生风的肯瑞托法师占据了优势。
“真是没完没了，”伊利丹的身上多了几道伤口，他望着远处推进的一排黑线，颇为无奈的嘟哝着。
他们杀敌的速度永远比不上对手增援的人数，这些恶魔大军如同杀不尽一样。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只要杀得死，就一定杀的光。”
伊利丹琥珀色的眸子中闪烁着战意，一柄邪能大斧轰击在他的魔法盾上，精灵法师飞身跃起，奥术弹幕阻挡了邪能领主的视线，二人错身而过，一道细线出现在恶魔的咽喉，心脏泵动的热血冲飞了恶魔的头颅，伊利丹听到身后尸体倒地的声音，一声不吭的扑向另一处战场。
“没有胜算。”
一向自负的年轻精灵给这场战斗做出了最消极的预估，在他看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燃烧军团的屠刀终有一天会落在所有卡多雷的头上。
若是马库斯先生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伊利丹暗自思忖。
………
“留神！新兵！”
珊蒂斯弓如满月，拖着一条残腿与两只恶魔抵死周旋，正在她思索与哪只同归于尽比较方便时，身后传来两声娇喝，伴随着骤然而来的劲风。
求生本能让她在一瞬间松开弓弦，强忍断腿的剧痛，矮身钻进末日守卫的腿下，短匕上银光炫目，在恶魔的足踝处留下一道伤口。
就在炽热的战剑将她砸烂的前一秒，恶魔的动作突然凝固，银色的月轮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条桔红色的手臂落在珊蒂斯面前，紧接着恶魔的头颅连带半个肩膀从躯体上缓缓滑下，刺鼻滚烫的鲜血将珊蒂斯淋成了一个血人。
同时“噗噗”两声闷响传来，精灵少女扭头观瞧，两支银色的弓矢准确命中了另一只恶魔的丑陋头颅。
见珊蒂斯无恙，泰兰德翻身落下坐骑，与她相向而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精灵。
“珊蒂斯·羽月？”
泰兰德冲着血泊中的珊蒂斯伸出一只手，“我的姐妹们提起过你，勇敢的小姑娘。”
她口中的姐妹指的是艾露恩姐妹会的战斗祭司，珊蒂斯在加入战场前，接受了短暂的战斗训练——大概七八个小时，燃烧军团没给她们太多时间。
“看来我来的比较及时，咦？”
她注意到了向她走来的玛维。
“泰兰德，你怎么……”
“你怎么来了？”
比玛维更先发出声音的是伊利丹，空间波动，闪烁而来的精灵法师似乎并没意识到玛维的存在，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泰兰德。
“泰兰德，这里很危……”
伊利丹的笑容凝固，没说完的话也被噎在了嘴里。
青梅竹马的额头上，篆刻了一个令他心碎的新月形银纹，通常这象征一位精灵已经名花有主。
“呵……哈哈哈，”伊利丹仰起头，苦涩地大笑。
“玛法里奥呢？他既然成为了你的选择，为什么放任你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年轻精灵的额头上青筋鼓起，最后几个字的语气近乎怒吼。
“还是说事到如今，他还对我这个弱者心存可笑的怜悯？所谓的兄弟情？”
伊利丹转过脸，不与泰兰德对视，俊俏的面庞上带着讥诮的笑容。
“或许他只是单纯的害怕，和他那位临阵脱逃的老师一个德行！”
“够了！”
泰兰德下意识地呵斥道，下一瞬间，她长舒一口气，柔声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伊利丹……”
“我不是那个小孩子了，泰兰德，”伊利丹摇了摇头，痴痴地望着自己的心上人。
他僵硬地回过头，握紧了手上的弯刀。
“你……保重自己，不要逞强……”他觉得自己的嘴唇干枯得可怕，心里仿佛堵着一块巨石。
“我就在这附近，遇到危险，大声喊我的名字……”
伊利丹嘶哑的声音随风飘散，离去的脚步蹒跚如同垂暮老者。
玛维咬了咬牙，拉住伊利丹的手臂。
“滚开！”
法师的双眼一片赤红，振臂将玛维甩在地上。
“抱歉……我是说，对不起，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一丝清明在伊利丹眼中闪过，他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跌坐在地的玛维，化作一道紫色流星，砸落在数百米外的恶魔大军中。
泰兰德则是伫立在原地，直到珊蒂斯一瘸一拐地走到她的身边。
她擦了擦少女脏污的脸庞，却见玛维拾起尘土中的头盔，步履坚定地向伊利丹离开的方向走去，没有回头看泰兰德一眼。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泰兰德收敛了脸上的苦涩，她蹲下身子，淡淡地银光从掌心浮起，珊蒂斯骨折的小腿恢复如初。
“跟上我的步伐，新兵！”
………………
“你他-妈不要命了！”
罗宁狼狈地架开袭向伊利丹的烈焰战剑，一手提起他的领子，带着浑身浴血的伊利丹从恶魔的包围中闪烁出来。
伊利丹披散着头发，黑色法袍失去了下摆，被血液粘在强健的胸膛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的胸口和手臂上多了几道狰狞的伤口，血肉外翻，凄惨无比，满脸的血污让他如同一尊茹毛嗜血的魔神。
罗宁响亮的耳光唤回了伊利丹的神智，精灵缓缓地坐到地上，魔法师的银质护额替他承受了一发流弹，他的影子仿佛长出了一只弯曲的羊角……
“我……”
伊利丹浑然不理自己的满身伤痕，呆呆地望向罗宁。
“我要变强！”
红发法师目光复杂地望向这位亦徒亦友的“大人物”，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
苏拉玛战场的某个角落，月光如水。
年轻的暗夜精灵有着火焰一样的琥珀色眼睛，如同燃烧着的，温柔的海。
他如一个孩童般掬起双手，一朵风干的橙色野花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如同他永不枯萎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