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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眼处屋内白花花的一片,整个房间温暖、宽敞、明亮,四方脚凳燃着百岁长明灯,烛火映着中间的雕龙炭火盆滋滋作响。
屋内上方悬着锦绣雕花纱帐,纱帐下钓着一排排零零碎碎的翡翠玉坠。
每一个玉坠下都有一个细小的竹签,上面不知道在标注些什么,可能是我推门而入带的冷风太大了,一个小竹签禁不起寒风的洗礼,缓缓飘落到地上。
我低下头这才看清,原来我进来时看到的白花花一片,是纯白的绵羊绒缝制的地毯,铺了整整一地。
顺着地毯视线一路扫过去,在屋子的西北角,放着一个实木翡翠坐榻的雕花大床。
言则璧左手握了一卷书,右手拿着一杯热茶,侧卧在雕花大床上,清隽华贵的侧颜映着火光,斜侧双肩整个人随意的摊在背榻上,上半身只着了件乳白色的里衣,外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
从我推门起,他的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书册,我愣愣的站在门外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会,他抬头扫了我一眼,声音慵懒,嘴角微弯,语带调笑道:“你杵在那,不冷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进屋关上门,看着满地的羊绒地毯不合时宜的发愁,我要不要脱鞋啊?
他轻笑着放下书册,稀稀疏疏的站起身,将身上的里衣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又仔细的把外袍系好,抬头打量了我一眼,对我招手:“过来。”
我脱掉自己湿漉漉的棉袍,想了想又脱掉鞋子,几步走到他跟前站定,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福了福轻声道:“臣女给六殿下请安,六殿下万福。”
他笑了笑道:“病好了?”
我一怔,突然想起来,飞舞说过,我高烧时他派了太医去我府上。
想到这里我抬头看着他,目光带了一丝感激:“谢六殿下关心,我病已经好了。”
他笑道:“你这病还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笑颜,一时竟有些发呆,不知接下来说点什么好。
“来的这么着急,有事?”
他既然主动问我,我心里有些高兴,他应该是愿意帮我解决问题的。
我顾不得在外面冻得有些发抖的双手,心里头在飞快的琢磨,该如何跟他张嘴提镶玉的事。
他许是见我半天不做声,伸手将我的一双小手握在他的大手里,轻轻的搓着,他的手真暖啊,我看着他细长白皙的大手,温柔的搓揉着我的小手。搓的我一时竟有些心里发烫,想说的话像被人摁了暂停键一样,一瞬间全忘了。
“你怎么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了?这么没规矩。”虽然是责备的话,但是却没有一点责备之意,反而听在我耳中,满是宠溺的味道。
我脑子木木的,干巴巴的道:“太着急了。”
他笑问:“着急投怀送抱?”
我道:“着急救人。”
他闻言眉毛轻轻一挑。
话已出口,我也顾不得许多了,现在事态紧急,我也不想跟他绕,我急道:“前天我同镶玉去逛夜市,碰上了郭丞相的儿子郭右亭,他……出言调戏我,镶玉气不过就失手伤了他,现在郭丞相让刑部下文书,将镶玉发配到教坊司卖笑接客,今晚就要登台表演了,六殿下你能救救镶玉吗?”
他眼光摄人的望着我,没答话,不知在想什么。
我委屈的对他求道:“行不行嘛?我爹爹不在京里,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了。”
他面无表情语带问询:“你想我怎么救她?”
我咬着唇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也没有主意,我这两天发了高烧,一直昏昏沉沉的在睡觉,醒过来的第一时间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要救镶玉,然后……我就想到你。”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淡淡道:“我可以救她。”
“真的?”我满脸惊喜的望着他。
言则璧摄人的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我要救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人拍下她,而且要坐实。”
我一怔:“什么坐实?”
言则璧轻笑道:“就是找人拍下她,让她真的陪那个人共赴云雨。”
我皱紧了眉头,这算什么救人啊,如果这样就行了,我干嘛来求他,谁去拍不行
他看着我表情道:“不满意?”
“这那里是救人?如果这样救,我就不来寻你了。”
他摄人的目光看着我,语气淡淡道:“那你想我怎么救?你给个办法。”
闻言我心中一跳,我明白了言则璧这样说的用意,他现在定是以为我让他救人,是故意害他。
言则璧这个人真是太聪明了,这么快就想通此中关节,我以前看过第一版的剧本,为了防止许多官宦家小姐,受服役时有人相帮脱罪,教坊司管制森严,丫鬟婆子在姑娘们接完客都要验身清洗。
想必这些他是知道的,拍下不碰一定会被发现。他现在无权无势,在朝中无依无靠,他可以帮我拍下镶玉,让镶玉不在教坊司那种地方,受万人跨之苦,但如果让郭丞相知道他拍下镶玉却什么都没做,那就等同于与郭丞相为敌。
他不想因为帮我而得罪郭丞相,但又不想现在于我面前,暴露他真实的实力,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他现在部署的暗线还有关系网,我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所以他以为我让他救人的办法,就只是教唆他去得罪郭丞相。
他以为我无意,甚至有意的在布局害他。
我脑子有些懵,现在这种情况,不能解释,更不能申辩,若我说我知道他有暗线网,求他帮忙,他追问我如何得知,我无法自说其圆。若我继续执意求他帮忙,不说方法,就等同于帮助他在心里认定,我是在有意加害他。
这两条路,无论接下来怎么走,都是死路。
既然这样,我深吸了一口气,只能认了这个局,装作无意识,把目前误会带来的反感值,降到最低。
我睁着大眼睛,佯装无理取闹的对他嚷道:“你不能这么救,镶玉不会同意的,你不是皇子吗?你能不能找找人,让她把那个验身逃过去。”
果然他摄人的眼神暗了下去,看我的眼神闪了闪,懒懒的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我气鼓鼓的转过身,嘟囔道:“哼,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结果这点忙都帮不上。”
他轻笑道:“你问过那金家丫头吗?在陪一人同受万人跨之苦,两者之间做抉择,她会不同意?”
我咬了咬唇解释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你我明白,可她不明白,以她想事情的方法,是不会在这两者之间做抉择的,她一定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抻了个懒腰,不情不愿的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亲自拍下她吧?”
我知他心中想法,想必这些年他以皇子身份亲近了不少女子,不乏有许多爱慕虚荣的女子,因他是皇子便轻贱自己,心甘情愿委身于他。
可镶玉跟那些女子怎么能一样呢,我心里有些气,说出来的话也不是很客气:“镶玉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女子,不会因为你是皇子就对你委身承欢,就算是你拍下她,她也不会委身于你的。”
言则璧笑了笑,似乎很满意我这个答案,站直了身子,拢了拢衣袍道:“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你……”我看着那张欠揍的脸,假装气的不行,跺了跺脚嚷道:“臣女打扰六殿下了,臣女还有事就不在府中叨扰了,先告退了。”
说完我一刻都不想多呆,转身欲走,言则璧伸手拉住我,不解道:“如金镶玉般无礼莽撞之人,你为何如此将她的事放在心上?”
我上前一步辩解道:“那是因为郭右亭对我言语轻薄,她是为了替我出头,才会跟郭右亭动手。”
言则璧眼光摄人,字字珠玑道:“如果不是他们早有过节,郭右亭又为何对你言语轻薄?”
我一瞬间呆住,他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就像亲眼所见一样。
言则璧见我望着他不做声,双手扶上我的肩,柔声道:“你管得了她今日,管得了她以后?她这种性格,不吃点苦头,是不会学乖的。”
“可是这苦头也太大了,她抗不下来的。”
言则璧抿唇皱眉,神色有些恼,不再出声相劝,转身回到榻上,拿起了书册不再看我。
我紧紧抿着双唇,不知为何,看他恼了,我竟觉得自己一时间特别委屈,泪水克制不住的夺眶而出,‘滴答滴答’的掉落在地毯上。我抬手使劲儿的擦了一下眼泪,不再多言,转身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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