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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宗枲已经回到中都。一如她来时那样,她的生活归于平静,而在这平静中的一丝波澜,则是她心底不时兴起的悸动。
她会偶尔像往常一样做梦,但更多的不再是那条黑色的巨龙,而是那个有着黑色微卷头发的少年。最初,她还会因自己的这种梦境而羞愧不已,而后来,她甚至期待他的多次入梦,期待他能够实现当初的诺言——来向父皇下出求娶的国书。
含枢国的正月,新一年的庆典。此时是国君宗篁继位的第十六个年头。作为中州含枢国的第三代国君,宗篁的行事虽谈不上雷厉风行,却也无可置喙。他总是中规中矩地治理着这个国家,人们因他的仁慈而感念他的恩德。
而今年的大朝会,各州与含枢国交好的部落首领都会前来参会,五方神也会递出贺帖,有些得空的神祇更会屈尊降福。但这一切,其实都抵不过去年他所听到的,北州先纪国的建成,而让他震惊。
五州中,中州是最先建国的。然太祖为避尊,仅敢以中央土行,自称土帝。黄帝之尊,仍奉中州先神。而据他所知,北州竟在黑帝的允可之下,僭用黑帝之名,而奉黑帝以先纪神。其实,五州神的名讳,世人鲜少有知,而知之者也多为一族、一国权贵。故少有人会将中州与北州的国号牵连起来。
而五州真正的掌权者,看到诸如含枢、先纪,便已心下了然。中州神,讳含枢纽,北州神,讳汁先纪。以讳为国号,举国奉之,行大禘以祀,这是对先神最大的尊崇,也意味着其背后的权利得到了先神真正的认可。
但黑帝避退,称先纪神,让出帝号,这在宗篁看来,北州无疑比先祖获得了更多来自先神权利的赋予与肯定。因此,北州,至少是目前,成为了中州最强有力的对手和盟友。他将无法继续轻视这个地处极北的“朋友”。
去年仲秋,北州的使臣伯镐来到中州,递交国书。他以国礼待之。而今年正月,伯镐也将参加朝会盛典。至此,两国之间的交涉将正式展开,而维系两国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
鲜血的联结,是最有力的纽带。就像自己当年迎娶灜为后一样,面对更强的朋友,没有比给他们目前或未来的当权者送去一个女儿显得更为赤诚。
他想到了宗枲和宗丝,坐拥中州的他,虽然有诸多的儿子,偏偏这是他唯有的两个女儿。当年,他为了政权割舍了那个有封石粉味道的女子,迎娶了灜作为自己的妻子;而今天,他还要为了自己的政权再割舍掉唯一带着她的痕迹的女儿么?
作为一个帝王,冷血是他优秀的品质,可作为一个父亲,宗篁也会不忍心让至亲的骨肉远走他乡。何况,北州还是一个一夫多妻,兄终弟及,父终子及的国度。他难以想象一个从小接受圣人教化的中州公主,是否能够在那儿安稳的度过自己的余生。
……
此时,寝殿中的宗枲,也听到了外面的传言。北州,先纪国,玄族!她依稀记得,在那石室中,他亲口对自己说“我是北州玄族部落的公子,我的祖父是北州大陆最为强大的师牧王。”
先纪国,会是她的阿稷所在的玄族么?可当时还是部落的玄族,如今怎就成为了一个国家?
思绪飞快地从她的脑海中回转,她有些激动,却又有些懊恼于自己的不矜持。若是他,那么之前他所承诺的誓言,岂不是很可能实现?然而,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宗流。若是先纪国的国君知道中州的皇子拘禁过北州的皇子,那他会善罢甘休么?或许,先纪国的国君在了解过始末后,不会怪罪哥哥吧。毕竟,他跟自己说,已经送了阿稷快马,让他会到北州了。
宗枲想了很多很多,她只感觉自己的脑中如同一团抽不开的麻线。她既担心哥哥,又担心那个少年是否已经找到了回去的路,还担心他临走时的不辞而别是否不再将自己放在心上。她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可是没有人能够告诉她究竟应如何。
懵懂中的少女,被一个突然闯入生命的少年郎搅乱了心神。正月的含枢国,虽是初春,可已有些耐寒的花儿开始抽出嫩芽,而她的春天也要到了么?
……
而此时国宾馆的伯镐,从矿山境离开抵达中都已有一季。他见识了宗流皇子的残忍的手段,感受到随行吏官的阿谀恭奉,看到了中州城池之坚、官制之全、人民之富、气候之和,那些曾经只有在残书上看到的内容,如今却那样真实的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对中州的一切,既有发自心底的敬佩,也有发自心底的厌恶。但他想,若是让他作为一个素民去选择,抛开之前的成见,也许他会更乐意于生存在这样的土地之上。
而时间流逝的飞快,正月的大朝会,他将正式作为异邦国宾,参加中州最盛大的典礼。其实在仲冬,伯镐就收到了帝王寒黑所传来的信笺。今年中州朝会非比往年,而先纪神已直言会来助自己一臂之力。然而,先纪神的到场,使得黄帝不得不承了这个面子,屈尊降福。而一场朝会中,能够有两位先神降福,则这一国度必是蓬荜生辉的。
……
所有的一切都在正月吉日揭晓。
含枢国的礼臣接到的消息远比伯镐所想到的还要振奋人心。此日,三神将同降,这是含枢国建国以来的首次。另有西州、南州之神遣送拜帖。东州瀛后所在部落自是连年朝会,西州、南州临近中州的部落,或是领主亲至,或是遣重臣拜帖。
朝会当日,含枢国宗庙之廷可谓珠光璀璨、蓬荜生辉。神道以彩钻连缀而设,屋内用夜明珠为饰,乐用九章九奏,帝衮冕、后袆衣,面东而坐,奉三神于东位,另国宾面西而坐,以示客随主便。宗室之子,三服之内俱与会,以亲疏之别,落座内外殿。朝臣三公九卿坐于内,王国藩臣则共庆于属地宗庙。内外命妇别设宴于后市,内宰协三夫人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