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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珍楼内,仍是二楼的阁楼,仍是原来的房间。几个月林林总总的住店,让店主人结识了这个每次都能带回最上乘皮毛的商人。而今天的他似乎非常高兴,并特意要了一壶烈酒,说是要与店主人共饮。
微醺的玄计想起白天在集市上见到的小公主,那双黑曜石的眼睛还是如同自己初次见到时候一样闪耀着光芒。她的身量被矿山的水土养育地又长开了些,正在更换的乳牙如今看上去已经长全,随着矿山的风俗编成的细小的辫子散落在她的肩上,少女模样的她比之前更让他心动。
握着酒坛的掌缘,那些个被“小狼牙”咬出的齿痕粉粉的,有着与那双粗壮的手不同的颜色,这是他刻意使出的一点小小伎俩。他希望多留些她的痕迹在身上,即使是这些疏落的齿痕。真是个性格倔强又乖巧的姑娘呢!
今天的他,就在跟那她身边的女官讨价的时候,已在所有人不经意间,把那个从她衣袖中取来的荷包重新挂在了她的腰带上,并在荷包里写上了他想要约她见面的时间与地点。一开始他并不太确定她是否会前来与自己见面,但今天他越发的确认,她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虽然他不了解为什么每次她见到自己总是像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但这种让她关注的感觉仍让他十分受用。
……
府邸之内,累了一天的宗枲在籥籥的照顾下准备入睡。躺在床上的她想着当日发生的事情,睡意却在慢慢消散。
玄计的面容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托着腮,曲坐在床上,目光瞧过那搭在椅背上的红狐,不由地趿着鞋子走了过去。可她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那红色的狐皮,却被那熟悉的荷包所吸引——那是阿丝送她的荷包,自那日他打晕了自己,荷包就不见了。如今,它怎么会?
宗枲飞快地将那荷包拾起,仔细翻看端详。
荷包被保护的很好,只有下面的丝绦微微有些凌乱,仔细去闻,上面还被染上了类似于木质的味道。在荷包的封口,她瞧见有被拆开的痕迹。
宗枲扯开荷包的封口,发现里面的香草已被一片布帛所取代,而打开布帛,上面有着如同初学写字的孩童撰写的歪歪扭扭的中州文字——“五日后,白麓石林”。
她翻过布帛的背面,那是一张非常详细的地图,另在右下角绘制了一个身披熊皮的男孩,手中拎着一只如红狐一般模样狐狸崽子。
宗枲的把荷包仅仅地捂在胸口,即使在黑暗中,她仍谨慎地打量了周遭,随后飞也似的钻进被子里。
躲在被子中,她又把那布帛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歪扭的字体,那与字体并不相符的地图,以及那可爱的男子和他手中拎着的红狐。
透过这片布帛,她似乎又看到了在玉带池畔见到的那个身影,又看到了他的眼睛,心理的情感让她不知该如何描述。她对他,似乎有着某种情感,但这种情感又那么的遥远和触不可及,只是在想到那双眼睛时,心跳就会加速,行举也紧张。
宗枲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在今日集市上见到他的时候没有立刻揭发,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催着她去赴那白麓石林的约定。
她将布帛看了又看,最后将它装入荷包,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身体,坠入梦乡。
……
“阿枲,你来了?”他骑在一头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嘴角的笑是那么温和而亲近。
宗枲的小白马撒开四蹄,似乎见到老朋友般,十分熟悉地向他奔去。她好似见到了思念已久的故友,好似他们已经认识和很久,久到长过她生命的年岁。
他紧紧地抱住她,抱着她旋转,让她银铃一样的笑回彻在白麓林间。
她看到他召唤来的黑色巨龙从空中升腾,黑龙十分倨傲且温顺地落在他们的身边。她惊异于它光泽的龙鳞,略有些粗糙的龙角,他抱着她,坐上龙背,须臾的功夫就升腾到了空中。
她怕地紧紧地逼上眼睛,但深陷的怀抱让她却又感受到无比的安全。她坐在龙背上,看到周遭雪白的云,感受着紧贴着云层洒落在身上的太阳,看到分位于五方的五州,看到那蔚蓝的、包裹着五州的大海。
背后的男子扶着她的双手,缓缓将她的双臂展开。风从她的两臂间穿过,并不是那么迅疾的感觉,而是无比的和煦温柔。
这一切都那样的不真实,让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当她转过头去看向他时,他的模样竟变成了那条黑色巨龙一样,而刚刚握着她的手,变成了她按着的冰凌的黑色龙鳞。那眼神是她无数次梦到的样子,而随之是他携裹着她急速的坠落。
惊恐中的她难以控制自己的声线,嘶哑地发出极度恐惧的尖叫,而就在他们即将触及地面时,黑龙的口中吐出熊熊烈火,点燃了大地,而瞬间土地变成了焦炭,他们都一起砸在了被烧焦了的大地上。
她感觉自己似乎全身散了架一样,根本无力爬起。而再看手下撑着的土地,瞬间被粘稠的血液所覆盖。她抬起自己的双手,瞧着满手的血污,看向与她一同坠落的他的方向。
巨龙的身体在逐渐的消失、分解,血越来越多,而他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直到他全部身体的消散,而那眸光最终化为阳光下一颗闪耀的星,飞腾到空中……
……
一道刺眼的白光,让宗枲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而此时她的身边,籥籥、宗流一干人等团团围在她的床边。而门外粗重的脚步与气喘吁吁的声音,比医师先一步进入宗枲的耳畔。她像一只落在岸上的鱼,急切地吞咽着空气。此时的她,还没从那个堪称惊恐的梦中真正逃离出来,她的目光有些空洞,直到在籥籥和宗流急切的呼唤中,她眼中才慢慢有了焦距。
宗流让赶来的医师为她把了脉,错乱的脉搏让医师擦了数次冷汗,这才起身对宗流道,“回皇子殿下,公主只是梦魇,并无大碍。臣与公主开一副安神的方子,饮下即可。”
宗流听后点了点头,撩了袍子坐在宗枲床边。“阿枲,你还好么?”
宗枲看着哥哥急切的目光,木木地点了点头。她饮下籥籥端来的茶水,尤惊魂不定。
宗流捧着她的小脸,叹了口气“阿枲,你整整睡到中午,中间还夹杂着尖叫,没人能将你叫醒。
“你知道,我的好妹妹,你快把我们都吓死了!”
宗枲不曾想自己竟睡了这么久,她迷茫地环顾四周,太阳已经十分毒辣地照入屋内,而籥籥也她微微点头。
“哥哥,对不起。”她有些愧疚地向宗流道歉。没想到那个梦,竟让担心她的人那样紧张。
“傻姑娘!”宗流刮了刮她的鼻子。“有什么好抱歉的。是不是最近哥哥陪你的时间太少?大后天,我处理过军务,让你在离开矿山前好好散散心如何?”
后天……宗枲的眼前浮现出那张布帛,“可以去白麓林么?”,她几乎不知怎的就说出这话。
宗流并不疑有它,“好,就去白麓林!”他深邃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对妹妹的宠爱。他多么想再多留妹妹一段时间,但他又清晰的知道,妹妹是一定要回到中州去的。
这天,宗流破天荒地在宗枲身边陪了许久。而宗枲总是时不时地想起那个梦。它,又回来了。而在她心底坚信,他与那条黑色巨龙,一定有关!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要问他。不由地,她越发期待三日后在白麓林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