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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国王之令,捉拿叛贼狄翁!”
达摩克利斯的话音在兵器库内回响,狄翁本人却毫无惊讶之色。他轻轻地把头靠在墙上,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这就是你们的对策吗?在城邦中引发混乱,然后诬陷我是罪魁祸首?”
“不要狡辩,狄翁!”达摩克利斯上前一步,凛声说道,“你派人刺杀了提莫克拉底,又挟持了菲利斯都,你还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吗!”
“什么?”狄翁闻言也陡然一惊,他站直了身子,惊讶道,“提莫克拉底死了?”
“哼,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达摩克利斯心满意足地一挥手,“将他拿下!阻挡者格杀勿论!”
“提莫克拉底……将军?”在场的士兵都是提莫克拉底的手下,他们听到将军遇刺的噩耗,一时不禁愣住,而又听说主使刺杀的竟然是现在带领自己的狄翁,又不知如何是好了。达摩克利斯的卫士们却不管这些,他们一拥而上,朝着狄翁扑来。
“别愣着了,快走吧!”优西比乌斯及时地将狄翁拉出了包围,他朝着另外几人招了招手,急着说道,“先离开这里!”
狄翁还在迟疑之中,包围的士兵们却已经再次冲来,他们看起来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举起长矛直直得刺向被围着的众人。
“我是狄翁!你们的将军!”狄翁举剑格挡开一条刺来的长矛,高声喊道,“我不是叛徒,不要听恶人的挑拨!”
“我奉国王之手令!”达摩克利斯举起了一个纸卷,对周围的士兵宣布道,“这个人竟然敢蔑称国王陛下为恶人,分明是确凿无误的叛逆!”
“不要试图说服这些士兵了,他们根本分不清谁说的是真的。”优西比乌斯拉住狄翁向外走去,“只有亲自见到国王本人,才能弄清楚这一切的原委。”
“向王宫前进!”狄翁下定了决心,径直向王宫方向冲去,但武器库外还有更多的士兵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达摩克利斯紧张的大喊:“全体注意,他们当中有智术师!放箭、点火!”他一边叫喊着,一边躲在士兵们中间,高举起手中的剑指挥手下组成攻击阵型。
“真是可笑!”狄翁索性停下了脚步,他知道对方的弓箭无法伤害到自己,于是反唇相讥道,“达摩克利斯,你这个懦夫,你敢上前来与我一对一决斗吗?”
“胡说,我们是正常人,怎么可能斗的过你们智术师的邪门歪道?”达摩克利斯看着一排弓箭纷纷掉落在狄翁面前,不由得口齿不那么利索了,“快把火油搬来,朝他们点火!”
“没用的,你这样只会造成士兵的伤亡!”狄翁大喝道,“快让开道路,让我们去见国王!”
“国王不会再见你和你带来的那些智术师了!”达摩克利斯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就突然高高地飞了起来,他在空中发出一声怪叫,挣扎着四肢。他的眼球睁大凸出,脸色发青,人们看到一条如蛇般的长鞭正勒紧了他的脖子。
“我们是爱智者,不是什么智术师!”色诺克拉底一甩手中的长鞭,将达摩克利斯的身体挥向人群,士兵们却纷纷后退,结果让他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色诺克拉底根本不去看已经被击晕的达摩克利斯,而是对着还在防御的士兵们说道,“不想和他一样的,都闪开!”
色诺克拉底的威慑起到了作用,没有人再次试图拦截他们,而是让开了一条道路。狄翁众人快速通过了这个区域,转向国王所在的城邦中心。
“你要想好对策,狄翁。”优西比乌斯一边走着,一边提醒道,“现在你已经被宣布为叛逆,如果你进入王宫,无异于羊入虎口。”
“我不是反叛者,这里的动荡也和我无关。”狄翁说道,“以我在叙拉古的声望,足以让城里的士兵相信我。”
“不是我怀疑你,狄翁。”优西比乌斯拉住了他,“在我们爱利亚有一句俗语,‘当有人说你反叛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反叛的力量’。我们能够在爱利亚长期统治不仅是依靠正义和诚信,更是依靠明智的行动。如果王宫已经埋伏了重兵,我们几个人根本不足以战胜他们所有人。”
“我们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他见到狄翁有些动容,便继续说道,“联系你之前的部下,组织起还拥护你的队伍,这样才能与城邦中的恶人们对抗。”
“他说的没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接着一身黑衣的斯彪西波出现在他们面前,“现在箭已离弦,你已经失去了回旋的余地,就像我们所说的,拯救这座城邦的机会,就在今天!”
“斯彪西波!”狄翁一把拉住了他的双手,“你去哪里了?老师们怎么样了?”
“他们不在原来的住所,应该是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斯彪西波说道,“城中突发叛乱,一定有人从中作梗,但我们只有平息了混乱,才能调查清楚事情的缘由。因此,现在最重要的是掌握住叙拉古的权力,压制住借机发难的人们。”
“好!”狄翁稳了稳心神,说道,“我的亲卫都在城中的驻地,只要进入他们的军队,我就拥有了一支可以与国王卫队抗衡的力量。”
“那我们还等什么呢?”斯彪西波环视了一下众人,“阿其得谟没有和你们一同上岸吗?”
“他还在寻找停泊的地方。”亚里士多德答道,“现在码头被封锁,无法靠近。”
“这样也好,请派人通知他,时刻准备出发。”斯彪西波对狄翁说道,“拥有一条属于我们的船至关重要。”
“我想我的朋友们可以办到这一点。”狄翁奔向自己卫队的驻地,他一进院子,就被众多亲卫们围住了。
“将军!”一位年轻的将领看到狄翁就兴奋地跑上前来,“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急坏了,优提德莫斯(Eutydemus)带了一队人去海边接应你,现在还没有回来!”
“亲爱的泰摩奈德(timonides)。”狄翁拥抱了眼前的将领,说道,“我没有看到优提德莫斯他们,也许我们走岔了道路。现在我们还有多少弟兄可以调动?”
“我直辖的卫兵有三百人,愿意支持我们的朋友应该还有两三百人。”泰摩奈德说道,“我们听说城里发生了动乱,就立刻集结军队,准备应付突发的变故。”
“做的好。”狄翁指着身边的朋友说道,“这是学园的斯彪西波,我想你们应该见过了。”
“何止见过!”泰摩奈德大笑,“斯彪西波先生和我是老朋友了,还有优提德莫斯,这一个月来,我们经常在一起饮酒聊天。”他一指周围,“还有这些弟兄们,这位斯彪西波先生的酒量很是不错啊!”
“呵呵,很高兴你按照我平时说过的话行动了,看来宴饮之间的闲聊也能启迪人的智慧。”斯彪西波回答道,同时看着一脸惊讶的狄翁,“怎么?难道我不能和与自己兴趣相投的朋友们喝酒吗?”
“您说的对,先生!我们立刻去召集所有能用的上的人!”泰摩奈德拍着胸脯说道,“将军,请稍等片刻。”
“你私底下联系了他们?”狄翁待泰摩奈德走开,小声问斯彪西波道,“你还瞒着我在叙拉古做了些什么?”
“这本来是你应该做的,朋友。”斯彪西波冷冷地说道,“你应该了解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你的朋友需要什么,你的敌人害怕什么,你应该和你的朋友亲如兄弟,更应该时刻注视敌人的一举一动。在你自己颓废沮丧的这段时间,我只是代替你做了日常应尽的义务而已。”
“这一切难道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狄翁继续追问,“我是说,你早就有意识地联系军队,并且向他们透露了一旦城邦发生变故应该如何行动的策略。所以,你早就有发动叛乱的意图?”
“狄翁,我提醒你,冷静一点,用你的努斯看看这一切。”斯彪西波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都曾听老师讲授过何为统治,统治者的德性是什么。如果你不能透过感官的欺骗和激情的阻扰而直视真实,又怎么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城邦之主呢?我看你的努斯已经被悲伤和愤怒掩盖住了,这只是一个提醒,一个作为朋友的帮助。”
“我明白了。”狄翁平静了一些,点头道,“我确实有欠考虑,但这些事情你是什么时候做的呢?”
“在你和你的悲伤在一起的时候,我和你的人民在一起。”斯彪西波摇摇头,“所以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动乱,而是必然,是叙拉古的意愿,它迟早会发生,就像一堆柴草,只需要一个火星就会引燃。”
“你离开叙拉古恰恰是一个机会,因为城邦的势力失去了平衡,没有了你的牵制,狄奥尼索斯和他的手下会更加肆无忌惮,这样市民的怒火就更容易爆发出来。”
“所以你才建议我去探索埃及的航路,就是为了支开我,让城邦发生混乱?”狄翁叹了口气,“斯彪西波啊,我发现我完全不认识你了。”
“请相信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斯彪西波冷笑了一下,“如果按照我的计划,你现在应该还在去埃及的路上,而等到叙拉古发生大规模的内战,叛军与王军两败俱伤之时,你则带着大量粮食归来,你可以从容地收罗逃亡的士兵,积蓄你的力量。一旦你宣布可以供给市民足够的食物,那么所有人都会归附你,届时你的卫队和你内外呼应,你将携胜利归来,一举成为城邦的拯救者!这样的安排,难道不比现在的情形更加有利吗?”
“果然是这样啊。”狄翁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得到了一个预兆。”
“那是什么?”斯彪西波问道。
“就和你说的一样。”狄翁惨笑着说,“我携着胜利归来,得到了城邦的支持,成为了新的统治者。”
“这是神庙给你的预兆吗?”
“不,这是我在梦中得到的。”狄翁回答,“你知道,在我们的传统之中,有一种在睡眠中占卜的习俗。我整日心神不宁,担心这次行动是否可以成功,于是便去神庙求启示。在去神庙祈祷时,那里的祭司让我睡了一觉,然后便做了这样的梦。”
“当我看到这个梦境时,我还以为它预示了什么。”他敲着自己的额头说道,“现在再说这个,更显得我是多么可笑啊。把对结果的期待放在一个梦之上,而真正为之付出行动的却是你。”
“梦境是神秘的,很难说它表示了什么,或者它如此显现的原因是什么。”斯彪西波说道,“就我目前的研究,并不能探明梦中启示的秘密,我只能说,它并非来自于神,更像是一种自然的反应。”
“但要将这个梦想变为现实并不难,而你现在还有机会。”斯彪西波鼓励他说,“你一直以来都很擅长战斗,这次也是一样。你要做的只是打败他们,取得胜利。”
“我一定会这样做!”狄翁的斗志被点燃了,“我不会辜负你们的努力,和老师的教导。”
“正是如此。”斯彪西波微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你的士兵中去吧,让他们知道为何而战。”
看着狄翁开始调动士兵,斯彪西波不动声色地想着色诺克拉底和亚里士多德打了个信号。两人心领神会,跟着他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我要告诉你们两个一个重要的消息,仅限你们两个知道谁都不能透露。”斯彪西波异常严肃地说道。
亚里士多德看了看色诺克拉底,他的表情一如往常的平静。接着他抬头看向斯彪西波,只听这位被公认为学园继承者的爱智者说道:
“我失去了和老师的联系,准确的说,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