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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雅典人对付底比斯人?”波达洛斯没好气地说道,“你倒是说的轻巧!我们早就向雅典发出了求援信,可现在他们还没来啊!”
“雅典人已经到了。”年轻的吟游诗人满怀信心,“今天中午,他们已经越过了科林斯地峡,到达了克列奥奈(Cleonae),这样,他们明天就可以抵达曼蒂尼亚城下。”
“这是真的?”波达洛斯又惊又喜,但随之又对对方的话产生了怀疑,“你说,你是从南方走过来的,但为什么会知道北方发生的事情?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仅仅是一个吟游诗人,还是一个占卜师。”年轻人说道,“我的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因为波塞冬的指引才来到这里的。”
“波塞冬的指引?”波达洛斯看了看坐在一边的祭司,“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说的话呢?”
“你刚才已经看到了。”自称为“占卜师”的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指着神庙的方向,“你就是从那里过来的,不是吗?”
波达洛斯一时愣住了,但片刻后他就恢复了正常:“你听到街上的人说了什么,对不对?”他情绪激动地说道,“你说的一切都是根据传闻编造的,什么神的指引,什么让雅典人作战。这都是你的臆想!”
“啊,如果你只能接受这样的解释,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年轻的“占卜师”甩了甩散乱的头发,“请让我离开吧,如果你不愿意继续听我说话。”
“你不能随意离开。”城邦的将军插话了,“现在全城都处于戒严状态,没有我们的命令,谁都不得出入。你在此刻想要进城,有极大可能是底比斯人的探子。”
“啊,你说的对。”波达洛斯似乎抓到了什么线索,“你刚才胡乱说的那些,就是为了扰乱军心!如果我们相信了你,你还会窃取更多的情报!”
他朝着近前的士兵挥挥手,“把他抓起来,扔进地牢!”
年轻的“占卜师”缓缓抬起手,他一眼都没看冲上来捉拿他的士兵。他的全部精神都凝注在自己的右手之上,随着他的手腕慢慢抬起,金黄色的光芒在他手掌中绽放。
在场的众人被金光晃得睁不开眼睛,纷纷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视线。接着,光芒一闪即逝,年轻人的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正是在波塞冬神庙中突然出现的三叉戟!
“占卜师”轻轻地将三叉戟竖立在地上,然后把手松开。它就像生根一样竖直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波达洛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感到嘴巴很干,便在桌上胡乱摸索着,想要抓起酒杯或水壶之类的东西。但他什么也没有拿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白光,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
雨过天晴的草地还有些湿滑,骑兵们小心地驾驭着战马,注意不要陷入一滩滩的泥沼。格里鲁仍然披着他的红色战袍,长长的衣角垂在马背上,被溅起的泥点染成了灰黑色。他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眼睛平视前方,看着远处蜿蜒的山脉和依稀可见的城墙。
色费索多罗在他的身边,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此时他一抬右手,发出了号令:“停!我们在此地安营!”
这是雅典骑兵队的先锋,他们离开厄琉息斯便一路南下,穿过科林斯地峡,在阿卡迪亚登陆。他们大多数人经历了不久前在科林斯与底比斯骑兵的对战,许多人对那场惨败还心有余悸。此刻,他们慢吞吞地搭起了帐篷,开始生火做饭。
色费索多罗似乎并没有看出大家的心思,他神情愉悦,和每一个战友打着招呼。但他手下的骑兵们可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他们默默地喝着碗里的菜汤,嗫嚅着不愿说话。
格里鲁将自己的头盔抱在腋下,一只手抓着一块黑面包。他大口地吞食着,一口水也没有喝。草丛里的蚊虫在他的身边嗡嗡作响,可他毫不在意,仍然专心地咀嚼着。
“咝——”一条蛇在他的背后游走着,似乎在捕捉草丛中的食物,接着,它的背突然弓起,然后“啪”的一声折断了。格里鲁的手指一抖,看都不看就将还在挣扎的蛇扔进了面前的火堆,蛇皮燃烧发出一阵阵焦糊味,接着又传来了肉香。
就在格里鲁用随身的匕首分割这自然赐予的肉食的时候,色费索多罗来到了他边上。他一把揪住了蛇尾巴,把蛇皮整个撕下来。
“我来得正是时候。”他坐下来,看着格里鲁把蛇破腹,将肉一条条割下来。但对方并没有理他,只是将肉塞进嘴里。
色费索多罗伸了伸手,看到格里鲁依然视自己为无物,便缩了回来。他看着被丢在草丛里的蛇头,哈哈一笑:“原来这条蛇是没有毒的。我还以为,伟大的斯巴达战士都会将毒蛇猛兽作为自己的食物。”
“不管它有毒还是没毒,都是我们的食物。”格里鲁快速地咽下了一块肉,说完这句话,他便继续吃另一块。
色费索多罗把那个箭头型的蛇头拿在手里把玩着,它被火烧得焦黑,此时已经看不出原本皮肤的颜色。“啊,原来它的嘴里没有毒牙,可喉咙处却有。”他好像发现了奇妙的知识,兴奋地与格里鲁分享着,“看,你还是吃了一条毒蛇。”
“蛇的嘴里的牙是有毒的,咽喉处的牙是无毒的。”格里鲁冷淡地回了一句,“我试过。”
“所以还是要把最致命的武器放在身体的最前端,不是吗?”色费索多罗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如果是斯巴达人,要怎么打这场仗?”
“斯巴达人不会事先制定策略,他们永远因势作战。”格里鲁吃完了最后一口蛇肉,才拿起水瓶灌了一大口水,“在遇到敌人之前,所有的谋划都是没有意义的。”
“你也这样认为吗?”色费索多罗盯着手里的小巧头骨,又抬头问道,“如果不做好计划,又怎么能冷静地面对敌人呢?”
“斯巴达的每个战士都知道如何面对敌人,他们知道如何与同伴配合,如何在人数占优和人数处于弱势的情况下与敌人作战。”格里鲁放下了水罐,“每一个人都只需要把自己对面的敌人处理好,他们不需要知道计划、策略或是战术。”
“如果战争的样式真得像斯巴达人预想的一样,这种培养战士的方式倒真的是不错。”色费索多罗抬头看着仍有些阴郁的天空,一只灰色的影子正向这个方向飞来。
“信鸽?”格里鲁对这种军中传递消息的鸟儿并不陌生,他看着灰色的鸽子落到色费索多罗的手上,接着就在水罐里喝起水来。
“高超的量地术可以精确地判定我们的位置。”色费索多罗仰头看了看格里鲁说道,“看来城里有个不错的智术师啊。”
“信里说了什么?”格里鲁将匕首插回腰带上,开始检查自己的武器。
“敌人已经出现了。”色费索多罗把手里的信纸展开,“曼蒂尼亚人请求我们支援。”
“我们要进城?”听到此处,格里鲁迅速地把头盔戴好,并用水浇灭了脚边的火堆。
“不,我们直接作战。”色费索多罗苦笑了一下,“战场已经为我们设置好了。”
……
伊巴密浓达的先头部队来到曼蒂尼亚城前的时候,发现了出乎意料的一幕:老人、儿童赶着牲畜在悠闲地放牧,奴隶们弯着腰挥舞着镰刀在田间割着麦穗,忙碌与悠闲共存,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卷。
“曼蒂尼亚人没有一丝作战准备吗?”带领先头部队的潘梅尼斯一时拿不定主意,如果这时一鼓作气冲杀过去,将会有不少收获。至少,城外的这些自由民和奴隶是无法逃脱的。但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呢?
“将军在哪里?”潘梅尼斯转头问着身边的副官,后者说道,“将军应该和大部队在一起,大约午后才能到达。”
“曼蒂尼亚人看到我们的军队,一定会封锁城门。”潘梅尼斯下定了决心,他抽出了佩剑,向前挥去,口中高喊着,“冲!”
底比斯人的骑兵举着武器奔向城外的人们,而看到敌人的市民们慌忙扔下手中的东西,逃向城门。底比斯和色萨利的精锐骑兵驱赶着他们,希望借助他们骗开城门,冲入城中。
此时,潘梅尼斯看到一股烟尘从西北方袭来。他敏锐地意识到这必然是敌人的援军。片刻之后,一队骑兵从侧面包抄过来,将色萨利骑兵包围在城门和农田之间的狭长区域内。敌方领队的骑兵是一个身披红袍的年轻人,他背着一袋标枪,每一声呼喊就投掷出一支,自己的手下纷纷应声落马。
“这是雅典人的军队。”潘梅尼斯大声呵斥着,让自己的队伍回撤,整理好阵型。从敌人盾牌上的纹章来看,他们无疑来自雅典。披着红袍的小将掷出了最后一杆标枪,便抽出手中的剑,近距离斩杀落马的骑兵。
色萨利的骑兵一时陷入混乱,不过他们经验丰富,很快集合在一起,潘梅尼斯的底比斯圣队此刻及时赶来,在雅典人的队伍中打开了一个缺口。色萨利人与底比斯圣队会合在一起,反过身来与雅典骑兵厮杀在一起。
潘梅尼斯看到,雅典人的骑兵人数并不多。他高举武器,大声呼喝:“冲上去!包围他们!”底比斯人全军压上,一时将雅典的骑兵逼退到城门前。
潘梅尼斯两眼放光,他紧盯着那个穿着红袍的年轻雅典人。在他注意的这段时间里,对方已经击杀了十余名自己的手下,鲜血溅在他的头上、脸上,让他英俊硬朗的面容变得十分可怖。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自己。只见他随手挥砍着两旁的敌人,接着拔起了一支插在尸体上的长矛。潘梅尼斯刚刚提起警惕,就感到眼前红光一闪,那一团火红色的影子裹挟着风声向自己扑来。
“当——”潘梅尼斯的盾牌挡住了对方长矛的一击,便碎成两块。而下一刻,一剑斜着劈来。潘梅尼斯抬起武器格挡过去,两剑相撞,他感到手心被震得发烫。
“真是个厉害的勇士。”潘梅尼斯心中凛然,他知道单凭格斗,自己绝非对面那个年轻人的对手。也许在三十年前,自己还可以与他较量一番,但岁月的刀剑已经让他的身体疲惫不堪。
格里鲁一击不中,拨马便走。他的剑斩杀了几个人,锋刃出现了几丝裂痕。此刻,他倒拖着长矛,转身拉开与潘梅尼斯的距离,接着一矛掷出。
一声长嘶,潘梅尼斯的坐骑的脖子上中了一矛。那高大的战马惨叫着倒在地上,将背上的潘梅尼斯摔下。经验丰富的指挥官顺势一滚,总算没有被那牲畜压在身下。但格里鲁的马蹄再次靠近了他。
又是一剑。雪亮的锋刃带着血腥劈开空气,直直地刺向潘梅尼斯。一个底比斯圣队的成员用盾牌挡住了剑刃,身体却被格里鲁的马蹄踢中,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潘梅尼斯再次翻滚出一步,纵身跃起,他拾起了那名战士的长枪,朝着马上的红色身影直直刺去!
格里鲁没有躲闪,他的左手前伸,一把抓住了枪杆。巨大的力量通过木杆传到潘梅尼斯的手里,让他瞬间脱手了。枪杆落在地上,弯曲变形,随之横扫过来,伴随着扬起的沙土砸向他的面门。
潘梅尼斯用尽全力侧过头去,枪杆重重地抽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身体平着直飞出去,跌落在泥泞的地上。他感觉一侧的手臂失去了知觉,肩头传来剧痛,应该是已经脱臼了。
红色的阴影仍然在向他逼近,不过,几名底比斯士兵竖立起长枪逼住了对方的马匹。格里鲁看到无法快速结束战斗,便不再恋战,砍断了一条长矛的枪杆便朝侧向狂奔而出。
“抓住他!杀了他!”潘梅尼斯从心底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适才的某一刻,他看到了冥府的大门在向他敞开。裹着红色的骑士在他的眼里,如同塔尔塔罗斯的使者,他走过之处便带来死亡!
一声号角传来。紧接着是回响在战场上的话语声:“底比斯人,你们的主将已经战死了,投降吧!”那声音仿佛雷鸣,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被扶起的潘梅尼斯刚想上马,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听出了那个声音!在斯巴达城,就是这个声音,那个呼风唤雨的智术师!
“不好!”他用尽全部的力气,大声呼喊着,“快撤!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