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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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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一群黑袍人向自己压来,阿里斯塔赶紧跳起来大叫:“等一下!我们是毕达哥拉斯派的门徒,是奥菲斯教的信徒!”

    黑袍人闻言愣了一下,人们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笑意:“很好,请到中间来。”

    亚里士多德等三人被一群人押到圆圈正中,他看到第欧根尼并没有什么动作。黑袍人将火把举起,高声说道:“净化仪式继续进行!”

    说着,他把火把扔到地上,那火焰点燃了地上的黄色粉末,立刻冒出刺鼻的浓烟。接着,他一指位于圆心的亚里士多德等人,“这些异端将被燔祭!”

    “呼——”火焰在众人面前燃烧起来,阿里斯塔脸色煞白,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抖的机灵起到了相反的效果。他慌张地看向亚里士多德,而对方也正侧头对他说道:

    “拉住我!”

    赫米阿斯和阿里斯塔拉住了亚里士多德的双手,三个人手牵手地站在圆心。接着,一阵风包裹了他们。

    第欧根尼身形移动的瞬间,周围的黑袍人立刻冲向了他,但他们低估了他的速度,这让他顺利冲到了亚里士多德面前。他拉住亚里士多德的袍子,施展开技艺。

    “追!”黑袍人们马上沿着第欧根尼移动的轨迹追了上去,但对方的速度太快,瞬间逃离了现场。

    “怎么办?他是什么人?”一个黑袍人慌张地向首领询问道。

    “高超的技艺。”领头的黑袍人看到已经追赶不及,便停下了脚步,“他不是一般的士兵,应该不是那位将军的手下。”

    “是学园?还是……”那个人话到嘴边又停下了,“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那个入侵者不清楚我们的计划,暴露的只是我们和莫隆的联系。”首领将众人聚集起来,说道,“我认为他们不是‘十二主神’的手下,对我们造不成什么威胁。”

    “这么说,我们的计划还要继续?”另一个人插话道,“这可能很危险。”

    “放弃神庙那边的棋子吧,我们目前没有必要暴露在阳光下。”首领轻声说道,“停止集会,等待雅典的消息。”

    ……

    第欧根尼在雅典城门前停了下来,这时的天色已经泛起灰白色了。看到无人追赶,他才弯下腰喘着粗气,低声骂道:“学园的学生都是猪吗?它们应该被献祭到神庙里,而不是出现在郊外!”

    “我们是无意闯入……”亚里士多德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他们其实并不是无意间到达那个地方,只是和预想有一点点偏差,于是停住了解释。

    “抱歉我们破坏了你的计划。”他满怀歉意的说道,其他两个人也低下了头。

    “多亏了你们的出现,我才没有喝下那鬼东西。”第欧根尼吐了口唾沫,“同样,也多亏了你们,我一个月的规划全部成为了徒劳。”

    “能否告诉我们你在计划什么?”亚里士多德希望将功补过,阿里斯塔和赫米阿斯也在一旁附和着。

    “好吧。”第欧根尼沿着城墙坐了下来,他一把拉下面具,又解开了皮甲上的带子,把士兵的衣服脱了下来。

    “首先是我遇到了一个跟踪者。”他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当然,经过我的反追踪,我发现他是莫隆的一个侍卫。他有一封进入今夜聚会的密信,应该是莫隆交给他的。于是,我就想去调查他的秘密。这就是今夜我要做的事情。”

    “莫隆和这群人有联系?”阿里斯塔难以置信地说道,“他不是城邦的主执政官吗?”

    “说不定,我看那个将军不是什么好人。”赫米阿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但他不是十分仇视爱智者吗?”

    “也许他想对付这群俄耳甫斯的信徒?”阿里斯塔猜想道,“对了,第欧根尼,他们是俄耳甫斯的信徒吧?”

    “净化,圣书,扎格柔斯。这些词语都像是奥菲斯教中的名称。”第欧根尼顺势躺了下来,“不管莫隆要做什么,他们又有什么来历,现在和我们都没有关系了。”

    “我们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亚里士多德沉吟道,“这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我们应该告知欧多克索导师这件事。”

    “不!亚里士多德,我们可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阿里斯塔惨呼了一声,“这样我会被打死的!”

    “你父亲确实应该好好管教你一番,如果你还能活着出现在他面前的话。”第欧根尼嗤笑道,“你们三个人的行为用自寻死路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雅典周边出现了来历不明的教团,而且与城邦执政官有联系,这是一件大事。”亚里士多德摆明了利害,“想想吧,万一这是一场针对城邦的阴谋,我们的信息就变得十分重要了。”

    “他们如果谨慎一点,就不会继续行动了。”第欧根尼舒展着身体,“被人撞见的秘密就不算秘密了,失去遮掩的秘密团体就会不堪一击。”

    “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亚里士多德想到了什么,“第欧根尼,莫隆派人跟踪你是为了什么?”

    “他怀疑我与‘药剂师’的失踪有关。”第欧根尼不动声色的撒了个谎,“他认为我对那个罪犯下了杀手。”

    “‘药剂师’?他不是被流放了吗?他死了?”显然,亚里士多德对这个话题提起了兴趣。

    “不知道,这就是我的答案。”第欧根尼说道,“所以,我才会进行调查。”

    “等下。莫隆为什么关心‘药剂师’的下落?他们有什么关系?”亚里士多德突然找到了疑点,“‘药剂师’是和波斯人的使者一同来到雅典的,那莫隆,和那个使者有什么联系?”

    “这些也是我的疑问。”第欧根尼漫不经心地说道,“请你们直接去议事会问他吧。”

    “我们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学园的导师们。”赫米阿斯忧心忡忡地说道,“说不定,雅典城里隐藏着很大的危险呢!”

    ……

    百花节的清晨在灿烂的阳光中到来,这让走上街头的雅典人心情舒畅。他们举着鲜花和酒杯,呼朋唤友地向酒神神庙涌去。广场上,乐师们演奏着里拉琴,人们就在街上跳起舞来。

    此时,酒神神庙前的祭坛下已经挤满了人,他们将花环套在狄奥尼索斯的雕像上,接着将新酿的果酒献祭给神明。百花节象征着春天的开始,也是将初生的果实献祭的日子,初果象征着生命的开始,正如狄奥尼索斯也象征着新生。

    年迈的吕西斯特拉图在奴隶的搀扶下穿过人群,他推开仆人,独自一人颤颤巍巍地走上高台。酒神的祭司将鹿皮的斗篷披在他的肩上,他在酒神的雕像前单膝跪下,口中喃喃地说道:

    “雅典的吕西斯特拉图献上对酒神的颂词!”

    一旁的乐师们开始了演奏,在里拉琴和手鼓的伴奏中,吕西斯特拉图开始了酒神的颂歌:

    “啊,到来吧,奇迹中诞生的狄堤然波斯!

    来吧,拿着酒神杖的神!

    来吧,带着你那神圣春天的时刻,

    啊,巴克斯,欢迎你,派安,欢迎你!

    在神圣的底比斯,你那美丽的母亲为宙斯生下了你,

    天上所有的星辰

    都为你的诞生翩翩起舞!

    啊!巴克斯!

    凡人也为你的诞生而欢呼!

    致敬你,伊阿科斯,宙斯之子!

    以音乐、美酒、舞蹈与欢呼!”

    听到他的颂词,围观的人们欢呼起来,他们将花环抛上祭台,随着乐声大声歌唱着。念完颂词的吕西斯特拉图站起身来,向着一旁的祭司说道:

    “我请求狄奥尼索斯的启示。”

    祭司了然地将老人引下高台,带他走进了神庙内一间紧闭着房门的大殿。吕西斯特拉图走进去,门便重重地关上了。

    欢庆的雅典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们开始坐在路边,开怀畅饮。此时,亚里士多德、阿里斯塔、赫米阿斯和第欧根尼刚刚通过拥挤的人群,来到酒神神庙门前。他们先是去学园通报了昨夜的冒险,接着没有来得及休息就进入城里。

    “执政官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出来?”阿里斯塔朝神庙的方向张望着,“他会带出什么消息呢?”

    也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神庙里那扇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吕西斯特拉图用踉跄的脚步从门内冲出,他的脸上写满了惶恐、诧异和难以置信,脚下却再也没有前进的力气。

    人们看到,他们的执政官脸朝下扑倒在酒神雕像之下,四肢分开,仿佛在向那雕像行礼。他的背后血肉模糊,仿佛刚刚被猛兽袭击过。

    “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人群中一片哗然。在嘈杂声中,酒神神庙的祭司走出了大殿,他的鹿皮外套上满是鲜血。人们陡然一惊,只听到有声音从那祭司的口中传出:

    “狂妄自大的凡人,

    藐视难测的神圣;

    万物自然的律法,

    捕猎不敬神之人!

    雅典的吕西斯特拉图

    触动了酒神的愤怒!

    伊阿科斯的歌女们

    分食他的血肉!”

    他的双手高举,面目狰狞,他的面容变幻,似乎并不是他本人在那里说出这番话的。接着,祭司将吕西斯特拉图的袍服一把撕开,露出了鲜血淋漓的伤口。他继续唱道:

    “狂女们扑上前去

    发出动人的欢呼;

    一只手抓住胳膊,

    一个拉住踝骨;

    他的胸部被撕下一片片血肉,

    露出苍白的肋骨;

    人们再也找不到,

    他那可怜的头颅!”

    随着他的歌声,那年迈的执政官的身体竟然被看不见的力量肢解了,接着他的头被祭司提起,抛到祭台之下!

    “诸神啊!是狂歌女!酒神的伴侣附身了!”雅典人惊慌地四散奔逃。

    “神的愤怒!他发狂了!快跑啊!”他们哭喊着,推搡着,互相踩踏着,红色的酒汁泼洒在地上,仿佛一滩滩鲜血。恐惧在人们的心头爆发,节庆的欢乐被突如其来的恐怖掩盖,哭声响彻天空。

    混乱之中,亚里士多德看到第欧根尼飞身冲上了祭台,因为他认出了,那个发狂的祭司就是给他解读密信的人!

    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盛宴的祭司看到新来的猎物,兴奋地发出嚎叫。他像一头狮子一样一跃而起,弯曲的指甲抓向第欧根尼的眼睛。

    狂风卷起第欧根尼的衣服,同时卷起周围献祭的花瓣,它们如同帷幕挡住了祭司的进攻。第欧根尼催动大风,将祭司不断向后推去,风如同一片片尖刀,撕碎了他的衣服,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祭司却浑然不觉,他看到正面进攻无法起效,便匍匐在地上,口中高歌道:

    “啊!狩猎的伙伴,胜利的神!

    让我抓住这凶猛的猎物!

    巴克斯是狩猎的好手,

    鼓舞信徒们追捕这野兽!”

    第欧根尼仍旧使用狂风进攻着,却发现对方一动不动,倏然间,他感到自己的一只手臂开始不听使唤了,仿佛被绳索束缚住了,接着是另一只手,接着是双腿。他腾空而起,却并不是借助御风的技艺,而是被看不见的锁链吊在了空中!

    “糟糕!他被控制了!”亚里士多德看出了第欧根尼正陷入危机之中,但却没有任何办法。拥挤的人群,血与酒的泥泞,狂风和看不见的锁链,让他从心底觉得自己渺小、空虚而无助。

    “啪——”就在此时,一条鞭子打破了风墙,缠住了第欧根尼的身体,将他一下子拉出了祭台的范围,他的身体一下子摔在地上。接着,鞭梢顺势抽向祭司的身体,缠绕住了他的脖子,仿佛一条巨蟒紧紧勒住了他。

    祭司吐出了舌头,鲜血从他的口中、鼻中、眼窝中汩汩而下,他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亚里士多德寻声望去,只见祭台上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黑发蓝瞳的青年,他的手里提着一条牧羊人的长鞭。他的眸子间不含一丝怜悯,重重地将那祭司砸在地上。

    “色诺克拉底!你怎么在这?”一旁的阿里斯塔却爆发出惊诧的喊声。接着,他的声音从疑惑变成了欣喜的欢呼,“是柏拉图!是柏拉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