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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兰陵城,温衡感觉他离开兰陵没多久。上一次归墟大典之后没多久,他还带着弟子们来参加了谢谨言的大婚典礼,谢家张灯结彩,谢谨言人如美玉,穿着一身新郎服沿着长街上门迎亲的时候,大姑娘都看直了眼。
两人婚后琴瑟和谐,苏语曼是个温婉大方的女人,谢谨言遇到了她犹如枯木逢春,整个人容光焕发。两人的情谊在兰陵城中被誉为佳话,以他们为原型的画本子都出了几十本!就是这么强悍!
温衡到兰陵城的时候,正当中午。传送阵就在谢家的府邸上,谢谨言真的像他发誓的那样买了一条长街。谢家再也不要拘束的缩在小巷子里面了,温衡出来之后没一会儿就看见谢谨言飞了过来。
谢谨言笑容满面:“散人!您怎么来了”温衡笑道:“知道你忙,我就主动来找你聊聊天。”谢谨言红光满面:“嘿嘿嘿,散人,锦娘身子重不能出来迎接你。”温衡一听就乐了,看看看看,谢谨言哪里像是个出窍修士哦,分明是个傻爹爹和傻夫君。
谢谨言的夫人闺名锦娘,温衡这是第一次见她。上一次他虽然和弟子们参加了谢谨言的婚礼,可是却没有看到苏语曼的脸。温衡进门的时候,苏语曼正扶着腰在庭院中踱步。
有了苏语曼,谢谨言的家里再也不是家徒四壁。温衡看了一眼笑道:“你取了个好夫人啊!”谢谨言和苏语曼结婚之后重新置办了宅子,虽不像其他剑修宗门那么富丽堂皇,不过无比温馨,温衡觉得要是让他和莲无殇住在这样的小屋中,他也是愿意的。
谢谨言一看到她就迎了过去:“锦娘,你慢点慢点!”苏语曼轻声细语:“我哪里那么娇气,夫君接到散人了吗”温衡拱手笑道:“见过谢夫人。”苏语曼已经结婚了就从了夫姓,温衡叫她谢夫人没问题。
苏语曼对着温衡慢慢的行了个礼,倒是吓得温衡和谢谨言两个汗都下来了。苏语曼的身子重,她的身量比温衡第一次看她的时候丰润了些。苏语曼温柔的说道:“常听夫君说起千机散人,百闻不如一见,散人比夫君说的还要好。”
温衡哈哈一笑:“哪里的事情。我这次过来是想给你的两个儿子取名哪!”苏语曼吃惊的睁大了双眼:“这……散人这都知道”谢谨言和温衡扭头到旁边笑起来了,苏语曼是普通人,她哪里懂修士的神识有多可怕温衡甚至不要放出神魂就听到她腹中两个小生命有力的心跳了。
苏语曼一看到自己的夫君和散人都笑了就知道自己犯傻了,她温柔的笑笑,然后摸着自己的大肚子招呼谢谨言:“夫君,你好好招待散人,我去准备吃食。”温衡对着苏语曼拱拱手:“劳烦夫人了。”
谢谨言提前给温衡打了招呼,苏语曼的乐趣就是做汤羹,他希望温衡能够夸一下苏语曼。温衡会拒绝吗,他当然不会拒绝!温衡看向谢谨言,突然之间他觉得眼前一阵模糊,谢谨言就像是雾气一样散开了!
温衡蹭的一下跳起来了,谢谨言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散人怎么了”温衡再看向谢谨言,他还是看到谢谨言像雾气一样一点一点的消失了!温衡大吃一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他对谢谨言说道:“谢道友……你……”
谢谨言纳闷不已:“散人,您怎么了”他担忧的看着温衡,他的神识从温衡身上滑过,奇怪了,温衡体内灵气很正常啊。
温衡恢复了正常,他揉揉太阳穴:“奇怪了……”他是出什么毛病了吗之前看太一和无殇的命格,线条散开了,现在看谢谨言,谢谨言又化开了。如果谢谨言出现的是其他的死法,温衡还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可是这算是什么
温衡乌鸦嘴到现在,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有点不确定,他摆摆手:“我最近可能有点累,你不用理我。”谢谨言关切的说道:“散人,身体重要啊。您要不要休息休息”
休息温衡觉得就是自己最近休息的太多了,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奇怪的错觉。就在这时候苏语曼端来了汤羹:“散人,尝尝我亲手做的汤羹。”温衡笑道:“劳烦谢夫人了。”
他低头看向汤羹,素白的碗中,白玉汤匙中盛着飘着银耳和莲子的汤羹。他喝了一口汤羹,顺滑可口。他笑道:“谢夫人炖得一手好汤,谢道友好福气。”谢谨言乐呵呵的环住了苏语曼的腰,他轻轻的在苏语曼脸颊上亲了一下:“能娶到锦娘,是我谢谨言三世的福气。”
喝完了汤羹,温衡终于将罪恶的爪子伸向了谢谨言没有出生的小崽子们,他假模假样的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辞典:“来来来,谢道友,我们来给孩子们取名字吧!”谢谨言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他期盼的看着温衡:“散人,你觉得谢佳和谢佳琪这两个名字怎么样”
温衡握着辞典的手都要颤抖了,好你个谢谨言,孩子的名字你早就取好了吧!温衡笑道:“嗯……挺好的,要么……咱取个小名吧”谢谨言又期望的看向温衡:“散人,您看伯达仲达这两个小名怎么样”
温衡瞪着谢谨言,这厮真不给他发挥的余地啊!这是人干的事!温衡咬牙:“不好,不可爱,换一个!”
谢谨言哼哼道:“我觉得挺可爱的啊,我们这里都是这样取名的。”温衡拍桌子:“换!换成谢一一和谢二二!”谢谨言一本正经:“不要!”
去你大爷的一一二二,别以为谢谨言不知道玄天宗那些个主峰的羞耻的名字从哪里来的!凤族小凤君的悲剧到现在还在呢,他才不要。
其实谢谨言刚刚说的名字都是瞎掰的,他一定不能让温衡祸害自己的两个孩子。温衡挫败道:“真不行”谢谨言笑道:“散人,名字就不劳您费心啦。”死心吧!
温衡好郁闷,他端起苏语曼给他炖的汤羹咕咚一口喝了,然后嚼着莲子挫败道:“哎……难为我这次还准备了辞海呢。”谢谨言笑眯了眼睛,准备了辞海算什么刚刚他还准备让两个孩子的名字叫一一二二!
温衡摸摸鼻子,好气,他不要呆在兰陵城了。竟然不让他取名字!谢谨言看到温衡站起来:“咦,散人,您要去哪里啊”温衡闷闷的说了一句:“我去晋陵城找张初尘聊天去。”
谢谨言追在后面:“哎呀散人不要生气么,这是我和曼娘第一胎,等我们生下一胎的时候让你取名好不好”温衡这才开心起来:“好么,说好了啊,一言为定。”谢谨言拉住温衡:“散人你为什么还要走”
温衡说道:“你和你夫人浓情蜜意,我总不能厚脸皮留在这里碍事啊。哈哈哈快回去陪夫人吧,我去找张初尘他们说说话。”等莲无殇出关了,你们想要找温衡都要排队,都懂了吗
要不是因为寂寞,温衡会满世界出来溜达吗不可能哒!
温衡寂寞的上了传送阵,葛家的传送阵并不便宜,温衡取出了五十个灵石放在了传送阵中,只见灵光一闪,他人已经到了晋陵城了。一到晋陵城,他就发现晋陵城周围笼罩着一股不太美妙的气息。再抬头看看晋陵城的结界,只见结界已经张开。晋陵城的居民倒是气定神闲的,温衡随口问了个大伯发生什么事情了。大伯随口说道,在不远处的城门那边,张家修士展开了结界正在抵抗妖兽。
温衡一愣,他好像来的正是时候啊,正好可以帮着张家弟子们击退妖兽之类的。等他到了城门上低头一看,只见城门外有十几头妖兽,这种妖兽和无间隙的妖兽又是不同的品种。无间隙的妖兽身披坚硬的鳞片,这种妖兽皮肤裸露呈现暗红色,四肢着地,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猩红的舌头伸出口腔在外面探着。真是丑陋无比,看一眼都辣眼睛。
温衡有点诧异,他看着旁边努力支撑结界的张家小筑基:“你们家大人呢怎么让你们这群筑基在抵御妖兽”小筑基辛辛苦苦凝结了一个阵法,温衡这么一问,阵法啪叽一下碎了。小筑基哀怨的看了看温衡:“老祖说,这种妖兽修为低,正好可以让我们练手。我们的金丹修士在后面坐镇呢。这位道友,您不要帮忙,我们可以处理的。”
合着张家人是用妖兽来练手啊。不得不说,这个办法挺好的。温衡觉得下次恒天城要是出现了妖兽,他也要让徒子徒孙们去练练手,不能每次都让高阶修士一剑斩了啊。宗门能庇护弟子不假,宗门更需要弟子们能成长起来。
温衡觉得张初尘的这个办法甚好,一来减轻了他们的负担,而来操练了年轻的修士。值得学习!
温衡晃晃悠悠走到了张家,他将张初尘给的灵牌给看门的小童看了看之后就进门了。进门没多久,他就看到了张同心张同德两兄弟,这两个小家伙都快化婴了。看到温衡之后他们开心极了:“散人!您怎么来啦!”“是啊是啊,怎么也不通知我们啊,我们好去接您!”
温衡……好感动,他以后要是再收弟子,一定要收一个热心热情天真开朗的弟子,最好能做一手好菜。温衡默默的羡慕着人家的小白菜,好想松松土。
同心同德两兄弟急着要出去做任务,他们只来得及和温衡说了几句,就匆匆忙忙的走向泊岸了。晋陵城最近出现了不少城门口看到的那种妖兽。低阶弟子可以守着城练手,高阶的金丹和元婴修士,就要几人成形出去铲妖除魔。剑修宗门不就是靠着这个赚钱吃饭的么……好么,他们都辟谷了,不吃饭。
两个能陪着温衡说话的小白菜走了,温衡失落了一会儿,就看到了张家的两棵老白菜。张修远张修宁两个老剑修正坐在张家一棵歪脖子剑木下对弈,兄弟两脸皱成了干枯的菊花,一看他们就知道张家人为什么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这就是——遗传的力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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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衡杵着讨饭棍兴致勃勃的走了过去,两个剑仙一直僵持不下,好像轮到张修宁出了,但是张修宁还在迟疑着出哪步。张修远也不催他,两个老头子就这么淡定的一个思考一个沉吟。
可是围观的温衡不干了啊,这些年他也和莲无殇对弈过不少次,不说进步神速吧,最起码无殇不会气的拂袖而去了。温衡伸出一根树根点了点棋盘上的一个位置:“下这里,下这里!”
张修远和张修宁无奈的抬头:“散人,观棋不语真君子。”温衡笑眯了眼睛:“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叫花子嘛,快下快下”张家两个老剑仙无奈了:“散人,你是不是太无聊了”温衡哎嘿一声:“这都被两位剑仙发现了!”
张修远和张修宁这些年一直在张家闭关,难得会出来溜达溜达。温衡一来就逮到了这两人,免不了絮絮叨叨几句。张修远和张修宁准备冲击化神境了,出窍以上就是化神大乘境,要是能成功,他们即将离飞升又靠近一步。
张修宁放下手中一直在斟酌的棋子看向温衡:“散人,都说你料事如神,你能不能帮忙看看我们两能不能飞升”温衡笑道:“能!”
张修远笑着摇摇头:“散人,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根本就没给我们看哪,就说些客气话。”温衡气定神闲的:“肯定能!”
温衡有温衡的考量,若是看到张家两兄弟陨落,他自己不好受不说,也会灭了两人的希望。还不如不看不说,给两人留点希望,要是他们陨落了,温衡大不了就被人说不准,比起名气上面的损失,温衡宁愿御灵界多两个泰斗。
他见过太多的人失去了希望后敷衍度日,也见过绝境中只凭一点执念就冲出困境重获新生的。温衡这些年越发不想看到周围人的未来,一来未来有无数变数,二是他要是看到不好的画面心里会异常煎熬,说出来吧怕给人打击,不说吧又怕害了别人。
张家两个剑仙要冲击化神境,结果只有成功和失败两种,成功了皆大欢喜,要是失败了,这两人难道永远就不去冲击化神了
张修宁挺淡定的:“那就借散人吉言。”温衡点头:“我还等着两位剑仙化神成功大摆酒席哪!对了,顺便问一下两位剑仙,两位准备何时冲击化神”只听张修远和张修宁纠结道:“再过个一两千吧”温衡:……
若是能冲击出窍成功,别说大摆酒席,就算温衡想在张家祠堂大醉三天三夜,两位剑仙也是乐意的。不过这两人嘴上喊着要冲击化神境,结果还要再等一两千年。简直浪费温衡的感情!三人在树下聊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傍晚时刻,温衡就乘上了回玄天宗的传送阵,他的剑宗一日游也该结束了。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恒天城从草长莺飞的春末夏初走到了骄阳似火的夏天。这天温衡正坐在飞仙楼中,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一个时辰之前,天上万里无云,毒辣的太阳穿透了恒天城的结界依然烤得路边的杨柳叶子都耷拉下来了。一个时辰之后,天上却铅云密布,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快要到来。
开始起风了,温衡看到街道两边摆摊的平民开始收拾活计,看样子这场雨会下很久,他们要在大雨到来之前回家。恒天城的结界布置了很多年,一开始的时候是想让城里的居民能够免除一些自然灾害。这里的结界不像青城镇那样四季如春,也能感觉到四季变化,只不过夏天不会热的那么煎熬,冬天也不会冻死路上的小乞丐。
温衡和飞仙楼的徒孙们打了个招呼,就走上了长街。他其实挺喜欢下雨天的,瓢泼的大雨能让世界都清净下来。大雨过后,污垢就会被冲走留下清新的空气和整洁的街道。
说来神奇,温衡是旱魃之身,旱魃厌水,温衡却爱水。他走到哪个名山大川看到温泉要泡泡,走过山间清亮的小溪也要洗个脸,下个雨的时候喜欢靠着窗口听雨声。
今天的这场雨,温衡却不喜欢,他觉得心里有点烦躁。自从莲无殇闭关之后,他总是会无端的开始烦躁起来,看来他也要找个机会闭关了。可是他好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机缘,没有机缘就去闭关,那叫关禁闭,别说能感悟到什么有用的,不把自己逼疯都算好的。
狂风卷着杨柳叶从温衡旁边飞过,扬起的尘土微微有些呛人,大雨快要来到,温衡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他摸摸身上的养灵囊,再看看弟子们的魂灯,最后抬头看了看铅云密布的天空。
黑压压的云层堆积在恒天城上空,温衡觉得不单恒天城,就连恒天山脉以西的地方都满是铅云。这个感觉就像当年万木宗出事的时候一样,可头顶的云层只是普通的积雨云,并不是夹带着威压的天劫。
温衡回了道木下没多久,就看到瓢泼的大雨哗哗哗的落下,天地间一片白蒙蒙。他看了看西方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西方的雨比他这里的还要大。
大雨下了一整夜,到了天亮的时候,雨才停下来。然后谢家传来了符篆,谢家有个叫谢怀楠的修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谢谨言没了。
温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都懵了。谁没了谢谨言是他认识的那个谢谨言吗他才不相信,一个月前他才去过谢家,还和谢谨言商量过他们未出生的孩子的名字。那时候他好好的呢,谢谨言一个出窍期的剑修,怎么会好端端的没了
温衡只来得及给弟子们传了一个符篆,然后他就已经到了谢家。谢家哭声一片,温衡心里空落落的,他看着谢家的白幡,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有点虚浮。
他拉住了谢怀楠:“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没了”谢谨言身体健康,他现在也没有冲击化神境,兰陵城旁边也没有出现异界的通道,怎么会好端端的没了开玩笑的吧
谢怀楠哽咽着:“昨晚突然起了一阵黑雾,笼罩了族长他们的房子,然后今天早上雾散开了,夫人跑了出来,族长他没了!”温衡恍惚的走到了谢谨言的房子中,这个宅子,他上个月还来过,他坐在院子中喝了谢谨言夫人苏语曼做的汤羹,谢谨言还义正言辞的维护了他这个父亲的命名权誓死不让温衡命名。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呢
院子中站了数十位大能,张家、逍遥宗、无极仙宗已经到了,远一点的葛家王家还有神剑门的人还没来。温衡进去的时候,张家的张初尘红了眼:“我们看了看,像是上古阴毒的阵法献魂阵。”
献魂阵是个什么阵法温衡茫然的看向旁边的人,无极仙宗的万星河悲痛的说道:“这是一种上古阵法,在阵中的人只能通过献祭才能活命。”如果有两个人在阵中,只有其中一个人献祭,另外一个才能活。
温衡听完解释之后,他脸色变得苍白:“所以……谢谨言献祭了”谢家宅子里面就只有谢谨言和他的夫人苏语曼,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夫妇二人共同置办,他们琴瑟和谐。
如果献魂阵出现在其他修士身上,被献祭的那个肯定是苏语曼和她腹中的孩子们,可温衡对谢谨言太了解了,谢谨言宁愿牺牲自己,也不会牺牲他的妻儿。
就像温衡想的那样,苏语曼和她腹中的孩子活了下来。她挺着大肚子扶墙走了出来,她双眼血红一片,她蹒跚的走到院中,然后想要跪下。温衡他们哪里会让苏语曼跪下,他们连忙运起灵气让苏语曼身体稳稳的坐下,有木灵根的修士用植物做了个椅子让苏语曼坐下。
苏语曼声音沙哑:“我和夫君本来在房中休息,突然之间天就黑了。我除了看到他的脸,什么都看不到。有人同我们说话,那声音就像是从土里冒出来的那样。他说,这是献魂阵,我和夫君,我们两人只有一人能出去。我们在阵中困了三天三夜,是我……是我耽误了夫君。”大雾昨天才有,苏语曼却说他们在阵中被困了三天三夜,这并不是她信口胡说,阵法有时候不讲道理,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样。
苏语曼说道:“很黑,怎么都找不到出口。阵中灵气匮乏,我支撑不住,再呆下去孩子会有危险。夫君他为了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他后来无计可施,他将我定住,然后献祭了自己!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没了!他没了!”
苏语曼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她声声泣血:“他怎么能这么傻!我就是个普通人,要死也是我死啊!他有大好前途,为什么死的是他啊!夫君啊!”逍遥宗的逍遥子叹息一声,他上前输送了一些灵气到苏语曼体内:“夫人,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坚强。你腹中还有谢道友的骨肉。”
苏语曼面容憔悴,她的唇上都是咬出的血痂,她的手指甲深深的掐到了她的掌心中。温衡相信,若不是她腹中有两个孩子,她一定随着谢谨言一起去了。这对夫妇伉俪情深,温衡可以想象在阵法中的三天,这对夫妻为了让对方活下去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谢谨言一贯倔强,他为了活着带妻儿出去,必定在阵中各种招数都用尽了。可是发动阵法的人还是用了这么阴毒的办法,他堂堂出窍修士啊,竟然没办法逃脱!
这阵法何其阴毒!到底是谁非要置谢谨言夫妇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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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语曼泣不成声伤心欲绝,修士们怕她哭坏了身子,只能点了她的穴位,她才软软的倒下去了。就算在梦中,她都满脸是泪,将来的路,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走下去
温衡低声说道:“谢道友的尸身呢”献祭的是神魂,会有尸身留下来的吧尸身上或许还会留着他同施法的人搏斗留下的痕迹。谢怀楠悲痛的哭出了声:“没有了!”
苏语曼说,谢谨言定住她之后,让她好好的照顾他们的孩子,让她好好的活下去,然后整个人就散了。就像是黑雾一样散了……温衡双瞳猛地睁大,他当日所见竟然是真的!
“也就是除了谢夫人,没有目击者,谢道友尸骨全无”在场的人心中升起凉意,明明是夏季,修士们觉得骨头里面都在嗖嗖冒凉气。
温衡首先想到的是异界残魂,是不是又是谁打开了异界通道。可他看向周围,宅子中除了少了谢谨言,什么东西都好好的保留着。靠墙的角落,谢氏夫妇亲手种下的葫芦藤还好好的开着白色小花,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有生机。如果说是异界残魂,那些瘴气足够将院子中的草木都毒死。
温衡声音干涩:“献魂阵万道友,你确定是献魂阵”万星河沉痛说道:“原本是不确定的,这个阵法是施阵人说出来的。我们刚刚查了一下,这个阵法确实有记载,不过年代久远,具体的施阵方法我们不清楚。只知道阵法启动的时候,只能活其中一个。”
逍遥子说道:“这种阵法也太阴毒了,谢道友难道得罪了魔道中人”
谢家修士都在摇头:“不会的,族长他很少和魔道中人打交道。我们谢家巷也有阵法,若是真是魔气瘴气,阵法会有预警。”事实上献魂阵启动的时候,谢家巷风平浪静。昨夜下了一夜的雨,献魂阵在雨水中根本不显眼。
张初尘他们看向温衡:“散人,上次万木宗出事,是您帮忙找出了凶手,查明了真相,这次能不能请您出手相助”温衡点点头:“我尽量……”
可是他翻出千机书,却发现千机书上一片混乱。他静下心来想像上次那样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可是他无论怎么努力,千机书都没有反应,整本书好像排斥他一样,他连神魂都没法进入千机书。
温衡的灵气快速的消失,他脸色惨白。他不甘心,为什么好端端的大活人说没了就没了,而制造这一切的元凶却在逍遥法外温衡试了一次又一次,他的灵气震荡,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
“够了,老温!停手!”温衡的身体被谁拍了一下,他抬头一看,却看到邵宁和灵犀站在身边。邵宁说道:“我听到消息之后就去查了资料,献魂阵一开始是祭祀使用的一种阵法。这个阵法一开始的时候是很神圣的,只有至善至纯的人才能入到阵中献出自己的神魂。”
“这阵法是上古时期祭祀道祖的阵法,通过献祭神魂,让道祖达成自己的目的。”灵犀只觉得可笑,这么一个阴毒的阵法竟然是圣洁的,圣洁的东西启动的时候却不留下痕迹。
温衡失神的抱着千机书:“至少要找到是谁做的。”至少让他问一问,谢谨言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为什么要被他盯上
“献魂阵启动的时候最少需要三人,这是个很耗时的阵法,在阵法启动之前,施阵者就会出现在附近。阵法解散之后,施阵者一定也在附近。”这是邵宁查到的资料,他环视了一圈:“诸位,在这段时间来到谢家的修士都是嫌疑人。”
闻言逍遥子拍了一下手:“我是刚刚接到消息之后才来到谢家的。”现在传送阵方便了,大家来往各个城市速度更快,只是这样也给凶手提供了便利。
谢谨言尸骨全无,大好一个剑仙说没就没了。谢家没了主心骨,整个家族哀痛异常,御灵界各家的家主长老很快就来吊唁了。可是……如何吊唁,这就像个无头案一样,凶手来无影去无踪,谢家家主的棺椁中却只能放上了衣物。
谢谨言的丧事由谢家一手承办,原本应该去灵堂上守灵的苏语曼却没有去。原因无他,她大着肚子,失去谢谨言的痛已经足够摧毁她,若是再让她去守灵,也太残忍了。
即便不让苏语曼去守灵,苏语曼也不好受。谢家的那些婆婆大娘轮流守着苏语曼,到底是怕她一个想不开随着谢谨言去了还是责怪她害死了家主,这就不得而知了。同谢谨言在阵中最后相处的三天三夜,成了苏语曼忘不掉的噩梦,可是她必须一遍又一遍的重温当时的情景。
苏语曼的产期在秋季,没有几个月了,原本她满是期待的等着自己的孩子出生,她已经和谢谨言商量好了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到时候她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谢谨言就教孩子们修行剑道。她和谢谨言都计划好了,他们会有温暖的下半辈子,会看着孩子们长大。
苏语曼想着,她不是修士,最后会比谨言先走。到时候她会成为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谢谨言还是风华正茂的美男子。她走的时候一定要在谢谨言怀里走的,可是最后呢……最后谢谨言摸着她的脸颊,深情的吻着她的额头,任凭她哭哑了嗓子,任凭她哭肿了眼圈。
他的手温热,他的眼温柔,他的声音带着不舍和决绝。他说:“锦娘,我要走了,孩子们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把他们养大。谢谨言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若是还有下辈子,我会找到你好好的守你一辈子。”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就散了,再也看不到他英俊的脸,听不到他缠绵的情话,摸不到他令人安稳的体温了。谢谨言散了,笼罩在屋子中的雾气也就散了,苏语曼的天却黑了,她心里的太阳再也不会升起了。
温衡见到苏语曼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中的凳子上,她一只手放在石桌上,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温衡觉得她应该伤痛刻骨,会斥责自己几句。是他无能,没能找到是谁害了谢谨言。苏语曼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会怨会恨。温衡想过再见面,他可能会被苏语曼斥责。
可是苏语曼看到温衡的时候,她笑着点点头,温衡看她的眼,她的眼中没了亮光。温衡说道:“夫人,温衡发誓一定会找出害了谢道友的凶手,给谢道友报仇雪恨。”
苏语曼笑着摇摇头:“散人,我不在意这个。”温衡有点吃惊,他见到苏语曼的脸总共三次。第一次她温柔贤淑,第二次她悲痛难当,这一次,她竟然又恢复成了以往那样。
苏语曼虽然在笑着,温衡却看到了她眼底的伤痛听到了她令人心碎的话语。“修士的生命太长了,太长了。我只是个普通人,短短几十年的生命,说没就没了。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修士报仇,千年不晚,我没有那么长的生命活在绝望和无尽的等待中。”
“我希望大家能帮忙找出凶手,还夫君一个公道。可是那只是我的希望,我只能去想,我却做不了什么。比起漫长的等待,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苏语曼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肚子。
“散人,你知道吗在阵中,是我提出来献祭的。我对夫君说,他是修士,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死了,他可以出来。他还可以娶妻生子,还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你猜夫君怎么说”苏语曼脸上出现了温柔又悲伤的笑容。
“夫君一开始让我不要瞎想,他说……佳和和佳琪还没有出生,我要是献祭就是一尸三命。虽然施阵者没有将他们当成人,可是在他的心里,我和孩子们就是他的全部希望和光。”苏语曼摸着肚皮。
“我听说过修真界的种种传言,有的金丹修士就坐拥上百炉鼎,凡人的命在他们眼中就是蝼蚁。我苏语曼这辈子何其幸运遇到了谢谨言,他待我如珍宝,待我们的孩子如珍宝,足够了。有他的爱,我就能走下去。”
“我在阵中乱了手脚动了胎气,是他一直给我输送灵气。我知道,其实他更应该去找一个女修,这样才能孕育出资质更好的孩子。可是他没有,他说,这辈子只有我一人。他做到了。”
苏语曼温柔又坚定的说道:“我的丈夫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答应我的事情他都做到了。我苏语曼虽然是个小女人,可是我答应他的事情,我也要做到。”
“我会好好的将孩子们生下来,将他们养大。谢家人怕我想不开,派好多人守在我身边,其实没有必要。我不会去寻死,我和孩子们的命,是谨言的命换来的。我会好好的活着,只要在我还能呼吸的每一天,我都会珍惜。”
“谨言是个清风明月一样的人,他敢爱敢恨中正勇敢,我也会将我的孩子培养成他那样的伟岸男儿。没有谨言,我也会走下去,谨言吃百家饭长大,他无父无母都能长成这样,我的孩子们有谨言的爱,有我在,必定也会成为大丈夫。”
苏语曼的语调温柔和缓,可是她的话语铿锵有力。温衡原本憋在肚子里面想要安慰她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她没有哭哭啼啼,她只有在醒过来发现谢谨言没了的时候才语无伦次心里大痛,现在她又恢复成了以往那样。
看到她,温衡就想到了许诺。若是许诺的遭遇和苏语曼一样,她一定不会被女儿的不成器逼疯,她也不会培养出不忠不孝的女儿来。
苏语曼虽然是个普通女人,可是她的话让温衡动容。温衡对着苏语曼行了个礼,他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一定会找到凶手,为谢谨言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会比较沉重。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这本小说里面的几个女人,我觉得都很可敬,哪怕是死去的许诺,都有自己的风骨。苏语曼和许诺其实是同一类人,只不过她们遇到了不同的男人,才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能被人爱着,是一种幸福,能爱着别人,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