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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王熙凤历幻返金陵,秦可卿送别故人去

作者:元初老石头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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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贾琏带着平儿见到贾钰,贾琏把情况都说了,贾钰就是一阵子的叹息,看来这王熙凤的命运就是如此了,一旦失了管家媳妇的位置也就到了尽头啊。

    贾琏见宝玉丝毫没有焦急悲哀之色,心知这宝玉跟府里所有人一样根本没念过王熙凤什么好处情分,也就有些气馁,平儿却是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着。

    “宝二爷,琏二奶奶对您从来都是不差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人都要死了,您也就死马当活马医吧,二爷发发慈悲吧。”

    平儿不停地苦劝着,贾钰想了半天,还是实话实说道:“平儿,她这人素来百无禁忌,不信什么阴司报应的,如今却是应验了。太医不也是说这不是病,无法诊治吗?”

    平儿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求些什么。

    “走吧,先去看看吧,救不了送一程吧。”贾钰说道。

    等到了贾琏的院子里,贾钰就觉得这里阴气森森的,进了王熙凤的房里,贾钰也是唬了一跳,定睛观看,王熙凤的身边竟然满满当当的都是厉鬼,卡脖子、拽头发、插眼睛、揪耳朵,形形色色,各种厉鬼,每个都在下手整她。

    贾钰摇摇头,自己能做的不过是让她死得舒坦点儿,要驱逐这么多苦主,自己要承担多少因果?

    贾钰修炼了《人书》,神魂力量极为强大,这些厉鬼却是有些畏惧,纷纷退避到屋里的空地上,阴森恐怖的眼睛却都盯着王熙凤不肯放弃也不肯走,总要了解了这些因果才好投胎。

    “琏二哥,恕我直言,她没什么救了,我给你看看这光景吧。”

    说着贾钰就以真气注入贾琏的双眼,让他临时有了阴阳眼。贾琏一看,也是唬了一跳,这屋里密密麻麻的恐怖厉鬼都是来找王熙凤讨债的?

    “琏二哥,你也看到了,这因果我担不住,之前都是咱们荣国府的气运给她担着,以历代国公爷的功绩硬扛着,如今她不再管家了,没了这公府气运加持,也就遭了报应。而历代祖宗的功绩气运却是被她消耗殆尽,贾家败落就在眼前了。”

    贾琏听了也是心里发寒,自己到底是稀里糊涂的娶了个什么东西回来?这比母夜叉、丧门星还要绝户啊!

    如今也是明白了这场阴谋的开端,打小那王夫人就把这侄女养在贾府,跟自己和贾珍一处玩儿,最终自己稀里糊涂的娶了她。

    婚后这王夫人和这母夜叉既是借了长房长子的名头管了家,在这两个黑心的双重控制下,自己堂堂公府长子却被揉搓的如同半大孩子,常常是有家不敢回,有话不敢说,这王家的女人……哎……如今还想起这些来又能如何?

    “琏二哥,我现在能够做的就是让她清醒过来,全了因果,好好上路。”

    贾琏想想也是无法,就点点头。

    贾钰拿出银针,一番针灸下去,渡了些真气,激发了王熙凤的最后生机。

    只见王熙凤睁开了眼睛,眼神充满了恐惧,一挺身坐了起来,浑身颤抖坐在锦缎褥子上,怔怔的看着屋里的空地,此时的她已经神魂松脱,半阴半阳了,能够看到屋里的这些债主了。

    不由自主的,王熙凤与这些债主对话起来。

    “尤家二妹妹,我如今也后悔我的心忒窄了,妹妹不念旧恶,还来瞧我。”

    贾琏又是难过,又是恐惧,这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厉鬼,竟然是吞金而死的尤二姐,这是他最难过的事情,爱妾没了,儿子没了,那一次打击让贾琏真个是一蹶不振。

    “妹妹,你怀了孩子的时候正是国丧,这孩子哪里能够出生?生下来就是大罪。你们都是迷了眼,连这些都不知道。

    如今姐姐的心机也用尽了,只是咱们的二爷糊涂,也不领姐姐的情,反倒怨姐姐做事过于苛刻,把他的前程去了,叫他如今见不得人,想来姐姐也是有些心酸。

    不过,都罢了,都罢了吧。”

    王熙凤却是对着尤二姐的冤魂说出了心里话,贾琏见她这光景,就怔怔的看着,也不出声打扰她,那尤二姐的冤魂跟秦可卿不同,全靠一股怨念撑着,怀里还抱着一个刚成型的男胎,怨气纠缠凄厉无比,如今就只知道找王熙凤讨债。

    既然王熙凤认了,尤二姐的冤魂和那孩子的冤魂,狠狠啃噬了王熙凤的血肉,满足了也就走了,眼见王熙凤的身子塌陷了下去。

    接着上来一对男女,正是当日王熙凤在馒头庵做下的好事。她收了人家三千两银子,逼退了一门亲事,结果被退婚的姑娘金哥自缢,听说自己喜爱的姑娘自缢死了,这守备之子也是投河自尽。

    “你们是?”王熙凤根本不知道自己仗着贾府的名头,去信给贾府门生故旧颐指气使收钱办事到底坑死了谁,弄出了多少事。

    “哼哼,你不认的我们也是正常,当日你去信让那长安刺史大人逼退了我们这门亲事,我们两个上吊、投河各自死了,我们徘徊在你这房门口也是好多年了,今日活该你还债了,我们也好投胎去,祈求判官让我们来生再续前缘去了。”

    王熙凤一脸痴呆,这对男女却是不管许多,连撕带扯啃去不少血肉,互相擦擦嘴角的血迹,然后再一脸冷笑看看王熙凤,结伴的走了。

    贾琏听了双目圆睁,此时却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了,荣宁二公传承几代积累的人脉故旧,这些年来,让这个败家的都祸害完了,这两大公府焉能不败啊!

    可惜自己是个糊涂的,父亲是个糊涂的,二叔也是个糊涂的,老太太是个只知道高乐贪权的,这一家子竟然是走向末路了?

    如今父亲不再沉迷享乐,想要挽狂澜于既倒,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自己又该如何?

    王熙凤这一生没什么见识,斗大的字不认识半框,却偏偏喜欢逞能、出风头、使权弄事、贪财无度。如此借了贾府的名头,去信天下故旧办了颇多恶事。这贾府的名声、眷顾也渐渐地消耗殆尽。

    如此罪孽缠身、怨鬼缠绕,当贾母老太君说出休她回家之后,这荣国公府秉承历代国公积累的气运便不再照拂于她,这些冤魂官司就全部纠缠上来。

    这么多的恶事、那么多的冤魂厉鬼怎肯放过她?这么多年来日日萦绕在府中,就等着她气运不足的时候一拥而上,要了她的命,如此这些冤魂才肯入了地府投胎去。

    王熙凤这一生害死的人太多,见了这个忏悔一番,又见了那个絮叨一番。每了结一个,身体的精气血肉就被啃噬一份,越发没了人形,直落得形销骨立,皮包骨头。

    直到这些冤魂债主都得了自己该得的抵偿,一个个的都离开了。

    等到都应对好了,心底里埋着的恶事都说尽了,王熙凤已经是全身汗水浸透,只剩下皮包骨,脸上黑气愈加浓郁。

    阴郁的气氛渐渐消散,又一个鬼魂出现在了眼前,只是这鬼魂并不丑陋狰狞,更无怨气冲天,而是非常俏丽温柔。

    王熙凤认出那是秦可卿的魂魄,悲声说道:“秦氏,你可是来接我去的?”

    秦可卿这些年也是看着贾府的变化,王熙凤的很多作为,此时也是说出心里话:“婶娘只管享荣华、受富贵的心盛,把我那年说的立万年永远之基,都付于东洋大海了。”

    王熙凤此时方才想起来,秦可卿临终托梦给她的情景来,想起来秦可卿临去之前,把满腔的抱负都托付给了她。

    贾钰听了秦可卿鬼魂的这段话就更是疑惑,按照普遍观点,秦可卿是宁国府贾珍、贾蓉、尤氏合伙逼死,这样的话秦可卿哪里来的心情考量贾府的未来?

    她本就是嫁入贾府,受此屈辱、大难,还盼望着贾家长长久久,连抄家的对策都给贾府人考虑了?

    这,这怎么可能?贾钰直接陷入了深度困惑。

    当年秦可卿死的时候,曾经托梦王熙凤,托付她的遗愿。

    “婶婶,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你如何连两句俗语也不晓得: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

    “婶子好痴也!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保常的。但如今能于荣时筹划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亦可谓常保永全了。即如今日诸事都妥,只有两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则日后可保永全了。”

    “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

    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

    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

    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要知道,也不过是瞬间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

    一个刚刚被丧尽天良的公公逼死之人,竟然刚死都还念叨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完,这都什么情况啊?

    抛开贾钰心中困惑不提,那王熙凤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看着秦可卿,流出了血泪。

    “可卿,是你来接我吗?思及你那日的嘱托,我却无颜面见你。

    这些年我只见那财富,让金银迷了眼,行权弄令儿好不快活,哪里还把你那居安思危什么的话当了一回事,如今是遭了报应了。

    回想起来,我却不知道自己来这人世一遭到底图什么来了。罢了罢了,我也是生不逢时,如今我便是去了。”

    说完眼睛一翻就倒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气结了。

    见这光景,秦可卿脸上也显出悲戚的神色:“婶子,如今这荣宁二府繁华落尽,你也不必多想,总归来这人间走一遭经历了这些事情,婶子安心的去吧。”说罢秦可卿就走出门去了。

    只是到了这个光景,王熙凤还是挣扎着不肯死去,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要坐轿子坐船去金陵,回那册子去。

    平儿见王熙凤如此辛苦,哭着跟贾琏说:“二爷,你就弄了纸扎的给她吧,好让她了了心愿,安心的去吧。”

    贾琏只好找人赶紧裱糊了,平儿就守着王熙凤,见她真真要等了这些东西,挣扎的喘着,让人看得忒心酸。

    东西置办齐了,贾琏赶紧拿来放在王熙凤身边,在她耳边说:“娘子,轿子和船都来了,你要去金陵就安心的去吧,巧姐有我呢。”

    贾琏终究还是心软了,毕竟夫妻二人打打和和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她都要去了,何必恶语相向呢?

    王熙凤最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贾琏,如今休书还未曾写下,她还是他的娘子吧,也好,也好吧。

    这王熙凤机关算尽一生,终究一无所得、一事无成,能听到这最后一声娘子,也算是安了心,终究自己还是有个家,留下个女儿。

    自己死后还是能够当作儿媳来出殡,也算是保留了最后的脸面了。

    一行血泪留下,终究还只有这个贪玩儿没长进的男人对自己好些,自己何苦非要把他踩在脚下?何苦来?心中感谢了贾琏,然后缓缓的闭了眼睛。

    王熙凤去的太快,快到阖府上下都没有时间反应过来。

    贾钰就跟贾琏告辞,剩下的后事自有贾琏和平儿操心,她自己就回了怡红院中。

    这些日子巧姐儿一直在贾母房里,老太太看着她,直到人咽了气,屋里都干净了,厉鬼都走了,才让她看了最后一眼。

    王熙凤对女儿也是倾注了心血,真心疼爱,如今看到母亲形销骨立的遗容,巧姐儿也是哭得不行。

    王熙凤的丧事按照应当的规格办理,贾母和贾政、贾赦都支持。人都死了,何必大家脸上难看,这一篇儿就算是翻了过去。至于王家,只要应有的规格,又能说些什么?

    王熙凤死了,这世界却照样转,不管少了谁都一样。不过是,有些人活着别人过得好些,有些人死了别人过得好些罢了。

    不过,当贾琏说了他看到的光景,说到那些因为王熙凤支使贾家旧部而索命的冤魂这些事情的时候,贾赦又气得够呛。

    “老太太跟这俩王家媳妇,当真是志大才疏,做的全都是给咱们家断根绝命的腌臜事情,为了几千两银子竟然支使一地节度使做这样的混账事情。

    这帮蠢货真是自以为是,到头来全都为他人做了人嫁衣啊。”

    贾赦再气也是无法,事已至此,只能慢慢修补、清扫干净,不被牵连就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