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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中重用血竭为君药,可活血止血,散瘀止痛,生肌敛疮。乳香、没药、红花功善活血止痛,祛瘀消肿;儿茶收敛止血,为臣药。冰片、麝香辛香走窜,能除瘀滞而止痛;朱砂清热解毒,镇心安神,尚可防腐,为佐药。诸药合用,是为七厘散,共奏化瘀消肿,止痛止血之功效。
——七厘散
麒麟花,又名血竭,可活血散瘀,定痛止血,敛疮生肌,是七厘散最重要一味药。
一胎双生,婴儿常一强一弱。更有甚者,一个婴儿会吸走另一个婴儿所有精血,所谓婴吃婴便是如此。
正因如此,夜灼自小就觉得欠白泽的。
白泽自小体弱多病,尤其腿上有严重的先天不足。
夫夫神山自夜灼有记忆开始就总在栀子花香里萦绕着一股药材味。
为了给阿泽治病,阿娘不仅一日一碗纯金之血给阿泽养着,还一人带着两个孩子,遍寻八荒药方,四海八方搜集药材,亲自配药试药后再用在阿泽身上。
幸好阿娘爱记录,给阿泽留下了许多方子,并详细的记录了各种药效反应,什么有效,什么无效,什么刚开始有效多久便没了作用。
渐渐地绝大多数方子都没了效用,倒是有一个方子一直撑到了今日,就是七厘散。
一开始服用七厘散,阿泽的腿疾且能大有好转,虽平日里还是需要靠一些寻常的补药抵御疾病,但他不仅能正常行走三千多年,还能又跑又跳。
但渐渐的到近几千年,七厘散对阿泽腿疾的功效是愈发不如从前。
六百年前,当他再次服用七厘散后,大家都猜测他至少能正常行走千年,但约莫五百年的时候,阿泽便无法站立。
阿娘走后,夜灼接过了照顾阿泽的重担,亦是每日一碗心头血的给阿泽养着。
但或许因为她的血跟阿泽的血一模一样,又或许是她的赤金之血本不如阿娘的纯金之血。
总之,她的血就是没有阿娘的血能够滋养阿泽,她亦没有在这漫长的万年中调适出更好的方子给他。
相比阿娘,她觉得自己甚是没用。
百年前,当阿泽急发重病在卧,阿爹立于床尾心急如焚,幼姒塌前哭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如果可以,她愿以松柏之体换阿泽的蒲柳之质。
人之道,奉有余而损不足。
夜灼深知,若阿泽卧床太久,腿上精血就会补给其它部位,腿疾会越发严重。
于是百年来,夜灼除了寻医问方、研制新药,便一心配齐七厘散。
七厘散其它味配药皆容易获得,唯独血竭。
血竭乃麒麟一族圣品,若要获取血竭,必先寻得麒麟。
养血竭十分麻烦,首先要遍历八荒寻得麒麟树,再每日以麒麟之血浇灌,三百年后才会在麒麟树树皮与树干之间开始结出朱红血竭,然后还需再浇灌几百年麒麟血,血竭才会结足一定量。
通常,麒麟养自己的血竭都会养千年再食用。
但天道酬勤,艰辛付出总会有所收获。血竭不仅能治麒麟身上的大多数疾病,且对提高麒麟修为灵力大有裨益,常常千年之功万年之报。
于麒麟而言,血竭差一点就和自己幼崽一样宝贵。
但麒麟难寻,上古神兽在世的本就稀有,没有化形上九重梵天受封神君的上古神兽则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于是每每需要血竭,夜灼都不得不去打劫麒麟。
可每每她当了这劫匪,随之而来的愧疚难当又会将她撕碎。
此般心情当如何解?
她一直觉得弱肉强食,巧取豪夺实则令人不齿。
但事关亲人性命,如果有得选,怎么选?选了又对吗?
今日麒麟为鱼肉我为刀俎,明日呢?当我为鱼肉,我是否能主动献上屠刀?当我有珍奇异宝抑或千财万贯,我又是否能为一条毫不相关的性命散尽家财?
今日神繁盛妖式微,妖族鱼肉,他日妖繁盛神低迷呢?
几十万年的妖之迫,又岂能是迎来一词平等就能罢了的…
或许圣者关乎道,俗者关乎情。
忧思太远,多思无益,多思无益…
她既已取得血竭,麒麟要她救这男子,那她就当报麒麟之恩,定将这人族男子治得活蹦乱跳。
玉床之上,男子还沉浸在血梦之中。
惊梦扰人,梦魇挣扎,忽有软软暖手温热他颤栗的掌心,感到安全后,他扯着嗓子呢喃:“水,水…”
有人抱起他,给了他温水……
夜灼端来木盆和温水,从额尖开始给他擦拭伤口周围的泥尘。
每一处伤口,她都细细割掉腐肉,用清水洗净后,再将伤口按合一起,最后用细得似发丝的赤金流火将他的伤口烧合。
补齐他一张烂脸,九处伤口。
虽有九条细细的疤痕,但已经是个峰峻的男子。
她默念复生决使他脸上肌肤重生。新生肤肉充盈刚缝补的细缝处,将略有拉扯的皮肤舒展开来。
渐渐,伤痕淡化,直至细腻光滑,她才满意。
大概是去腐生肌,脸上有些痒,他在梦里挣扎,却忍不住用手去抓脸。
夜灼赶紧拉住他的双手。
他哼唧,痒,夜灼一面按住他的双手,一面低下头给他吹吹刚缝补过的地方。
感觉有人靠近,他蒙蒙睁眼,有倩影模糊,一阵栀子芳香,一丝药草清新。
见有女如此靠近,他心下慌乱,轻斥了一声“大胆”,又似耗尽力气,朦胧睡去。
大胆?她哭笑不得,觉得他迷迷糊糊状都甚是不识好歹。
但也耐心的按住他的手,继续帮他吹吹痒痛的地方。
见他脸蛋长好,夜灼觉得此法颇为有效。她将亶爱化为剪刀,从衣领处将他脏破却又和腐肉粘合在一起的衣衫慢慢剪开。
尽管已经十分注意,但剥离衣衫的过程扯得他伤口十分疼痛。他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触碰他的伤口,他轻哼说:“疼,疼…”
她皱皱眉,默念无痛决,手上更加小心。
可常言道,因痛生畏,正因为能感觉疼痛,所以才懂得自我保护与珍惜,才能知畏惧,远离更大的伤害。因此无痛决并非能使人真正无痛,不过轻减两分罢了。
等她剪开他的上半身,才发现这人族太子不仅新伤遍布,血肉模糊,伤痕见骨。
满上身旧伤也不少。
有些新伤砍在了旧疤本就不易生肌的地方,有的伤则切断了筋络。她只有在去腐肉时,将旧伤愈合之肉也一并剜了,然后先催动灵力让筋络长出,一根根捋顺接齐后,再合上伤口。
割肉之痛,有时好似会把他疼醒,但他没有力气叫唤。
他只能讷讷地看着一个模糊又陌生的姑娘,一直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不成体统。
当她终于清理好他上半身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看着被自己修补好的光滑上身,夜灼很是满意。
从昨日响午抱他到此处开始,她就在给他疗伤,一直鞠着身子,此刻才发现,一时半会竟直不起腰。
幸好玉床一旁有木塌,她尚且能顺势趴下,慢慢恢复一下腰身。
她趴在他身边,一动不动,侧颜看他棱角分明,眉如新月,清秀俊逸的脸上有一股病态的苍白,兀自怔了神。
他因忽地没有人清理自己的伤口,害怕身边无人,心中荒凉,喃喃道:“疼…”
耳旁有人轻声说:“怎么还那么疼呢?我明明念了无痛决,我再给你念一遍。”
他顿觉心安。
小憩片刻,她已感觉腰上大好,撑手而立,乌檀木塌有微微咯吱声响。
闻声,他迷迷糊糊睁眼,看着她却是轻轻喊了一声:“母妃”。
她莞尔一笑,应他:“我实在比你母妃老太多,这么喊不合适。”
他闻言蹙眉,又昏沉睡去。
从小腿剪开他的裤脚,她开始处理他腿上的伤。
处理到大腿时,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她戳戳他的肩,没有回应。
她又戳戳他的脸,他迷糊睁眼,听见她说:“你腿上有伤,我要帮你清理伤口就不得不剪开你裤子,我尽量不乱看,医者父母心,我知你们有男女大防,但你也无须太过介怀。你若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似乎听懂了,面上突泛红霞。
他想拒绝,却说不出话…
她将殿内檀木匣里金丝勾线的龙纹仲夏薄锦招来盖在他身上,再露出他一条腿,从旁侧剪开他的裤子,细细处理他的伤口,尽量做到非礼勿视。
处理腿伤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些许意识。
有好几次他疼醒,知道正在处理自己伤口的,并不是自己的母妃,他竟然羞赧到不敢睁眼。
迷迷糊糊,他偷偷瞥见她谨慎小心的样子,他觉得很暖。
将双腿上的黑血烂肉处理好,已经又是傍晚。
“幸好剑伤未及五脏六腑。”她擦擦额上薄汗感叹道。
处理完他的伤口,她起身要走,却有温润掌心捏住了她的手。
他听她说:“你的伤口已经处理干净,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他还是抓着她,他还不曾看清她,心下担心万一她不辞而别,就像那人间戏本。
她却拍拍他的手,好像听她说:“你毒素伤及心脾,虽喝了我一滴血,能慢慢肃清毒素,但亦是已伤及周身,我还得去给你熬制一些滋补之药,补齐五脏六腑。”
他却依旧拉着她……
她心中感叹人族病者着实娇弱粘人!
忽地,又想起了阿泽,阿泽患病多年,近年来已不曾如此表露过对她的需要,她想起阿泽幼时总是一边因疾病疼哭,一边又一声声唤着阿姐,夜灼心中顿觉伤感,她缓缓坐下,为他捋顺了耳鬓的头发。
任他拉着好几个时辰,听他梦中呓语,见他眉心皱褶,她都会轻轻拍着他的肩,等他防备之意减退,她才抽出手给他盖好薄锦。
她忽地看见他心口处有一个朱砂痣似的红点。
她似有疑惑的想了想:刚刚好像没有看见这个红点?……应该就是心口的红痣。
她拂手在大堂处幻化出小的灶柱和药炉,从袖口里拿出在岱舆神山上给阿泽采的千年灵芝,还有一些常见的当归、白芍、何首乌、熟地黄、鹿茸和虫草,按剂量配制,小火炖煮。
放凉一些,再将他抱在怀里,一点一点给他灌入。
再次天亮的时候,他面色上已有一丝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