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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唱歌也没那么难听,等找到你了,我慢慢唱给你听。───楚辞.随记
传说中秋高气爽的温度并不适用于雨城这个临江沿海的地域,八月尾巴尖儿混合了夏末的暑气于九月初的闷燥。
各大中学陆陆续续开门迎来住宿生,七中也不例外,校门口特意搭了红色伞篷,搬了两张桌子用来报名登记。
教职工在开学季早早回校做勤恳园丁,开大会,回望总结过去的一学期,展望规划新学期。
作为口口相传的官二代学校,校长本人的期许很是简单明了,“子弟学校”就要有“子弟”该有作风,也就四大条:热爱祖国、服务人民、崇尚科学、团结友爱。
于是乎,学生会首当其中被迫提前销假回校,教职工开完大会,任务下放,老师接着给学生会开小会,实则任务也就一个,迎接新生,给住宿生报名登记。
正是二升三的新学期,七中高三不参与学校琐碎事物,老前辈们高二末把该交代的给接班人交代了,拍拍手迎战中考。
然而新兵蛋子人手不够,杨岚手一挥挑了高三小渣崽,提前让人销假过来帮忙,欧阳复作为狗崽子们的领袖,在花名册里首当其冲。
所以在这个万里无云的天气下,欧阳复在伞篷里脚踩着一箱矿泉水,领着一群小弟开手游,时不时还抬手指点一下江山,新入职的学生会同学们各个将其吐槽千万遍,面上还得笑嘻嘻。
肖阳作为新上的学生会主席,坐和隔壁桌勤勤恳恳登记发放校园卡,另外还得告知如何给卡充钱,宿舍怎么走,这两天哪个小食堂开馆……总之就是琐碎得无以复加。
“肖阳,杨老师为什么不让席勒来帮忙?再不济邬柏也成啊!”一旁另有高个子的男同学帮独自来报道的新生拿行李带路,他瞥一眼闹哄哄开黑的人,恶狠狠拧开瓶盖,灌了大半瓶水,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
肖阳耸肩,“席勒说去南边过暑假没回,邬柏训练营没结束。”
男同学用衣服抹了把汗,脸晒得通红,“过暑假没回?啧,听听这爷的实在口气,全仗着杨老师惯出来的!”
肖阳呵笑两声,“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他们那帮人偷懒耍滑的样子,没人乐意提前销假。”他说着站起来,把位置让给男同学,“咱俩换换,我活动活动。晚上我请吃饭,你在群里通知一声。”
男同学得令,乐滋滋坐下轮岗。
相隔不远的洛川也正安顿远来的住宿生,相比之下被称为富二代聚集地的洛川私校就霸气多了,人家校门直接搭了个敞棚,风扇吹着,饮料喝着,小天聊着,别提多热闹!新上任的学生会主席之前是付乐的小跟班,和虞美然一群人打得火热,也有些家底,招待小学妹小学弟都是各种饮料,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视而不见。
这种正是扩展朋友圈的日子付乐是不会错过的,乐得占了位置帮人登记,桌上贴码,她和报名的小学妹道:“微信扫一扫,洛川有事找你乐姐。”
这如此的火热的盛情邀请,新进校的小同学们实在没理由拒绝,况且,她也无法拒绝,因为──
“小乐酒你差不多行了,别吓着人新同学。”悠哉悠哉说话的正是尤浩,尤大爷双腿搭在小茶几上,靠着椅子,喝着饮料,好不快活。
朱晋领着人进棚报道时脸上不由划过黑线,走过去把半透明的围帘放下,转头和两个家长解释说:“不好意思,他假期见义勇为伤了腿脚所以不太方便。我们洛川风气一向优良。”
付乐桌前的小学妹:………信了个鬼!心里飞过一万条弹幕。
“同学来来来,在这边登记!”付乐热情招手,转头对小学妹说:“学妹,出棚有我们前任学生会主席亲自帮你提行李,送你到宿舍,抱你满意哟!”
朱晋扶额无语,心里万马奔腾而过,要不是为了逃公司管理,谁搁这闲情逸致登记提行李招待?空调它不香吗?
几人插诨打科时间很快过去,临近中午,尤浩得令去餐厅占座,付乐揉揉肩,活动活动筋骨,一边乐呵呵一条条同意好友请求,一边站起来闲晃,到处不见虞美然。
“我早上看见楚辞过来了,两人好像一块往办公楼去了。”一打扫现场的同学说道。
付乐奇怪,“大佬来干嘛?”
此时此刻的学生会办公室里,两人一站一坐各自忙碌。
虞美然花了一早上时间把所有新生名册网页浏览了两遍,她撩了一把头发,顺手裹了个丸子头,而后看着楚辞若有所思。
“你真要找她,直接问主任也可以,转学生名册说不定有另外的渠道保管。”
楚辞翻看花名册的动作微顿,他抬眼看向虞美然,默了一瞬。
他手边已然有几摞文件夹,分门别类,五花八门姓氏都有,萧姓在洛川说多也少,何况洛川信息网一向更新及时,这一批新入学的人只有两个姓萧,还都是男同学,如果真有转学生,应当会连同新生的信息登记一块进来,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虞美然刚说完也觉得欠缺考虑,本来翻看信息网就是学校不允许的,但是……虞美然移开目光,如果楚辞真要看也不是不可,他身后的温家足够他在洛川横着走。
“我不希望这事有第三人知道。”楚辞着手一件件整理好册子,音嗓略低哑,他睫毛细长,又生得一双好眼型,垂眸时透着无形的撩人。
虞美然挑眉正要应好,又听他说:“尤其是尤浩。”
他抱着一摞文件夹,这会子正视了虞美然,內勾外翘的桃花眸生来多情,也蕴着一股子冷清,没来由的让人感觉到压迫。
说来也是奇事一桩,自打今年开春的赛车事件以后,小楚爷简直变了个人似的。
先说说这赛车事件,还不就是年轻人找刺激,城外城新开发了一处地皮,准备在山里盖消遣窟,铁路刚完工,山道崎岖蜿蜒,有人就提议上去玩玩,不为输赢,就找找乐子!
可到底是群年少轻狂的,哪能够就随便玩玩,都存了胜负欲,楚辞属于被牵连的,车好好在前方开着,后头两辆斗气的一时没个把头,生生追尾撞上楚辞,连车带人撞破栅栏冲了下去。
这一出可是吓坏了两个不懂事的罪魁祸首,一群人立马报警的报警,找消防的找消防,拨救护的拨救护,简直是热闹上了雨城热搜榜;倒不说是小楚爷命大呢,最后还是搜救队给找到的,山坡陡峭但树林灌木丛遍生,车子有了阻力减缓了伤害力度,小楚爷有自救本能,被安全气囊护住脑袋,在油箱耗尽前,逃离了引爆圈,搜救队是在林中平地找到的人。
虞美然记得清楚,和搜救队赶到时,小楚爷垂头靠在树下,衣衫褴褛,周边还有爬痕血迹,双手血淋淋的,若不是那大腿重伤处被破布紧紧包扎着,简直让人怀疑已经油尽灯枯。
就是自打那次醒来以后,小楚爷仿佛被人换了芯子,烟酒戒了,对自己莫名其妙有了约束,对未来也有了规划似的,寒假收假,每天整点上下学,空余时间多在温馨地产往来,种种行为比火星撞地球让人咋舌为之震惊。
“先走了。”
楚辞言简意赅,随之而来的是关门声。
虞美然收回目光,看向整整齐齐的花名册和桌面,暗自思忖,作为现在各大家长提耳命面的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型范本,更让人无迹可寻的是楚辞愈发深沉的性子,以及内敛稳重的脾气。
洛川喷泉水前,楚辞身姿硬挺,拨了一通电话,“欧阳,帮我查一查新生名册。”
突然收到来电的欧阳复顾不得刚开局的游戏,一众狗子也不敢吵闹,静悄悄的继续。
“哥,你要找谁?我现在马上帮你查!”欧阳复起身,摆手打发众人,迈步朝学生会走,也不管这符不符合学校规定。
这边楚辞刚好坐进驾驶座,他看着车前放的一袋巧克力,眸子浮沉晦涩,缓声说道:“萧念,”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裹夹浓重的情绪,“是萧瑟的萧,念念不忘的念……”
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呼吸不由变得沉重。
欧阳复听得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急忙回应,“好清楚了,”看见迎面而来的肖阳,伸手截住,跟着复述一遍,“萧念是吧?萧瑟的萧,念念不忘的念,我一定给你找到。”
手机嘟声挂断。
肖阳不明不白被人在半道截住,他一向和欧阳复等人不对付,好学生和坏学生天生不对盘。
“你想干嘛?”
“不干嘛──”欧阳复拖长尾音,一边打开新来的微信消息,他看一眼收起手机。
这才似笑非笑打量起这位学生会主席来。
肖阳皱眉退让一步,却听他笑得贼兮兮的,果真下一句话就是不怀好意,“我记得学生会主席有权利登内网处理学生花名册,肖同学帮个忙?”
肖阳拒绝的话就卡在喉咙里,皱眉刚一皱,欧阳复悠哉悠哉又道:“杨岚知道自己儿子夜游酒吧想必脸色会精彩哦!”
肖副校长和杨教导主任书香世家,家规严谨,如果知道自己儿子这叛逆行为想来得气血上头。
楚辞在驾驶座平息心神,他捏了颗巧克力在掌心,仰头靠在座椅上,一闭眼脑子里便是火光冲天的爆裂。
如果这世上真有轮回一说,他想必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遇上萧念,成了他的劫难,也是他唯一的救赎解药。
好比油尽灯枯之际,走马灯晃眼一遭,再次睁眼发现所经所历只是噩梦一场。
而究竟是梦亦或真假已经不重要,他信了西江畔的星星梦境真实存在,他要找到她,万万重蹈覆辙让悲剧重现,再经不起那撕心裂肺刻骨铭的死亡。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沉沉思绪被微信信息惊扰,是欧阳复的语音,他表示没有这个人,资料也不存在,且这学期七中没有转学转校的。
他凝着那袋巧克力,心骤然抽紧,眼眸一时茫然,蝴蝶效应吗?这一次上天收回了重逢的契机吗?
低落的心思维持没多久,楚辞发动引擎驱车离开学校,沿途街景路人被甩在车后,楚辞握紧方向盘,眸子恢复清明,透着执着,他还有机会……在北城Ruffianhero酒吧街。
他会找到她的,哪怕上天不再垂爱,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一定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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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也有那么一段遗漏于时空隧道的岁月,在那里我们相识相知相爱相互依偎,不用顶着风雪假装白头,不担心下个转角来临前你会放开我的手,我们彼此期待,朝夕相处,相濡以沫。———楚辞.随记
对于距离雨城两小时高铁,四小时自驾车程的北城而言,这个城市的色彩是教科书式的活灵活现。教科书般的天气,教科书般的风土人情,教科书般的快活,教科书般的理想……它惟妙惟肖复刻所有美好,也大度包容所有红与黑明与暗。
萧念给奶茶铺子上了锁,提着牛皮纸袋,沿着石子路向广场中央走。
十二点的夜,广场空旷寂寥,流浪汉伴着夜灯在角落酣睡。
黑色风衣的女孩子迈着步子,不疾不徐走到那三俩扎堆的流浪汉面前,流浪汉鼾声依旧,女孩的脚步声并没有把任何人吵醒。
牛皮纸袋里有牛奶面包,还有少许饼干,运气好的,可以在面包里吃到硬币,细心的流浪汉也可以在牛皮纸袋底部折叠处发现红色纸币。
萧念放下两袋纸袋便走了,身子隐匿进两排香樟树深处。
记得张小娴曾说,女人无论看起来想要什么,归结下来无非只有两样:很多的爱和安全感。
有人曾把景洲当成安全堡垒,在那里感受人间七情,后来曲终人散,那人也不曾流离失所,一路北上,见识了京城的大气磅礴、虞市的闲情逸趣,最终在雨城领悟了世间六欲,却也在北城的快意恩仇中流连忘返。
原来除了城南旧事,还有北城的期许和未来。
Ruffianhero招牌高高挂起,五彩缤纷的射灯纵情朝天空挥洒所有热情,相隔不远的位置有彩灯交相辉映,仿佛诉说着夜未央酒未尽的情意。
十七岁这一年,萧念终于顿悟八岁终究是个不可逾越的代沟,萧恒和她之间隔着许多旧事,却一心许诺想给她一个刻着梦幻泡沫的缤纷世界……
可是,泡沫易碎,甚至不需要风雨折腾便已经破碎消散。
“车子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启程。”
北淼步履轻巧无声而来,和萧念穿了身相似的黑色风衣,搭配里头短牛仔和紧身背心,里外皆透着女性张弛有度的魅力。
萧念转头看她,并非属于打量目光,倒像是在评审什么,明明是乖巧可人的杏眼,偏生有一对廖丽神秘的绿眸,认真看一个人时,宛若猫儿般慵懒又锐利,不觉让人心生防备。
她喊:“北淼姐。”
北淼眉心不由一跳,秉持冷脸,心里却总感觉没什么好事,比起乖顺纯良倒不如直接出手来得让人心安,至少叫人有迹可循。
直到看见她手放进风衣口袋里,不过眨眼间的事情,她掌心出现一份细长小盒的东西。
“淼姐唇形很好看,不过水润度不够,比较适合唇釉。”
这位小主子的音嗓其实偏软,毕竟是土生土长在景洲的小姑娘,说长句时隐约带些南腔,不过这两年风里来雨里去有意收敛不少。
再者这位小主子性子冷淡,日头里少言少语,哪怕像如今这般送人东西也秉承冷淡人设。与之相比,萧橙那只猫主子活泼傲娇得更像是朝气蓬勃的小孩子。
“给你十分钟整理。”
萧念留下一句话,双手插兜先走一步,里头的连衣裙摆刚过膝盖,两条光洁小腿暴露在空气中尽情享受微凉晚风的舒适感。
小主子有一点和主子最像,是别人仿不来,岁月压不倒的傲气。时光磨平棱角,磨不掉一个人刻在骨子里由內而发的心性,你总能感受到她对你的言笑晏晏或者推杯换盏皆染着疏离和冷漠,能把漫不经心诠释到极致。
北淼望着手里的东西,又觉口袋另一边呈出的重量,那里头,装了一把巧克力豆。
再次看向小主子的背影,单薄却不显纤弱,傲骨凛然的人走路自带气场,帆布鞋往上,骨骼线条分明的纤细脚踝处系了根红绳,上头坠着一颗月牙骨。
从北淼任职到如今,那条红绳从未被取下过,好像和口袋里的巧克力一样,是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的偏爱和例外。
相处日子久了,才发现那根红绳底下纹了圈刺青,再深究的话,就是脚踝骨的陈旧老疤。
十七岁的小主子身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疤痕,比如腕子上用手表盖住的新旧交错的伤疤。
北淼拆开包装盒,也不看什么色号,冷脸随意在唇上涂抹两下完事,却突然记起,小主子是个爱美的,这是她浑身上下唯一符合年纪的行为写实。
最后把唇釉收进另一边口袋里,北淼也最清楚小主子身上那些疤痕是可以去掉的,爱美的小姑娘总是挑剔些,却从未想过要去掉那些痕迹,似乎是想以此记住些什么。
大概那些痕迹的背后除了痛苦,还有怨恨,当然究其根本,不外乎是爱与情的较量输给了冰冷现实。
Alotoflove,脚踝骨那圈刺青翻译过来是很多的爱。
有一次发病虚弱期,小主子抚着那圈英文刺青是这么说的:我把自己锁在景洲的关雎园里了,那里荆棘丛生,我身上枷锁重重,明明光只距我一步之遥,明明天空那么近,我快忘了光有多温柔,忘了蓝天是有多自由快意。
北城小广场的流浪汉仍旧在酣睡,酒吧街的灯光风采也依旧耀眼,激荡的鼓点和温柔夜风却可以完美融合,一如这座小城的初心,复刻美好,满怀着期许,所以也包容一切是非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