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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六月初,盘点营业额兼分红的日子。
连玉旷课两天外加周六日,一连在网吧守了四个白天,不仅没等来电脑租赁公司的人来盘查,连贺锦林的面她都没见着。
周日晚上班主任打来电,告诉她周一教室里再看不见她的人影就要给她姐打电话,连玉才不得不回学校上课。然而等她中午不放心跑去网吧看情况,却发现除她以外的三个合伙人都在,贺锦林正态度亲昵地跟一个瘦高个男人攀谈。看态度听话音,这个男人应该就是电脑公司派来盘查的工作人员,贺锦林一口一个吴哥的叫着。
“吴哥,这位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我们网吧最大的合伙人连玉。”贺锦林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做介绍,不知为什么连玉却总觉得他放不出什么好屁,果然贺锦林话音一转接着说道:“不是跟你说过吴哥要来么,你一上午干什么去了?”
天可怜见,贺锦林只是通过向云简单地告诉连玉电脑公司要来人盘查,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来人是谁啥啥都没说,连玉等了四天都没等到来人,这会儿搞突袭反倒怪她不主动出现,是她不愿意来么?谁也没通知过她呀。
连玉对贺锦林的质问避而不谈,笑着朝吴哥伸出手,“不好意思我来晚一步,咱们这是都检查完了?”
瘦高个跟连玉蜻蜓点水地握了握手,含蓄一点头,说道:“已经结束了,我正准备回公司。”
连玉笑容扩大,“那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第一回见面,吴哥说啥也得留下来一起吃顿饭。”
吴哥还没说话,贺锦林就把住他一条胳膊,满面笑容说道:“吴哥你看,我们新合伙人多有诚意,您就给个面子,吃完饭再回公司。”说完他转头看向连玉,话里有话地问:“听说学校对面兴福楼的满汉全席不错,连玉你吃过吧?”
“啊?贺哥你在兴福楼定了满汉全席?早知道你要请客我从早起就空肚子好了,早上吃的煎饼果子葱花放多了,到现在一打嗝还一股大葱味儿呢。”
连玉脸上的遗憾神色不似作伪,话里满是娇憨和不设防,一出口便引得那位吴哥笑不可抑,就连韩青山和付原都有些忍俊不禁。
趁着贺锦林哑口无言的机会,连玉躬身摆了个请的姿势,“既然我们贺哥都准备好了,那就请吧吴哥。”
一行六人步行前往兴福楼。连玉揪着付原的衣摆缀在最后,刚开口想要询问付原为啥不给她通风报信,就见付原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通话记录给她看。
下滑两页都看不到底的未拨通记录,全是连玉寝室的电话号码。
付原拿眼角余光瞄了瞄她,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听慧慧说谁都不知道你的号码,你的手机买来是为了看时间的吗?”
连玉悔地恨不得掐自己大腿,万万没想到会在一个小小的手机上失算。她觉得自己除了寝室就是教室,再不就是网吧,三点一线的生活压根用不到手机,谁知道一次抠门却险些铸成大错。
付原提点她,“吴哥人还不错,不像其他人有那么多毛病,算你捡着了。”
捡着啥了连玉开始没想明白,后来到饭店入座后吴哥点菜时她才醒悟过来。吴哥并没有照贺锦林地安排选择价值499元的满汉全席,也没有点店里的任何大菜,他简简单单点了四热二凉六道家常菜,又要了一个大份蛋炒饭就放下了菜单。
连玉在心里暗暗算了一下,这顿饭最多不超过150,可以说是相当便宜。如果刚刚她上了贺锦林的鬼子当,主动提出自己做东请吃饭,那么以贺锦林的德性,这顿满汉全席绝不可能算做网吧的正常支出。
花冤枉钱她不怕,她烦的是花自己的钱给贺锦林做面子工程。看饭桌上贺锦林这副东道主的做派,可想而知即使面前摆的是连玉花钱买的满汉全席,他也能拿来装他网吧老板的逼。
一个两个的都擅长用别人家的火做自己家的饭,要不他怎么能跟乐鑫、许静尿到一个壶里去呢。
因为吴哥下午还要上班,所以桌上没人喝酒,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就散场了。韩青山要跟吴哥去他们公司应聘,向云身体不舒服要回宿舍休息,最后只剩下贺锦林付原连玉三个人回到网吧。
一进门贺锦林就说道:“咱们把分红算一算直接分了吧。”
自从连玉入伙,几乎每天晚上钟延辉交接班时她都在场,所以她对网吧的台账并不陌生,甚至私底下她也在偷偷记录每天的盈余。
贺锦林把台账和登记各项支出的本子交给她过目,随后便坐在吧台里优哉悠哉地喝茶。
连玉先核对了台账,台账最后一页向云的字体清晰写着:5月网费纯收入元。跟自己的记录相差不大,按照平均值来说也并无不妥,于是连玉放下台账开始认真查看各项支出。
上个月电费1084,水费547,房租1000,宽带费2000,夜班人员工资300,白班人员工资1400,电脑维修费1284,电脑租赁费。其他例如更换插座、插头、灯泡等正常损耗的支出跟吧台卖方便面和饮料的收入基本持平,最后一项最大也是最新的支出就是刚刚那顿价值146块钱的午饭。
对其他各项支出连玉都没有意见,唯独这个电脑租赁和维修费她看不懂,“咱们网吧有20台电脑是租的,每个月租赁费一共是,那这多出来的1200块钱维修费都维修啥了?”
贺锦林不紧不慢从支出本子里翻出来一张报表,上面是上个月电脑公司到网吧维修和更换零部件的价目表,后面扣着公章,还有新鲜热乎的吴哥的签字。
连玉从上到下一项一项翻看那张报表,电脑公司一共派人来过25次,基本上相当于一天一次。然而这25次里她只遇到过两回来人。一次是更换鼠标键盘,一次是更换一个什么接口,其他23次她都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来的。
按照报表上登记的时间来看,电脑公司每次来人都赶在白天上班时间,连玉不知道倒也情有可原,因为她白天要上课,很少来网吧,那两次偶遇也是发生在她逃课的情况下。
可是一个月的维修费差不多相当于两个人的工资,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按照这里总的收入支出算,网吧五月份的净收入大约是3500,其中连玉能拿到手两千多块,这还是在她手握百分之六十九干股的情况下。两千多块对她来说虽然不少,但也算不上多,因为按照这个速度,连玉起码还要七八个月才能收回购买干股的本钱,她嫌慢。
而令她想不通的还有一点,贺锦林和向云几乎每天白天都守在网吧,按照总体3400的纯收入计算,他们俩一个月的分红才六百多,即使加上工资也才勉强两千出头,这点钱值得他们两个人如此付出吗?
付原和韩青山每个月二三百块的分红她可以理解,因为那两个人既不出工也不出力,拿点分红填补生活费就心满意足了。
贺锦林和向云是应届毕业生,出去随便找个工作,按照青城市现在的应届生工资情况,转正之后每个人怎么也能有一千块左右的月工资,他们何必非得死守在网吧当牛做马呢?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只是连玉一时半会儿看不出问题所在,但她直觉支出项目里肯定有作假。
要跟贺锦林打擂台可不能凭直觉,得凭证据。证据她现在手里没有,得去找。
那么该怎么找呢?连玉觉得是时候试一试王振华教她的“逐个击破”的办法了。
下午下课后,连玉去兴福楼打包了一份羊肉炖萝卜,在五金土产店买了一个充电式暖水袋,又跑去药店打听半天买了一盒店员强推,据说非常管用的痛经宝颗粒。
随后她大包小裹地拎着这些东西敲响了向云寝室的门。
向云正在打电话,开门的女生叫关明洁,跟连玉有过一面之缘,所以直接让她进了门。看见连玉把东西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关明洁笑着说:“我正准备去校外给向云买止痛药呢你就来了。”
趴在上铺打电话的向云脸色煞白,嘴唇都没了颜色,手指绕着电话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电话,偶尔瞥一眼连玉却并不跟她搭话。
连玉也不多话,小声跟关明洁客套两句,跟向云摆摆手就痛快地走了。
寝室电话机质量都不怎么样,连玉随手关门时清楚地听见贺锦林嘱咐向云多喝热水少吃雪糕,没事早点睡。
向云的宿舍在二楼,连玉一边上楼一边寻思,贺锦林要模样没模样,要本事没本事,向云这么个任劳任怨的田螺姑娘究竟看上他啥了呢?难道就因为他这个夜壶镶了个金边?要真是这样的话,有机会她肯定劝向云去看看眼睛。
正胡思乱想走到三楼,连玉忽然听见韩青山的声音。她倚着栏杆低头向下看,韩青山端着一个酒精炉走向二楼右侧走廊,向云寝室的方向。
连玉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觉得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