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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学课毕,允仡一袭玄衣随风微动,走进我时周身有一股拒人于千里外的冷峻。
“今日你先回去休息,明日西郊马场,有人教你骑术。”允仡自上而下看着我,神情疏离冷淡。
我起身走出亭阁,望向允仡一双冷静自持的双眼,只觉惭愧难当,无言以对。
可走到一半还是停驻,总感觉不说些什么良心实在难安,“抱歉,教头,不过明日我一定尽全力,不会让你失望。”
允仡回身看着我,从这个角度看他已经有很多次了,江南初见时他侧身为我烹茶,潭州舟船之上他回眸望向站在排排尸体前的我,还有近日西郊选马他坐在马背上侧身在马厩前等我,所有种种回忆中他的表情都不似今日一般冷漠。我今日到底有多令他失望?
“魏姑娘。”祉渊的声音打断了沉默的氛围,祉渊走近,向允仡施礼,允仡回礼,脸上表情越发颓垮。
“魏姑娘,我带了一副护手送你,可惜落在了马车上,不如一齐行至集贤门拿给你。”
我微笑,这护手想来我也确实需要,若是拒绝倒显得刻意,“多谢殿下惦念。”
“五哥,那我和魏姑娘先告辞了。”祉渊向允仡打招呼,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礼貌但疏远地回应。不知为何,我看着他这副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竟有些心虚。这样在外人看来,我和祉渊会不会走得太近?他应该不会误会吧?
青岑今日依旧早早就下学,在崇武门等我,于是三人同行向着国子监大门走去。
我跟着祉渊走到他的马车前,他上车为我取下一副亮滑的乌革护手,这护手不见缝线处也没有皮革惯有的难闻气味,看起来价值不菲。
“多谢殿下,小女受之有愧。”本以为一副护手,应该没什么大碍,可看起来他似乎也下了些心思,确实让我骑虎难下,欠了他人情以后越发难办了。
“上次到您别苑,知道您喜江南茶叶,小女改日一定差人送些上好的云雾茶。”
祉渊从喉间溢出几声低笑,声音似罂粟,能惑人心,“魏姑娘不用感到压力,我想送便送了,对你,不求回报。”
看着祉渊一双璀璨似星河的眼眸中充满了道不清的情愫,我赶忙停了探寻收回目光。他是从何时开始这样看我的?
“殿下莫要妄自菲薄,过几日我就差人送过去,殿下一定要收下。”说完,我便头也不回的跑远,不敢再待在他身边一秒。
我慌忙钻进马车,期间未曾抬眸看一眼周遭,以致硬生生从青岑面前路过也毫无反应。
“柯儿。”青岑唤我,我这才停了撩开帘子的手,转头看向离我不过十步的青岑。
“你这丫头,今日不对头啊。”青岑欲言又止,大约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
“晚上我请客,我们重明楼见?”青岑邀约,虽知道她大抵会问些什么尴尬问题,但我俩如此相熟也不好驳回,不然只会更加令人怀疑。
“好吧。”我苦笑。
我上车,青岑亦上车,七皇子的轿辇似乎还停着未走。
想着与七皇子的种种,胸中难免憋闷,不禁撩开牖帘,却见一旁道路上一个年轻女子站在远处四下探望,眼神鬼祟,似乎有些面熟。我的双目跟着她看了许久,直至望她不见,才徐徐放下帘子。
我在哪里见过她呢?
脑中不断思索,终于将她的脸和那日上元节重明楼弹奏琵琶的优伶对上了。
“她是那日重明楼的妓!”
听闻那日重明楼案发后,楼内所有人都被遣散难觅踪影,如今她来这国子监又是为何?
“梓墨,我们快回去国子监门口!”我对外面的梓墨说道,言语急切。
“怎么了小姐?”
“别管了,快回去!”这女子探头探脑,行踪鬼祟,一定是别有图谋。
马车调转方向,不过半晌就回到了国子监门口,可那女子却不见了踪影。
我下车,绕着路边行走探寻,不过半晌功夫怎就不见踪影了?
“小姐是还有什么话跟七皇子说吗?”梓墨眼神示意下,我看向正在缓缓驶离的祉渊的马车。
我的目光此时也正跟随着祉渊的马车,听到梓墨询问便收回目光答道:“没有。我们走吧。”
七皇子马车内
祉渊笔直坐于车内,脊背挺直,双眼轻阖,他的身旁,坐着一位素衣女子,眼神凄楚却又带着恳切。
“殿下,我找你找得好苦。”她极力压制住哭腔,紧咬嘴唇,可双眼已饱含泪水。
祉渊听罢睁眼,依旧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望着一旁的可人儿,“你先冷静,我们回到别苑再谈,好吗?”
女子看着此时柔情款款的祉渊,泪珠终是夺眶而出,她松开紧咬的下唇,颤抖地说了声“好。”
一路无言,祉渊全程闭目养神,而那女子也渐渐停了啜泣。
马车停了下来,祉渊先行,随后赶忙伸手扶着那女子下车。
“多谢殿下。”
祉渊笑容和煦,可眸中似乎存着寒冰,笑容难进眼底。
祉渊搀着那女子,缓步走至厅内。
到了厅内,女子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拭泪恸哭,“殿下,您怎么不来救我?那日后重名楼所有侍者全被杀绝,我几次躲过,险些丧命,心中只念着您曾答应我,毒杀了徐允仡便给我个名分,如今莫不是已经忘了我?”她的泪打在冰凉的地板,点点滴滴已汇成一线。
“对不起,是我负了你。”祉渊俯身,看向已哭成泪人的女子。
“殿下,小女知道您是天上的人物,小女不求别的,只要你记着我们之间的情就好。”那女子如今脸颊惨白,可下巴却是尖翘好看的紧,低眉间我见犹怜。
“我自然是记得的。可是你也知道,我还未及冠,若是此时娶了妾,天下该有多少女子像你一般伤心?”
她抬眸,深深望着祉渊一张风华绝代的俊俏脸庞。是了,这样无双的人儿怎么会娶一个妓?
可是他答应过她的,只要监视徐允仡促成暗杀,他就娶她。
“徐郎,我不后悔曾和你在一起。”
祉渊用食指封住那女子的嘴,脸颊靠近到似乎二人的鼻间都能碰在一起,“天子的姓岂是能随便乱叫的?还是叫我七殿下。”他声音空灵低沉,虽说动作暧昧,可神态却丝毫不显亵玩不恭,依旧清贵俊逸非凡。
那女子剥开祉渊的食指,紧紧握住,“殿下,没有名分也罢,做最低贱的奴婢也罢,妾只求能待在殿下身边。”
“对不起,行刺失败,你必须死。”祉渊语气轻柔,眼神中带着无限惋惜怜悯,可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殿下!”素衣女子绝望哀嚎,奋力用十指抓紧祉渊的双臂,却被祉渊身后手下一指一指掰开。
“殿下!”女子还在痛哭悲鸣,祉渊已经脱身站起,后撤时迅速拔起手下别在腰间的长剑,随后执剑逼近伏在地上的女子,剑尖的寒光映进了二人眸子,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二人眼中看着相同的事物。
利剑贯心,那女子倒地,眼中的泪水还未干。
而祉渊,只在刺向她心脏时微微动了动眼皮,再无其他情绪起伏。
“抬走处理干净。”
“是。”身旁侍卫应声,手脚麻利且悄无声息的将一动不动的女子抬走,地下的血迹也在祉渊走出厅堂时被快速清理干净。
“偏殿准备一下,我要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