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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骤然亮起的灯光，以及远远传来的喊声和乱响，让正在山门处奋战的一众道人发现了身后的异常。
明道观布下的防御顿时乱套，此时挡在山门的道人，有人想要回援，有人依旧在抵抗。
仅由三十人组成的防御线本就松垮，现在人心浮动，顿时就显得摇摇欲坠起来。他们把绝大多数力量摆在了山门，以至于观内空虚，仅有的薄弱防守根本无法让人安心。
“不要乱！不要乱！”
韩明隐的嘶吼响彻山门，却无法成为唯一的声音。
一直以来，妖怪袭山都是按着相差不多的时间，沿着固定的路线一股劲的无脑冲锋。
毕竟那是妖物，脑袋里装的是野蛮嗜杀，而不该是智慧。正如它们这三年来的表现，屡屡失败，损伤惨重，却一根筋的从无变通。
谁又能想到妖怪们会突然转性，从北侧山崖发起攻击呢？惯性思维让道人们从未在这方面下过功夫，以至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的束手无策。
倒不是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奈何观内人手有限，即使构架现下的防线也都勉勉强强，全面布防根本就不现实。
转身回望，韩明隐脸色仿佛蒙上了一层水膜，防御计划是他定的，这场战斗的指挥自然是由他担当。
可是眼前这种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令他跟身边的同门一样，头晕脑胀。不要说思考计划，布置防御，就是多说几句话都有些费劲。
大脑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根本无法冷静，亦无从思考。该说不说，韩都讲修为够用，但是在指挥这方面……也不过是矮个里面挑大个罢了。
道士们不是军人，未经过训练，面对混乱还做不到令行禁止。而他也不是将军，做不到用兵如神，随机应变。
阵地和性命哪个更重要，这等千古难题就别指望都讲大人短时间能做出选择。
一寸山河一寸血，有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也说的通。
有人坚守职责，有人遵循感情行动。就算他能第一时间做出选择，短时间内也无法让众人心服口服。
“听我指挥！不要乱……听我……”
韩明隐仍在歇斯底里的大喊，不管最后如何决定，先稳定局势总不会差的。可惜这般混乱糟糕的局面，本就让人易燃易爆炸，更何况有人本就性如烈火。
萧明瑞吼了一声：“跟我走！”身上随即金光一颤，腾身跃起。他也不走门，就这么跃墙而过，随即身影掉在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都管发话比先前各种声音都要更有力量，也更具号召力。
先前第二道防线擅自脱离的不算，现在有萧明瑞带头，很快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在解决掉眼前的妖物后，便飞快脱身后退。任韩明隐如何劝阻，也丝毫不起效果。
“师父！”另一边，王逍解决掉眼前的一只狐妖后，飞快抹去溅在脸上的鲜血，红着眼睛回头吼道。
“稳住！”
萧明心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他就站在前方不远的石阶上，通体大绽的金光照着伺环周围的妖群。等伸手挡住上前扑而来的黑影，这才有空回头。
他当然知道这个徒弟再想什么，只不过他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我们的职责是这里！”
抬手一掌将再次攻来的狗妖拍翻在地，萧明心大声补充道：“给我守住山门！哪都不许去！”
现在萧明瑞已经带人上山，让这里压力倍增，剩下的不到二十人聚拢在山门前拼命抵抗。
妖物主攻方向旧在这里！
如果他们再走，这里又怎么办？
……
这边袭来的妖物没有山门处那般声势浩大，可一眼扫去，也总有数十。
它们宛如黑暗中的鬼魂，贴着地面疾驰奔走，迅捷灵敏且近乎无声无息。
没有咆哮，没有吼叫，唯有脚掌与土石的摩擦，与动作带起的风声。十数米的距离对它们而言仅在瞬息，随后腾跃而起，两米高的院墙几乎毫无作用，顶多也就拖延数秒而已。
以至于等王昌他们发现异动，战斗已经一触即发，几乎没有多少准备时间。
无需吩咐，院里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王昌麻利的从树上跳下，落回在寒玄先生身后，随他而动。
该面对的总是逃不开，就算支援几分钟内能到，那也得先坚持住这几分钟再说。他们身后还有数十名无法战斗的同门，一旦被这些妖怪闯入，那将是一面倒的屠戮……
一只又一只的猴妖攀援而上。
它们身形比一般猿猴要大上一倍，几乎与十六七岁的少年相当。
除了猴妖，还有少量猫妖。它们或是攀附在猴妖身上，或是径直而上，冲锋在前。幽绿的眸光在黑雾中如同冥火飘荡，体型倒是不大，但利爪骇人，速度之快甚至是眼球转动都难以跟上。
“后退，后退！”寒玄先生高喊。
他频频回头，看着身后一片慌乱的众弟子，狠狠扔下了用于指挥的旗子，眼中满是担忧。
留出的时间已经来不及让他多做嘱咐，他更需要将注意力放在前方。最后只能寄希望他们不要过于脆弱，还能记得该如何逃跑。
没有炁感的道人们在他的吼声中，提起各类物什，连滚带爬的向着屋内奔去。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这里虽只是一处院落，然而院内空间够大，屋内也能容的下这四五十号人。更重要的是房门厚实，足够他们等到支援到来了。
而王昌等十人，则开始为他们争取时间。过少的人数，无法依高据守。现在按照先前的分组布防，门口四人，两边墙壁各有三人防守。
眨眼间，所有人皆已依令就位。
虽然第一时间的反应还算令人满意，但能否挡住寒玄先生心里没底。妖物太多，而他们人又太少，又多是一些方有炁感的新人，实力能发挥多少还得两说。
王昌站在门前，脸庞被临战的紧张与兴奋烧得通红，被冻到麻木的手指开开合合。金光咒就绪，带来的丝丝温暖才刚刚驱走寒夜的冰凉，只是这种感觉他并没有太多时间细细体会。才刚刚抬眼上看，一道黑影就已经飞撞入怀。
巨大的冲击让他脚步趔趄，险些坐倒。
好在这一个月来的练习终归没有白费，王昌下意识的右脚后划，左肩前顶，本能的将力道卸去的同时发起反击，一切就是这么顺其自然，行云流水。以至于聚集在右手的金光随着力道推出，王昌这才看清前方那只已经被他轰飞出去的猴妖。
这畜生被他轰碎了胸膛，皮开肉绽的跟身后的同伴滚到了一团。
喷涌的鲜血红的刺眼，黑雾仿似被风吹散，露出了猴妖的身躯。它瘦的犹如骷髅，虚弱不堪，摇晃着想要起身，但终归没能爬起，最后只能抽搐着陷入冰凉。
王昌没空多看，脸上落下几点温热，飘在鼻间的血腥味道刺激着他浑身紧绷。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出手，却是他第一次杀妖。
亲手终结一条生命的感觉……不好受。
好在浑身的燥热很快便将这股念头生生压了下去，王昌想得更多的还是自己这次的出手……到底是太极拳太强，还是猴妖过于脆弱。
第一次总是最难的，需要足够的勇气，需要足够的积累……我却不知不觉的就跨过了这道难关。
王昌摆出起手架势，目光前望，就像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进行的对战那样。
感谢多天以来的训练，让我能够得以一战。王昌这才想起，成丰子与自己较量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同样灵活，时常抢攻，而猴妖本就似人……当然，这并不是说成丰子师伯长的像猴。
成功跨出第一步，可喜可贺，但王昌高兴不起来，战斗还没结束呢！
紧接着一只猫妖从树上跳下，由正面向着他脸庞发动了攻。腾跃而起的身子，爪子前伸。王昌目光对上了那双幽绿的眸子，冷如冰，硬如铁。
它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吗？
反倒是自己……王昌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利爪与金光撞在一起，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回他反应过来了，趁着猫妖落下，抬脚去踢。
“第二只！”
王昌冷声计数，那猫妖被踢的一头撞在墙上，瞬时没了生息。在他踢中猫妖的同时，小腿上也被划了两道。
疼痛传来，火辣辣的像是挨了刀，应该也流了血。即使这仅是一只看起来普通，而又弱小的猫妖，被抓一爪子仍不是好玩的。
死亡变的真实而简单。
即使金光咒能够阻挡一部分伤害，却并非就能防住一切。再坚硬的甲胄，也无法护住全身，而大意和失误就是那些致命的缝隙。
王昌懊悔摇头，他本该好好反思，吸取教训。
然而情况不容乐观，解决了一只，还会再来一只。妖物仿佛无穷无尽，望向门口，驮着猫妖的猴妖大队还在后面……
寒玄先生不断叫嚷的“稳住！稳住！”只这么一小会，就变成了“向我靠拢”。
只有十人的防线，编织不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绝大多数的猴妖被他们吸引，但依旧有少量的猫妖冲破了防御，向着深处进发。
血腥味更加浓郁，刺鼻呛人，放大恐惧。但对于克服了恐惧的人来说，反而是让人疯狂的兴奋剂，有寒玄先生挡在前面，两名同门从旁策应，王昌表现还算可以。
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他一样，表现良好。
一声充满绝望与恐惧的惨叫，划破夜空。王昌忍不住的侧头望去，这才发显不远处有人影倒地。
一只壮硕的猴妖已经骑跨而上，两只手臂不时高高举起，继而狠狠地落下。紧接着还有一只猫妖落在了他的脸上，任他如何挣扎摇头，都无法甩掉。
接连碰撞发出的闷响，犹如擂鼓。
那名被制住的道人明显已经懵了，只是两手撑住那猴妖，双腿不断的踢蹬着。
通体金光绽放，光亮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强上数倍，却毫无作用。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通体泛着金色的坚实沙袋罢了。
除了挨打，他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