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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逍先前说要睡，不过是终结话题的借口罢了。
之后他们又谈了很久，天南地北，漫无边际。直到这时王逍这才闭上双眼，开始了他的午睡。
王昌则心里有事，靠躺在坐位上，一点都不困。王逍虽然说的轻巧，可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就没那么轻松了。
这一次武当山之行，王昌自己并没有见识到道门的强大。相反，他只感受到了弱者的无助与悲哀。自己的境遇，其实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这时代，与其说是灵气觉醒，倒不如说灵气初觉。一切才刚刚开始，时代吹起了风潮，妖物来袭逼得各山各观不得不顶着风暴，扬帆起航。
谁都是白手起家从无到有，为了生存拼尽全力。
只是创造需要足够的头脑和手脚，在这方面，人多势众的名山大观无疑走在了前面。如今三年过去，他们制符，炼丹，修法，养炁，乘风破浪……
可他呢？无疑上了一条破船。
明道观现有的，能用的，也只有使用起来简单到令人发指的金光咒和先前很多人都练过的太极拳。
炼丹？没看见过，制符？没听说过。
有别的吗？或许有吧。王昌只能这样想。
而他们所要面对的，那些妖物……王昌见过的不多。一头狼妖为他做了启蒙，而那头牛妖则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可怖。
那只是一头牛啊……后面指不定会有狮虎豹，到时候又是什么光景呢？
透过发机动的嗡嗡声，鼾声响起。王昌侧头看了一眼正安稳入睡的师傅，双唇抿出了一抹认命般的惆怅轻笑。
学不到术法，也没时间供我成长，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需要我的时候，还不是得参加战斗么？
金光咒，太极拳，金光咒，太极拳……您老蹲在大门口侃侃而谈的那些，哪去了？
感情都是别家的啊！
……
夕阳沉入远方山峦，面包车才刚刚跨入西山地界。
来的时候，他们连夜赶路，用了近乎一天一夜的时间。现在回赶，则用去了两个白天。
王昌看了一眼在昏暗中亮起的手机屏幕：20：13，惋惜的叹了一声。
“过点了！”
明道观八点封门闭观，这是不容更改的铁打规则。
现在观里门头由萧明心兼任，师爷看着和蔼，却不是那种通情达理的人。断无为了他们在夜间擅开山门的可能，即使师傅是他的大徒弟，自己是他的徒孙。
难道又要在车上过夜？
王昌疲惫想着。面包车里又闷又凉，四个大老爷们聚在一起，也不会有半分温暖。万一半夜师傅再把鞋蹬了……要命啊！
王逍习以为常的不以为意，道了声：“那就老规矩！”
开车的小王立马就心领神会的回了声：“没问题”。车内便重归寂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这就完了……或许这就是老司机吧？
新月如勾，繁星满天，冷风吹卷着落叶，吹的各处一片沙沙作响。面包车在一个轻微的颠簸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王昌紧了紧道袍，跟着师傅下了车。然后就在车后看到了远方零星亮起的灯火。这应该是个住户不多的小山村，满打满算也就十几户，有地方住了……
熟悉的一幕让他陷入了一段并不美好的记忆中，自己似乎曾经在次留宿，就在上山入观的前夜。
“一晚……五百！爱住不住！”老头丧心病狂的报价响在脑海。
别的职业，上班是干活为的是赚钱。而道人这个职业，生活就是上班。包吃包住，一月五百。
留宿一晚就要搭上自己一月工资……我不干！
王昌正想出声劝一句，师傅已经利落的指挥大王上前敲门了。
门缝里露出的那张老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臭啊，不过在看到王逍之后，立马就绽开了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热情的过分：“王道长来了？稀客啊。”
“刘老哥，又叨扰了！”王逍抬手作礼，笑的爽朗。
说话间，刘老头已经缩着身子，让开了门。笑着埋怨道：“嗨，说着些干嘛，进来说，进来说……吃饭了吗？”
抽着空，王昌拉过了落在后面的小王，在得到了随便住不要钱的确切答案之后，彻底凌乱。
这……不能啊！
就颜值而论，我怎么说也比师傅帅啊！
刘老头一人独居，却有着两间平房，还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而师傅他们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来此，各个轻车熟路，只有王昌是第……二次来。
不过如今他身穿得罗，头发蓄长，加之灯光昏暗，刘老头也没认出他来。
“这是我徒弟，我们一起……”王逍介绍着，并向着刘老头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师傅您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咱们还是分开睡吧。”王昌连忙摆手推脱道：“我跟王哥们挤一晚上没事。您呢，就跟刘老好好聊聊。”
“那就这样吧！”王逍并不多说，反正这两天时间，腰上的伤好了大半，现在他自己也能躺的下。
至于王昌他们住一起也没什么问题，山村里都是那种能睡一窝的大土炕，别说排头睡他们三个。就是他们所有人都挤在一间，一样也能睡得下。
目送着师傅和刘老头一起进屋，倚在门前的王昌捂着肚子，暗暗低下了头，眼中满是隐晦笑意。
炕烧的分外暖和，棉被厚实，最关键是没什么异味。这一夜，王昌睡的格外香甜，一觉起来，脑袋因过于温暖还有了轻微的昏沉。
再没有什么比饱睡一夜更幸福的事了，王昌甚至一度有了花五百块，再睡一觉的冲动……不过想了想，还是那五张红彤彤的钞票更加好看。
刘老头要留他们吃早饭，在被婉拒后，还依依不舍的拉着师傅的手，送到了门边。
王昌偷眼看去，瞧着刘老头那张显露青白的脸……极度舒适啊！
完美！
看来这一夜，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那份纯洁的感情……
收到消息，明道观已经有人赶下山来，迎接他们的回归。带队的是两名中年道人，看起来比师傅要年轻一些，见面也是一口一个大师兄的叫着。
马启亮，谭寿他们这些新进弟子也一起下来，只是后面还跟着一条小尾巴。
趁着他们寒暄的功夫，站在一旁的小师叔就已经开始动手，剥起橘子皮了。
告别了‘王炸组合’之后，师傅便被他的两位好师弟抬上了担架，先行一步。王逍没有逞强，大家都是自己人，确实不用客气。被抬就被抬着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何庆安和周双宁跟在担架左右，王昌则和马启亮，谭寿，李悟三人搬着橘子，吊在了后面。
熬过了清晨最冷的时段，暖融融的晨光自东方洒下。
就离开几天的功夫，无为山秃了不少。一棵棵刺槐，银杏，榆树夹着山道，飘落的黄叶积了满地，像是铺上了一层金黄地毯，踩在脚下有着说不出的绵软。
山风吹过，王昌仿佛听到了树的欢笑，头顶下起了金黄色的雨，落在头顶，洒在肩膀。
落叶归根……
王昌望着前路，看着那漫天飘零的黄叶，出了神。
回家是什么感觉，他都快要忘记了。
前世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住在医院接受治疗。除了父母，陪伴他的就仅有带着口罩，从不露出面容的医生和护士。
现在身边飘荡的袍子换成了蓝色，却再见不到父母。
王昌悲哀的想着，我究竟得到了什么？
我上山，有了师兄弟……哦对，还多了师傅。
“师傅他……”再也回不去了，王昌脚步慢了下来，不知怎么就问出了声：“到底是怎样的人？”
“你突然问这个……被师傅训了？”
谭寿停下了脚步，回头玩笑道，眸中却藏着几分紧张。王昌突然间就不再说话，他们早就注意到他状态不对了。
“没有啊！”回过神，王昌坦然一笑：“师傅他挺照顾我的，我啊，就是……一时兴起，好奇而已。”
“你这么问，我也不清楚啊。”确认过王昌没有异样后，马启亮苦笑作答，接着又帮着王昌问了一遍。“你们知道吗？”
谭寿在摇头，李悟撇起了嘴角，都没说话。
“这样啊……”王昌有些遗憾的想着。
“我们是不知道……”李悟从后面赶上王昌，用箱子碰了碰他。“但有人知道。”说着，师兄接着对他使了个眼色。
顺着李悟的目光，王昌看到了石阶之上，正撅着屁股捡落叶玩的小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