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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之下,朱玉笙乍一出现,钟夫人心中长松一口气——果然如顾妈妈所说,朱氏女虽家贫但容貌着实美丽,俏生生站在室内,便如明珠在侧,连她家三名精心打扮的女儿都被比了下去。
她眼角的余光悄悄扫过钟锟,发现他的目光被朱氏女牵引,便如牵线木偶一般,眼神彻底拴在了那女子身上,挪都挪不开。
钟夫人悄悄松了一口气,微笑着示意身后跟进来的顾妈妈:“快扶朱姑娘起来。”既能为她所用,眼神里的慈爱便浓了起来,招招手道:“孩子,坐到叔母这儿。”
朱玉笙面对这位端庄的朱夫人,疑心她套着副虚假的壳子,刻意展示的慈爱反而不足以取信她。
但她带着目的而来,表现的自然也是乖巧胆小,怯生生坐了过去,被钟夫人抓着手仔细打量,从眉眼五官到手脚,终于心满意足之余,面上便涌上伤感之色:“可怜的孩子,我听你叔父说,你父亲去得早,也不知这些年受了多少罪……”
钟琨踏前一步,笑嘻嘻道:“不管妹妹受了多少罪,往后在叔母身边,定然都是好日子!”他这话不过讨好,更想让这初来乍到的美貌女子记住他。
果然朱玉笙循声而来,目光从他面上浅浅掠过,钟琨刻意挺直了腰背,目中带笑回望着她。
钟夫人就等着此刻,拉着朱玉笙的手儿嗔道:“我近来当真忙得晕头转向,都忘了跟你说了,方才说话的是你叔父兄长家的幼子钟琨,你也理应唤一声钟二哥哥的。”
此举正合钟锟之意,他也正想认识这位新来的美貌妹子,顺势道:“朱家妹妹好。”
朱玉笙心里没来由觉得怪异,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唤得哪门子的二哥哥?
她腼腆一笑,施了半礼,脆声声道:“钟二公子好。”
钟夫人见她不上当,便隆重介绍了自家三名女儿,钟如玉、钟如雪、钟如萍,再含混介绍了自己家俩儿子:“这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这是老大,这是老二,家中排行第三,第四。”连名字也省略了,倒不提唤她所出的俩儿子叫三哥哥四哥哥。
“钟三公子、钟四公子好。”
朱玉笙颇觉奇怪,这位钟夫人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旁人家的儿子介绍的倒详细,不但连名字都介绍了,还让她唤二哥哥。轮到自家俩儿子,好像生怕与她有什么牵扯一般,只讲排行,其余的一概省了。
她肚里来回思量——钟夫人不会是怕自己攀扯上她家儿子吧?
哪里知道,此事因钟克寒而起。
朱玉笙与钟克寒家中儿女厮见完毕,发现钟家三姐妹对于被母亲特意请来入夜见客大约很不愉快,故而态度十分冷淡。
钟家兄弟俩都很是客气有礼,做兄长的似乎极为稳重,当弟弟的却很是活泼,开口便要与朱玉笙聊天,却被钟夫人下死劲瞪了两眼未察觉,还要问朱玉笙家乡何处,此举正合钟琨之意,也忙忙追问,惹得钟夫人恨不得把自己儿子拖下去跪祠堂——哪里沾染来的毛病,见到模样出众的女子就话多!
她总觉得钟珗被钟琨拐带偏了,心中不无怨尤。
一场会面草草收场,钟夫人心情沉重,早早打发几人去歇息,却有意无意向钟琨透露朱玉笙的住处。
绛梅轩与钟琨所住的听风堂背靠背,中间只隔着一道竹林小径。
钟琨听说朱玉笙的居处,不禁喜出望外,还格外贴心道:“正好我与朱家妹妹同路,不如我送妹妹过去?”
此举正合朱夫人之意,她当即道:“既然如此,就劳烦琨儿了。”
钟琨满心欢喜,殷勤道:“叔母放心,侄儿定然把朱家妹妹好生送回去。”
朱玉笙如梦初醒。
钟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
钟大人这位侄子轻浮油滑,见色起意,眼神闪烁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她却力推他与自己亲近,藏着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她以为自己出身贫家小户,想来对钟府的富贵垂涎三尺,怕自己的儿子会有瓜葛,于是便推出了侄子挡在前面。
真真有趣。
朱玉笙想起卫大人那张具有降暑之功的英俊面庞,也不知道在得知钟夫人之意,及钟琨的殷勤之后,该会有何种表情。
但作为初次上门投奔的贫家小户出身的女子来说,对于高门贵公子有种天然的仰视之意,极为感激道:“多谢钟二公子。”
钟琨恨不得把胸脯拍的山响,比她先两步而行,扭头道:“还叫什么二公子,妹妹也太见外了,唤我二哥哥吧!”
这么恶心的称呼,朱玉笙可唤不出口。
她微低螓首,带着些说不出的羞怯:“钟二公子客气了。”
钟琨心中叹息:这个妹妹什么都好,模样性情都合他意,可惜就是太过疏离客气了,连声“二哥哥”也不肯叫。
他把人送回绛梅轩之后,站在夜风里不无惆怅的想,要是叔母为他选的妾室有朱玉笙七八分容貌,他便心满意足。
正所谓磕睡之时便有人送枕头,想是近来钟琨运气正盛,他回去一夜辗转反侧,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次日一大早去向钟夫人请安,借机探问消息,便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钟夫人早猜到了,以钟琨的秉性,哪里耐得住。
她先打发了自己所生的儿女们,特意留下钟琨说话:“一早上我见你抓耳挠腮,可是有为难之事,不如跟叔母讲讲?”
钟琨舔着脸道:“叔母先前跟侄儿讲的,要好好替侄儿物色个妾室,可有人选?”
钟夫人状甚为难:“打听了这些日子,此事有些难办,你再容叔母寻摸几日如何?”
钟琨似猴儿坐在刺山上,不得安稳,吭哧吭哧道:“侄儿瞧着,眼前便有合适的人选。”
钟夫人明知他心中所想乃是朱玉笙,面上却偏偏装作无知无觉,还左右瞧瞧:“顾妈妈一把年纪,恐怕不大妥当吧?”
顾妈妈慌得直摆手:“夫人别拿老奴打趣了。”
钟琨抬眼看顾妈妈一张老脸皱得跟核桃一样,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心中嫌恶,到底也还有几分廉耻,在叔母面前也有些顾忌:“叔母知道我说的不是顾妈妈。”想到昨晚送美人回去,朦胧夜色之中,如同仙女般纤细轻盈,心中痒痒,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叔母觉得,朱家妹妹可合适?”
钟夫人如同被针刺一般,差点跳起来,神色骇然:“不行不行!朱姑娘乃是你叔父同年的女儿,便是世交之女,如何能让她给你做妾?”心中却暗自得意自己的能掐会算。
钟琨在钟夫人身边也住了有半年之久,对这位叔母颇有几分了解,且不管她心中有何感想,但面子功夫却做得极好,但凡他多磨几回,无有不应之理,更何况是叔父十年未曾联系的早亡同年的女儿。
“叔母疼疼侄儿,就将朱姑娘给了琨儿做妾吧?琨儿往后定然好好孝顺您……”
“朱姑娘的主,我可做不了!”
“我可是听顾妈妈说了,朱姑娘父亲早亡,还差点被她叔父卖了,留在咱们家可不比她回去强太多?就当叔母疼我了,可好?”
钟夫人回头嗔怒道:“教你多嘴,可让这猴儿缠住了我,如今可怎么好?”
钟琨见叔母态度有所松动,立即打蛇随棍上,更要可劲儿磨缠:“叔母想想,朱家妹妹在府是只是借住,纵然叔母疼她,但寄人篱下多不自在,她终究要走的。可她家里叔父不慈,将来于亲事上头恐怕要吃不少苦头。您老素知我最是怜香惜玉,她这样娇弱的女孩儿,就应该被人捧在手心多多疼惜才对。您撮合了我跟朱家妹妹,可是做了大大一桩善事,不但替她寻到了好的归宿,还让叔父也欣慰于同年的女儿得到了好生照料……”
钟夫人不说话了。
钟琨猜测她内心动摇,更要狠加把火:“再说,我这也是替叔母解决了一桩麻烦事不是?叔叔的同年女儿,十来年不联系了,如今求上门来,轻不得重不得,就算是替朱家妹妹定一门亲事,难道还要叔母赔送一份嫁妆不成?”
钟夫人三个女儿待字闺中,如今京城又讲究女儿厚嫁,娘家陪送的嫁妆简薄,会被夫家嘲笑。
若朱玉笙真留在钟家,钟夫人揽下这摊子事儿,不但要替她挑选婚事,还真得陪送嫁妆。
钟琨的话正中钟夫人心坎上,她叹口气,态度终于有所松动:“你这孩子,倒会替叔母打算。叔母也不瞒你,我与朱姑娘也是头回见,虽说是世交,她也唤我一声叔母,实则我还真没权利替她挑选未来夫婿。”她忍不住替钟琨指点迷津:“这事儿啊,同不同意不在于你叔父叔母,而在于朱姑娘自己。朱姑娘要是愿意给你做妾,就算是叔父叔母也无人能干涉。她要是不同意,就算是叔母将她许给你,也作不了她的主。”
“叔母的意思是,只要能够征求朱家妹妹的同意,叔母便不会阻拦她给我做妾?”
钟夫人眼中隐有笑意,手指虚点:“你这孩子!”
也不知是赞还是贬。
钟琨得了准信儿,心中已有计较,揣上入京前老祖母给的银票,兴冲冲出门去置办礼物,还不到下晌,东西便都送进了绛梅轩。
他自己不曾露面,派了身边的小厮书荣来送。
书荣跟着钟琨日久,也学得油嘴滑舌,满嘴的甜话儿不断,再三说:“我家公子说,钟家既与朱家是世交,姑娘便是世交家的妹妹,他身为兄长理应照管。想着姑娘远道而来,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原该娇养着,万不该受什么委屈。公子想着家里姐姐妹妹都有的,也不能短了姑娘,故而亲自上街去特特给姑娘采买的胭脂水粉首饰衣裙,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听听!
这话说得,好一派光风霁月。
朱玉笙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且有很大可能是钟夫人授意,但她既入虎穴,自然不能空手而归,便只能虚与委蛇,先是婉拒:“怎好叫你家公子破费?东西还请抬回去,转告钟二公子,多谢他的美意,但平白无故我不能收他的东西!”
书荣最是乖觉,没少为钟锟跑腿讨女郎们欢心,于是苦着一张脸:“小的是奉公子之命前来送礼,若是礼物没送出去,反倒惹了姑娘不开心,回去少不得要挨公子一顿揍!姑娘就当可怜可怜小的,把礼物收了吧?姑娘是不知道,我家公子向来心软,最见不得人受委屈,他想着家里姐姐妹妹都有叔母贴补,吃穿用度都极为奢靡,姑娘远道而来,原不应在这些琐事上费神,但姐妹们一起说笑玩乐之时,总也不能比旁的人差了吧……”装傻卖惨耍无赖,他尽得自家主子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