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文学 www.29wx.com,最快更新再嫁权臣 !
天色渐晚,路上行人渐稀。
掌灯时分,钟府先后从角门出来两拨人。
头一拨只有一位,乃是钟克寒身边的心腹仇玢,跟着他日久,平日各府有重大事情需要联络,钟克寒都派他跑腿传话。
角门处早备好了一辆极为不起眼的青帷马车,远远有蹲守的人悄悄跟在后面,追查仇玢的去向。
直等马车走远,角门再次打开,这次是两名身着劲装的高大男子,看身形打扮应是钟府护卫,各自牵着匹马,翻身上马,赶着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钟出城。
深宵夜寒,两人出城十里之后,欲在京郊一处客栈住下,远远望见镇上的灯火,正满口咒骂:“这鬼天气,出门冷得要掉进冰窖里一般,要不是有事,谁愿意跑这趟远差?”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加速。
两人出城之际,前前后后有两三批着急赶路的人马,越过他们径自去了的,还有慢吞吞被甩在身后的,另有一批大约四五人的队伍不远不紧遥遥在身后,还听得打头之人粗声抱怨:“主子也真是的,就不能等雪化了,开春暖和了再派咱们去南边?”
同行的少年语声轻朗,话音也里还着少年人的无所畏惧:“雪后空气清新,出来跑跑不更精神?”
钟府两名护卫心中与那打头抱怨之人的心思如出一辙,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何至于非要他们顶着凄冷的寒风,披星戴月赶路?
大约是人同此心,倒让他们的警惕心大降。
同行一段路,听着身后跟了一路的马蹄声加速,二人竟不曾有旁的想法,只猜测后面的人大约是见到了远处的灯光,赶着奔赴温暖所在,谁知就在两拨人马几乎要并驾齐驱之时,那护卫回头之际,耳侧竟有鞭声闪过。
他在马上避无可避,伏身之际,眼角余光瞥见寒光闪过,直奔着他的腰腹而来,于是只能在马上顺势一滚,掉落在冰冷的雪地里。
那护卫落地之时,发现同伴也已经被人逼停,四把寒刃齐齐抵颈。
“你们是什么人?”
钟府护卫心中惶恐,厉声喝道。
谁知这帮凶徒竟格外猖狂,领头的粗声粗气道:“你们不用管我们是什么人,跟我们走一趟便知!”
********
与此同时,朱玉笙用过了晚饭,歇息了一阵子,顾妈妈才姗姗来迟,引她去见钟夫人。
“夫人才送走了客人,想着姑娘初来乍到,今晚若是不见姑娘,想来姑娘也心中难安,故而请姑娘过去一叙。”
原来钟夫人听说丈夫莫名其妙收留了一位同年的女儿,便以家中有客推脱,先让顾妈妈将人安顿在后院,直等钟克寒忙完手边的事儿回主院用晚饭,夫妻俩碰面,才问起朱玉笙之事。
“这朱家姑娘是怎么回事?”朱夫人很是奇怪:“以前怎的也没听夫君提起过有姓朱来往密切的同年。”
钟克寒当年不顾一切往上爬,再加上有恩师秦理的扶持,借着东风之势一飞冲天。
十年时间太过漫长,足够让他忘记当年自己所做的亏心事。
况且,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他做的亏心事又何止一件。
然而,在他彻底忘记当年的时候,朱玉笙却适时的出现,提醒他曾经的卑劣。
钟克寒乍一听朱维清的女儿,心中惊跳不已。
待得打发了门客,再见朱维清的女儿,旁敲侧击之后发现,当年那小丫头还是个懵懂稚儿,且这十年间并未对她父亲之死起过疑心,故而如今才能一头撞上来。
他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待得回后院之后,夫人问起来,其中隐秘之处更不能多一个人知道,便便故作为难:“说起来还是我当年入京赴考,恰认识了朱姑娘的父亲,两人相谈甚欢,便有意要结个儿女亲家。”
此事不过谎言。
但他素知自家夫人为人,最喜拜高踩底,结交高门贵妇,就算是家中儿女亲事,无不奔着未来姻亲的家世背景而去。
她怎会同意自家儿子娶个父亲早亡寒家小户的女子?!
果然,朱夫人闻听此言,眉头都拧到了一处。
她家中长子钟珩原本去年便要完婚,谁知女方家中祖母过世,于是耽搁了一年。
次子钟珗不但年龄与朱玉笙相仿,且还未有合适的人选,只待春闱之后再寻高门贵女结亲。
“不行不行!珗儿的婚事我早有打算,女方不但容貌出众,更兼着家世不错,总要给珗儿寻个助力。”钟夫人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合适的人选:“不如……你觉着琨儿怎样?”
钟琨乃是钟克寒长兄的幼子,从小在老家被祖父母惯坏了,打着读书的旗号进京,寄居在叔父府上。
但他好逸恶劳,读书从不舍得下苦,倒是寻香窃玉颇有心得。
钟琨虽然只有二十岁,但在老家不止娶妻,还有妾侍通房,家中妻妾却依旧拴不住他的心,每每被钟家老太太责骂,称他院里的女人们不肯尽心侍候她的乖孙,才让她的乖孙去外面玩。
钟克寒的长兄有感于父母对儿子毫无边际的溺爱,百般为难之下,才跟钟琨提议,让他进京读书。
钟琨早就向往京城的繁华,听说要借住在叔父府上,顿时欢天喜,抛下哭天喊地的祖母,还有院里的妻妾通房们,开开心心奔赴京城。
钟夫人见识过了钟琨的轻浮与油滑好色,内心极为厌烦这位大侄子,更怕他带坏了自己的儿子们,但碍于面子,只能强忍着不适,展露她做为婶母的宽宏大度,不但要派丫环婆子们去照顾钟琨的饮食起居,还得时不时“亲切友好慈爱”的与大侄子会面。
不过半个月功夫,钟夫人派去侍候他的丫环们,但凡略有姿色者,皆被他骚扰了一遍。
有性子刚烈的丫环跑来向钟夫人告状,直气得她牙根痒痒,跟丈夫提起此事,钟克寒却轻描淡写道:“琨儿在老家一直有人侍候,来的时候也不曾带个妻妾,既然他看上了府里的丫环,便是丫环的造化,不如夫人大方些,将那丫环与了琨儿,好让他安心读书!”
钟夫人肚皮都要气爆,却还是咽下了这口气,舍不得自己身边的丫环被钟琨祸害,便推脱道:“那丫头性子不好,侍候琨儿多半不行。不如这样,等我过些日子好好挑个聪慧可人的丫头放在琨儿房里,也好让他定心读书。”
她早闻婆母极为宠爱大伯哥家这个幼子,谁曾想真见到钟琨,才知道这小子被宠爱到有多离谱的地步,他调戏了婶娘的丫环不说,还敢笑嘻嘻跑来她屋里,亲自跟她讨要丫头。
钟夫人岂会让他如愿?
此刻,她见丈夫还有几分犹豫,生怕他忆起同年的好处,非要将朱玉笙许配给自己的儿子钟珗,连忙不遗余力的夸赞钟琨:“别瞧着琨儿如今还是个白身,但他最会怜香惜玉,读书也有天份,假以时日进士也不在话下,将来还有你这位亲叔父的扶持,自然是高官厚禄,以朱家的门第,便是做妾也使得。”
钟克寒不吭声。
钟夫人继续劝:“这丫头既然投奔了咱们来,便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咱们好心替她操持一门亲事,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也是咱们做世叔叔母的一份心意。若是嫁去小门小户,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但给琨儿做妾便不同了,就算是琨儿欺负了她,咱们也能为她出头,岂不比嫁给不知根底的人家好?”
按照丈夫的性格,向来是无利不起早,劝了这么多竟然还不吐口,难道还有旁的缘故不成?
钟克寒见好就收,再犹豫下去便要被夫人盘问了,于是做出一副被劝之后同意的表情:“一切都听夫人安排。”转眼之间便替朱玉笙安排好了去处。
他不想让朱玉笙再脱离自己的掌控,而钟琨喜新厌旧,只要将朱玉笙困在钟府后宅,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妾室,又能掀起多大风浪呢?!
朱玉笙跟着顾妈妈过来之时,钟克寒已经以“公务繁忙”为由回了前院书房。
钟夫人为着自己肚里算盘,都已经用过了晚膳,却把家里孩子们都叫了来,还派人特特去请了钟琨过来,说是有位世家妹妹远道而来,让家里孩子们都见个礼。
朱玉笙踏进钟府正院,但见灯火通明,两名美貌婢女打起帘子,齐齐道:“朱姑娘请进——”竟好似有贵客驾临般,让她忍不住回头:“顾妈妈——”
顾妈妈笑吟吟道:“朱姑娘别担心,没有旁的客人。姑娘远道而来,夫人想着家中哥儿姑娘们都与您年龄相仿,平日定然能顽到一处,故而派人唤了他们过来,也好认个脸熟。”
朱玉笙定定神,也不知钟夫人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从下午踏进钟府大门的冷淡,到晚间的热情,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踏进正屋,见上首坐着一名中年妇人,美貌端庄,珠翠点缀在乌油油的发间,更增几分贵气,正细细打量她。
而美女左手边站着三名年轻公子,右边则是三名俏女郎,打眼之间她也不好细瞧,忙上前见礼:“侄女朱玉笙,见过叔母,请叔母安。”